凤姐看他一眼,笑道,“二妹妹那样的性子,岂能入王府做世孙媳,日后再做世子媳妇?再说咱们家难道就这一个女孩子了不成?”
贾琏似有所悟,道,“莫非你是说四妹妹?她那性子也不算沉稳,只怕也当不得这样的大事。”
凤姐似笑非笑道,“二爷瞧着三妹妹如何?”
第139章()
贾琏吃一惊;看了她半日方道;“你居然打的这个主意?三姑娘虽说当得大任,终究是二房那边的;何况已经有了一个贵妃,何必再抬举起她们来。”
自王夫人送药材之事被他知晓之后;琏二爷对二房恨之入骨,连贾环探春都跟着不待见起来。去年贾环因着被人暗算身子虚亏,老太太便留在这边住着;贾琏虽知其情,心里依旧不痛快。每回见贾琮和贾环在一处看书;便不由的拉下脸来。
何况若不是碍着宫里娘娘的脸面,老太太和二老爷也未必肯忍下王夫人那些作为。若是她的庶女再出人头地;日后岂不是更加扎手。
凤姐知他因何不快,便拉着他的手笑道,“她如今只跟着老太太,何曾肯和那边亲近。况且又出了赵姨娘和环儿那几件事,她那性子岂是肯吃亏的,只怕心里早就另有些算计。若是咱们能送她一道东风,得益的自然是老爷和二爷,倒未必轮的上二老爷。”
贾琏说不过自家媳妇,低头想了一想,半日道,“罢了,终究是个庶女,未必南安王妃就瞧得上的 。”
凤姐笑道,“ 那也未必。三姑娘虽说不是二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那模样手段比二太太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咱们家这位三姑娘帮着管家理事的时候你也瞧见了,只怕一般的男人还比不过呢。 况且穆言世孙能有克妻的名声传出来,可见南安王府里头也有些小人作祟,有意放出这样的风声来使得那些大家子多些顾忌。王妃和世子妃若是有成算的,自然要替世孙寻个聪明干练的女子。再者他们家如今已是赏无可赏的富贵,挑媳妇自然挑的是模样性格,并非嫡庶。 何况三姑娘算起来也是娘娘的妹子,又哪里不如人了。”
贾琏见她显是主意已定,便不欲驳了她的兴头,只笑道,“随你们算计去罢。横竖别长了人家的志气就好。”便拉着她一同上炕去了。
眼瞧着草长莺飞便是春闱。贾琮这回折戟沉沙,名落孙山,自然也无缘数日后的殿试。 因着事先吕乃友和贾赦含糊提了那么一句,贾赦倒也稳得住,见他有些沮丧,反安慰他道 ,“你如今年纪还小,已是举人功名在身,多少人皓首穷经还不及你。只要好生苦读,三年后再下场不迟。”
邢夫人也不甚在意,横竖自家也不等着举人进士的粮米下锅。只要儿子肯念书上进孝顺,便逼着二房那个不成器的宝玉强得多了。
不想顾家的小公子顾为真却榜上有名,殿试过后被赐同进士出身。消息传来,荣国府几位主子都十分喜悦,连贾母都笑道,“迎丫头竟是个有福气的,订了亲便赶上这样的大喜事。”
贾赦和邢夫人也是喜出望外,命人送了一份厚礼贺喜。探春惜春等也都听说了此事,虽说姑娘家不能直口的议论,却也话里话外的打趣迎春。
因着顾为真金榜题名,邢夫人只怕夫家小瞧了迎春,便和贾赦商议多给迎春添些妆奁润色。贾赦见老妻待女儿尽心,自然点头依允。
凤姐得了邢夫人的吩咐,便故意的在贾母跟前露了些口风。老太太以往总觉得大儿媳妇不如二儿媳妇慈善会做人,谁知她如今待迎春竟是真心实意的,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看错了人。
于是命鸳鸯开了箱子,又找了几件稀罕玉器出来,原先给了两千银子之外又添了三千银子,一并交给凤姐,令她填进迎春的嫁妆单子里去。
凤姐自家不肯压过贾母,拿出了三千银子,四盒子头面首饰。又和邢夫人在府库里挑拣了今日,凑了足足六十四台嫁妆,外加两处庄子,两处铺子。
拟好了嫁妆单子,便请了迎春一同瞧了。迎春不曾想到嫂子和母亲替自己预备的如此丰厚,一时倒红了眼圈,垂了头只顾弄衣带。
凤姐便笑道,“妹妹不必如此。我和二爷只有一个妹子,若是这点子小事都不能打算的体面些,可不教外人看了笑话。如今顾家小公子前程似锦,妹妹嫁过去只要行事四平八稳的,任谁也拿不了你的错处。”
迎春这回不但眼圈红了,脸也不觉红了,只低着头道,“嫂子一片真心待我,我深知道的。只是我也并没有甚么可以报答嫂子的,只好每日里一炷心香,求着神佛保佑哥哥嫂子和小侄儿们多福多寿罢。”
说着又站起身来,给凤姐深深福了两福。
凤姐见她这样,不觉想起前世里她嫁入孙家那些事,一时也微微有些心酸。好在如今诸事都已改了样儿,孙家那畜生再也别想着祸害贾家的姑娘。口里却说道,“咱们自家骨肉,何必说那些见外的话。我倒有件事要问你,陪嫁丫头你可都挑好了么?”
迎春有些羞色,好在屋里只有平儿在侧,便道,“我想着带上晴雯和绣橘。”
凤姐点点头,道,“晴雯那丫头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虽有些掐尖要强惯了,好在并无那些阴毒算计,她又生得好,倘若日后你缺了膀臂,便把她抬举起来,倒比抬举外人强得多。绣橘是打小伺候你惯了的,倒不必我多说了。
按例该陪嫁四个丫头,只是你房里那些小丫头我瞧着都不大中意,前儿我已命人在外头又买了两个小的进来,虽说模样不是十分出色的,却懂得些庖厨之道,日后你房里的吃食,便教她两个留心些。你那夫婿终究是嫡次子,如今出息的好了,咱们也不得不妨着有些小人的算计。”
说着看着迎春笑道,“就当我是小人之心罢。咱们情愿没有这些事,却不能不提前打算起来。 再有我已和戴嬷嬷商议过了,她情愿和你一道过顾家去,有她照应着,老爷太太和你哥哥想必都能安心些。”
迎春听凤姐打算的周详,不觉盈盈落泪,却又说不出话来。
凤姐自家是个又硬又辣 的性子,只恨迎春偏和自己毫无相像之处。若是探春是贾琏的亲妹子,不知省了多少心事。 亏得如今荣国府在大房手里,总算也能替她寻了个好人家,只觉得了了一桩心事,见她又要落泪,便笑道,“怪道宝玉先前总说女孩家都是水做的。”
迎春见嫂子打趣自己,不觉一笑收了泪,又说了些衷肠话,便起身告辞。凤姐虽替她请了数位绣娘赶制绣品,只是有些贴身衣物却是应当亲手绣了才吉利,故此也是日夜赶工。
见迎春走了,凤姐便命小琴去把晴雯叫了过来,也不绕弯子,直截问她可愿意跟着迎春嫁过顾家去做个膀臂。
晴雯先前在宝玉屋里并未虑过日后之事,故而被王夫人撵出来之时,只觉得四顾茫然 ,亏得贾母肯念着旧情,并没有就势将她撵出贾府。后来机缘巧合,被凤姐挪进迎春屋里,晴雯 本是绝顶聪明的人,也隐隐的有些猜测。
原先司棋是迎春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只是她年纪大了心也大了,虽说明里对外说是放出去的,暗地里谁不知道她和那小厮早就有些旧情,不过是主子怕闹出丑事,有意成全罢了。
只是司棋在里头做副小姐惯了的,忽然嫁了那个小厮,家里又使唤不起丫头,打水洗衣做饭诸般杂事都要自己动手,没几日便磋磨的和那些平常妇人毫无二致。那日在外头忽然见了她一回,那手粗糙的不成样子,脸面也黑了许多,可见过得也是十分辛苦。
晴雯这些年在贾府里虽说也是丫鬟,可那些粗重杂活自有小丫头和婆子们动手,她这样的大丫头不过是贴身服侍主子,干的都是体面轻巧的活计,只怕过得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舒服些。
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从见了司棋如今的憔悴模样,晴雯便添了一份心思,时常的想起自己日后的归宿。 若是和司棋一般被配个小厮,漫说留两寸的指甲,只怕那手到时候都糙如树皮。这么想着只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如今见凤姐问起,晴雯便恭恭敬敬的道,“奴婢是情愿听奶奶和姑娘吩咐的。”
凤姐笑道,“二姑娘的性子绵软些,你在她身边服侍,自然要处处替她算计,别教外人欺负了去。她便是嫁了人,也依旧是荣国府的小姐,若是谁敢给她气受,我知道了必定是不依的,你可明白?”
晴雯忙低头道,“奴婢明白。”
凤姐道,“当日你们平姨娘也是我的陪嫁丫头,如今我待她如何,你也是瞧见了的。二姑娘的性子比我自然更好些,你若是懂得守住自己的本分,自然日后也有一份前程。只是这个前程须得是二姑娘给你的,却不是你自己伸手拿的,你可明白?”
晴雯听她提到平姨娘,心里一凛,忙跪下道,“奴婢明白。奴婢必定记得二奶奶的教导。”
凤姐笑道,“你是个最聪明的孩子,我也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
说着命平儿将一个水红底梅鹊纹库缎的包袱递给她,笑道,“ 这里头有几套时新样式的新衣裳,你跟着姑娘嫁过去,总不能丢了咱们贾府的脸面,留着日后慢慢穿罢。”
晴雯忙又磕头,见凤姐不再说话,才抱了包袱退出去,待回了自己屋子悄悄打开,里头不但有几套衣裳裙子,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檀木匣子,里头装了两根金簪子,两根玉簪子,都是时新式样,价值不菲的,忙悄悄的收了起来。
第140章()
阖府都知晓邢夫人并凤姐替迎春预备了十分丰厚的嫁妆排场;探春自然也有所耳闻 。 如今她早已瞧得清楚明白;大房是真心实意的替迎春打算;只怕她在男家受了委屈。可怜自己没有那样的嫡母和嫂子,只有抱紧老太太的大腿才是正途。
故此越发勤谨的晨昏定省,每日都是第一个等在老太太房门外头请安的人。
贾母也十分喜爱这个聪敏孝顺的孙女,只和凤姐笑道;“如今你们都成日里忙;亏得三丫头时常的过来和我说说话。”
邢夫人方才有些不适;已然先告退回去了。凤姐见跟前只有自己和平儿并鸳鸯,便笑道,“三妹妹一向是懂事孝顺的;到底是老祖宗会□□人,几个姑娘都□□的水葱一般 。”
探春便笑着撒娇道;“凤姐姐一贯就爱拿着我们几个取笑,老祖宗可要好生说她。”
凤姐笑道,“我正想着替你做生日呢,你若是不领情也就罢了。”又向贾母道,“过两日便是三妹妹的生日。算起来也是及笄之年,我想着倒要好生热闹一天才是。”
贾母也记了起来,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几日事多混忘了,亏得你提起来。” 一面向鸳鸯道,“去取二十两银子出来给平姨娘,当是三丫头的生日花费 。”
鸳鸯依言进去娶了一包银子出来。平儿不敢就接,只看着凤姐。
凤姐笑道,“老祖宗也太小瞧我了。如今三妹妹在这边住着,便和这边的姑娘都是一样的,我既说了给她做生日,自然该是我料理便罢了。如今老祖宗拿出这些银子,倒像是我存心要勒掯你老人家一般,这个万不能拿的。”
这话说的贴心贴意的,贾母便也笑了,道,“这钱是赏给你操心劳碌的,有甚么不敢收的。再有明日是初二,我要进宫去见娘娘,你吩咐他们先备好车马。”
凤姐便起身应了,又说了几句话便带了平儿告退回去。先打发人去预备明日老太太进宫的车马轿子,又命传旺儿家的进来。
不想旺儿家的并不在家,半日才匆匆赶了过来,进门忙跪下磕头请罪。
凤姐笑道,“谁家里没个别的事儿,不过是来迟了半日,我竟能打你板子的不成,赶紧起来罢。”
旺儿家的并不起身,依旧跪着道,“回二奶奶,方才庄子上来了信儿,赖家那个小子昨儿夜里死了。”
她说的自然是赖尚荣。凤姐并不在意,道,“死了便死了。如何死的。”
旺儿家的垂着头,低声道,“都怪小的那个儿子多事,偏要去招惹他,结果那厮忽然又发了狂,伤了两个庄丁,又自己跳进荷花池子死了。”
赖尚荣原想着装疯卖傻逃出命来再作打算,谁知虽说自己疯了,庄子上的人依旧被看管的十分严密,竟一丝可钻的缝隙也无 。
偏又有个旺儿之子,因旺儿不许他出去鬼混,每日只得在庄子里找人消遣。原先赖尚荣风光之时,哪里瞧得上这样的人物,自然对他多有怠慢,如今落在他手里,说不得吃尽了苦头。 且每日里衣食不周三餐不继,竟真的有些神思恍惚起来,只恨自己当日没有和父兄一同赴死。
这日旺儿之子吃的微醺,又拿了一碗狗食过来命人喂他,赖尚荣只觉得忍无可忍,便拿起那饭钵来砸破了那两个庄丁的头 。他狂性大发之下,两个人居然没按住,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跳进荷花池,待捞上来已然死透了。
虽说赖尚荣原就是应死之人,可是此时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引起,旺儿家的终究觉得有些忐忑,只跪着不敢起来。
凤姐却想着前世赖尚荣选官之后来贾府请安之时,身上穿着簇新的官袍,何等威风体面,偏生后来和他父亲一样吃里扒外卖主求荣 。
想了半日回过神来,见旺儿家的犹在地上跪着,便命平儿扶起她来,笑道,“不过是个疯子,死了也就罢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买口棺材拖出去埋了便是。我听说旺儿下了大力气管教你俩那儿子,只怕他在外头惹事,故而不许他出庄子去。小孩子家的闷的久了,也难免生事,我记得你那小子岁数也不小了,不如早些替他寻一房媳妇罢。”
旺儿家的见凤姐并不责怪,反说出这些话来,忙趁机道,“二奶奶不提我也不敢说的。他过年的时候回来给太太们请安,倒是瞧上了一个丫头,只是不好意思和二奶奶开口。 ”
平儿扶起她来,笑道,“嫂子未必也太谨慎了,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凤姐也淡淡笑道,“是哪个屋里的丫头?不妨说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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