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儿道:“二郎虽与我无血脉亲缘,但我真的是把他当弟弟疼的。”
“你该不会因此生我的气吧。”
“不会,”谢大短暂的情绪过后,将心比心。
如果自家妹子的郎君不是王二,而是个背景一片空白的人,他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打探清楚,不然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那就好。”
柳福儿松了口气,嘴角勾出点笑。
“刘家之事,我说得是真的,”谢大道:“竟然你知晓我的背景,就该知道我家的事。”
“发生那些事时,所有与我家有关的亲戚都装聋作哑,甚至忙不迭的与我撇清关系。”
“为得便是怕被波及。”
说到当年,谢大难掩心中伤痛。
“我不希望,你再步后尘。”
“不会的,”柳福儿道:“我已经想好了,就扮作哑巴。”
“你早前不是也见过我跟车吗?”
“我就扮作人力混进去,以我的本事,只要探察几次,大抵便能知晓大概。”
“到时我便离开。”
谢大拧着眉毛。
他信柳福儿本事,也信她能探出情况。
但他不信她会那么听话。
以她的性子,不把刘家折腾得鸡飞狗跳,能离开才怪。
刘家在南地势力之大,绝对超乎她想象。
而那还是十几年前,那时刘家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自立为王。
经过这些年,刘家的掌控力定然增强。
他怕到最后,柳福儿不能全身而退。
柳福儿已经转头去收拾东西。
谢大面上挣扎几许,在柳福儿拎着包袱过来时,他道:“我跟你一道去。”
第七百四十章 出发()
“你,”柳福儿不赞同的摇头。
“这边好些事都需要你调度,你走了,这儿怎么办?”
“不过是些粮草上的事,交代下去就是了。”
谢大道。
“可是万一,”谢大心思缜密,又熟悉南地和刘家,有他跟着当然好了。
但临阵之时,琐事极多,这边没人统筹,会不会出问题?
柳福儿心里拿不定主意。
“放心吧,”谢大道:“这几年我也培养几个好手,便是没我在,寻常之事,他们足能应对。”
“这样,”柳福儿看他。
“那好吧。”
谢大露出丝笑模样,“我这就去安排。”
他掉头就走。
前往南地,这里停靠的船肯定不行。
且两人的脸肯定在刘家挂了号,不装扮一下,只怕没进刘家地盘,就被认出来了。
梁二情况并不是很好,他必须尽快把一干事情办妥。
大帐很快安静下来。
柳福儿回到里间,将包袱搁了,坐到梁二跟前,轻拉了拉他微凉的手掌。
“放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救你回来。”
梁二安静的躺着,无知无觉。
柳福儿轻轻为他按摩。
指尖底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她登时一顿,再感觉时,却又没有那种感觉。
她抬起指尖,过了两息,再次按上。
这回儿她可以清楚感觉到,内里确实有东西。
且那东西似乎是软的,受力之后,会快速的随之变化。
柳福儿手臂一阵发麻,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收回手,不敢再妄动。
翌日,谢大带着船和人来。
柳福儿俯身,轻啄了下梁二额头,提着包袱出大帐。
韩将军正要巡视,见她一身胡服装扮,忙上前,道:“这就走?”
柳福儿点头,屈膝行礼:“这里就拜托你了。”
“城主放心,定不辱命。”
韩将军郑重唤了一军礼。
柳福儿浅浅笑了下,往营外行去。
韩将军忙命兵士举着火把跟上,交代务必要人送到船上。
兵士深知这片丛林的危险,不敢轻忽。
当下分出两拨。
一半在前清路,一半在旁护卫。
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柳福儿上了十分简单的乌篷船上。
兵士一直等到船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回转复命。
篷船上,柳福儿坐得端正,一个有些年纪的老者在她对面,好似玩泥巴一般,揉捏一团褐色物什。
待到彻底柔软,他将那东西糊在柳福儿脸上,用力的按压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好了,”老者嗓子十分嘶哑。
声音入耳好似木头撕拉着耳膜。
老者似乎也知晓声音难听,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柳福儿闭着眼,动也不动。
待到两刻钟之后,老者小心的把覆在她脸上的东西拿下,转去船尾忙活。
一直坐在蓬帘边上的谢大递了张帕子。
柳福儿接过来,把脸仔细抹了遍,道:“事情都交代了?”
谢大点头,道:“我把咱们的去向与康儿说了。”
柳福儿皱眉。
“你我此行凶险非常,若是有个万一,他总要知晓仇家是谁吧?”
“便是知道又能怎样?”
说哇,柳福儿又摇头。
事情已经做了,再埋怨也无用。
“再传封信吧,这回我来信。”
“我没带信鸽儿,”谢大回得利落。
柳福儿瞪大眼。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有事就以信鸽儿联系。
现在,没了信鸽儿,她就等于断了与外界联系的途径;
若真探出什么,该怎么通知外面。
柳福儿很是苦恼。
“所有打听完事,我们只能尽快回来,只会大家。”
谢大如此道。
所以,他这就是为了防她是吧?
柳福儿瞪着眼,却也拿他无法。
谢大微微的笑。
就喜欢她气得半死,却拿他没法的样子。
柳福儿翻了个白眼。
都多大了,竟然还弄这套。
他怕是忘了从这儿过去刘家治所还要经过昭州。
她从哪儿顺几个信鸽儿就是了。
她转过头。
随着船行,周围光线越发的亮了。
谢大微微撩开蓬帘,看到柳福儿不以为然的表情,想了片刻便知道她的打算。
他挑了下眉,跟着看向外面。
老者蹲在船尾,一忙便是大半天。
待到夕阳西斜,他托着薄如纸片的面具过来。
“好了,大人看看,可还满意,”老者送到柳福儿跟前。
柳福儿看了眼。
额头饱满,小而弯的眼,胖胖的脸颊,带着自然红晕。
看起来很是喜庆的样子。
“不错,”她伸手要拿。
老者忙把面具挪开,道:“大人莫急,这个需得阴干了才能用。”
柳福儿笑了下,想起曾经要这个东西时,的确等了几天。
老者重又佝偻着退去船尾,掀开一角舱板,将手里的面具与另一个并排放好。
谢大望他一眼,道:“待会儿你便下船吧。”
老者低应了声,再没动弹。
待到船停在阜头,他从船尾起来,道:“郎君,我还是随你一道吧。”
“不用,”谢大道:“那里熟悉你人不少,即便隐藏了面容,身形却改变不了。”
老者轻叹了声,上了阜头。
望着他脚步沉沉的背影,柳福儿难得好奇:“这是你家仆?”
“不是,昔日家父与他有些情谊,前几年偶然遇到,便一直跟着我了,”谢大眉目冷淡的回答。
柳福儿点头,识趣的不再多问。
船再次上了河道,没行多会儿,便有船从岔口经过。
柳福儿和谢大不便露面,所有事情便都由船家料理。
又过五六天,约莫面具差不多干了。
谢大将面具取出,递给柳福儿。
柳福儿接过来,放到一旁。
谢大瞥她一眼,对着镜子,贴好面具。
又两日,篷船靠上昭州阜头。
福儿开始蠢蠢欲动,直说该采买吃用之物。
谢大点头,交代船夫去买。
柳福儿也说自己有东西要买。
谢大点头,好似忘了她没贴面具一事,只是交代她时间很短,一个时辰之内,务必回来。
柳福儿满口答应着戴上幕笠,没多会儿便消失在人潮之中。
谢大到望了眼攒动的人头,修长的手指轻点膝头,很是愉快。
第七百四十二章 入城()
柳福儿和谢大对视一眼。
谢大想要再问。
柳福儿忙以眼神止了。
谢大笑着含糊两句,转移话题。
船夫已经喝得半醉,根本没察觉异样。
送走船夫之后,谢大和柳福儿对坐无言。
半晌,柳福儿道:“先进城看看。”
“或许是巧合,未必是那族的,”谢大道。
“我知道,”柳福儿坚持道:“不亲眼看看,我不能安心。”
谢大轻叹了声,道:“这会儿天色还早,等天暗些,再混进去。”
“你弄来过所了?”
柳福儿问。
谢大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过来。
“早前家父曾在其中一城担任郡守,我自小便看着这东西长大。”
柳福儿眉头微动。
端量片刻,不得不承认,这张过所足可以假乱真。
她把过所还给谢大,道:“喝些鱼汤,解酒。”
谢大唔了声,抓起勺子舀汤。
柳福儿去船尾端了两碗米饭过来。
谢大道了谢,拿起碗,就着鲜美的鱼汤,吃了碗汤泡饭。
几近宵禁,谢大撑着船赶到卡口。
兵士们正准备关城门,见船进来,很是不耐。
谢大陪着笑脸上前,递上过所的同时塞了个荷包。
“大人,通融一下,内子身子有些不适,需得寻个郎中瞧瞧。”
兵士手用力捏了把荷包,眼睛眯了眯。
谢大躬身哈腰。
“有劳大人了,”他吭哧道:“我都一把年纪了,才有喜事临门。”
“我真是,”他抹了把眼睛,“若有个闪失,我便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兵士瞟他一眼,心里很是可怜他。
都年纪一大把了,还没个带把的传宗。
也难怪他这个时候还往城里冲了。
“行了行了,走吧,”兵士生了同情,查得也就不严了,当下放行。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谢大连连道谢,退回船上。
急急撑着船往城里进。
兵士望着篷船,啧了声,跟过来的同伴,道:“瞧那个倒霉催的,年纪一大把了才怀上崽。”
同伴望了眼,去另一半。
两人一道合力,将城门合拢。
河道上,谢大就近将船滑进坊市。
才一进去,坊市的门便合拢。
“好些,”谢大吐了口气,望着里面灯火最亮一处,道:“就在那边寻个地方吧。”
柳福儿跟着望了眼,道:“找个小点的。”
“知道,”谢大笑应,眼睛极快的在周围睃着。
很快,他瞄中一家,将船靠过去。
“就这儿吧,”他道。
柳福儿撩了帘子,看这间可以说是这附近最破最旧最小的客舍了。
下了船,谢大将船妥善拴好,便上去角门。
半息不到,便有人脆生生的答应。
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娘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两位住店?”
娘子问道。
谢大点头,道:“麻烦给我夫妻一间房。”
“进来吧,”娘子瞄了两人穿着,估摸是能给得起房钱的,便侧身让两人进来。
谢大赶忙转身,扶着步子缓慢的柳福儿入内。
娘子看佝偻着要的柳福儿,道:“大娘子身子不舒坦?”
“是有点不舒坦,”谢大笑着接话,“明天我们便去看郎中。”
娘子嗯了声,道:“你若实在撑不住就现在去。”
她道:“我认识一个郎中,很是厚道,保管你不会多话冤枉钱。”
“多谢,”谢大一脸感激,“不过我们今日行了一天的船,我家娘子现在累不得,娘子所识之人,我们明日再去拜访吧。”
“也行,”娘子再看柳福儿。
不能累,脸色还红润得紧。
她目光下移,落到柳福儿一直紧张护着的肚子。
忽的醒悟。
她嘴巴微张,急急转头,面上忍不住泛起一点红来。
她将两人待到二楼,推开最里侧的门道:“一天二十大钱,吃喝另算。”
“有劳了,”谢大躬身,带着柳福儿入内。
门随之合拢。
娘子站了片刻,轻拍自己一下,赶忙下楼。
楼上,谢大推门出来,扶着栏杆,向下喊道:“劳烦送些热水上来。”
娘子急冲出来,仰着头道:“得勒,待会儿给你送去。”
谢大笑着点头,缩了脑袋回去。
娘子搓了搓脸,转去厨下。
烧了盆热水,送上去。
谢大一早数好银钱,递给她道:“我们先打算住两天,这些钱娘子且守着,一干吃用都在这上头扣,不够了,娘子尽管与我说。”
那娘子接过来,点了点,道:“行了,我去给你们记账上。”
她道:“这会儿了,大娘子不吃点什么?”
“毕竟,”她顿了下,道:“她这会儿不比平时,可不能亏到。”
谢大转头,柳福儿摆了摆手。
“先不用了,”谢大接口。
娘子点头,看了眼从头至尾都没吭一声的柳福儿,转头走了。
谢大合拢房门,贴着门板听了好半晌,确定门外没有人,才拴好门,端着水盆,与柳福儿坐与桌边。
他轻轻沾了点水,在案几上写。
明日下去市集,那人手上有伤,定会瞧郎中。
柳福儿点头,指了指自己肚子,又指指外面。
谢大笑了下,摆了摆手,写道:不碍的,我看那娘子明白之后,神情不对,她认识的应该不是医治妇人病的郎中。
柳福儿转眸暗道他看得倒是细。
谢大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一呲牙,露出些许得色。
柳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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