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你别说不懂。”
柳福儿蹙眉。
“懂得人多了,真的照做的,又能又几个?”
耶律齐反问。
柳福儿抿起嘴,一时还真想不到有谁如此。
耶律齐低低的笑,摇头道:“明明本事大得很,偏又束手束脚,非要给自己套上枷锁,”他歪了歪头,“这天下,你独一份。”
“只是,这么活着,你不觉得太累?”
“老天让你得活一场,难道就是要你如此?”
听到这话,柳福儿心微微一动。
她笑了笑,“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他有为人的底线。”
“不论活多久,都该遵循。”
“是吗?那再活一世呢?也要如此活?那岂不是浪费?”
耶律齐说出一连串疑问。
柳福儿抿了下嘴,一个猜测好似细芽从心底升起。
莫不是他也是传来的?
柳福儿看了眼哨探。
哨探会意,退去门边。
“底线这种东西,说它有,处处都在,可真要较真,全都是胡吣。”
“就像那些瞧着人模狗样,看着像回事的世家子,私底下哪个屁股干净。”
耶律齐似乎很有感触模样。
“这就得看人自己了。”
“跟那些想必,还是谈谈那位郎君吧,”柳福儿将话题强行扯回。
“说什么?”
一听这话,耶律齐瞬间戒备。
“随便,”柳福儿道:“我只是好奇,你怎滴想把事头扯到他身上。”
“我没什么可说的。”
耶律齐腰杆用力,依着屏风,坐起。
“事情到了现在,我就是再说什么,你也不可能留我。”
“与其便宜你,还不如留点悬念,万一真如我所愿,便是意外收获了。”
“你倒是明白,”眼见得不到有用的,柳福儿索性起身。
“柳城主,”耶律齐笑道:“若有来生,咱们做朋友吧。”
“跟你做朋友,肯定有趣。”
柳福儿站定,“其实吧,刚才那会儿,你要是不承认,我也不能肯定,就是你联合几个头领来犯的。”
耶律齐笑容微僵。
柳福儿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现在,你还跟我做朋友吗?”
“做,”耶律齐笑得直往前栽,人也跟着呛咳。
看样子,要不是被捆着,十有八九已是前仰后合。
柳福儿来到屋外,其后耶律齐清脆的笑声透过窗纸传来。
哨探上前,“怎么处置。”
“杀了吧,”柳福儿低声道。
哨探折身回去,很快,笑声转低,渐渐没有声息。
柳福儿几近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个耶律齐,不论是穿来的,还是天生智多如妖,他的立场都已定下。
为了自己和跟随她的所有人,他都不能留。
虽然,她也有点欣赏这人。
回到院子,柳福儿坐在靠近廊下的花架下。
夏风和暖,花香浮动。
柳福儿却觉得周身懈怠得紧。
呆坐一会儿,她转回里间歇了。
一觉便到天亮。
吃过早饭,柳福儿去寻卢龙节度使。
卢龙节度使昨晚回来便知晓柳福儿来过的事。
他笑着拱手,与她说起城外情况。
柳福儿含笑,听得他的打算,频频点头。
喝了两盏茶,卢龙节度使歇了口气。
“大抵便是这些,柳城主看看,可还有什么补充?”
“大人想得已经很全面了,只有一点。”
“而今并非盛世,人员流动极大,我担心有人贪功冒领。”
这事,早在柳福儿想到召集全民行动起来时,便有担心。。。
“这个啊,”卢龙节度使道:“我已经派人去往各村集,将所有辖下人口拢入户籍,再有外来的,也都登记造册,尽量做到每人皆有历可寻。”
“再有,蛮人跟咱们不同。”
“他们脑袋上的小辫都是打小梳起来的,百姓都是以人头来领钱粮。”
“我已立下规矩,必须严格检查,违者,不论施者还是受者,都以军法处置。”
“原来大人一早就已经设想周全,这我就放心了,”柳福儿终于露出舒心的笑。
她站起来,长揖见礼。
“世叔高义,某感佩致深,早前失礼之处,还请世叔莫要与晚辈计较。”
卢龙节度使笑着虚扶,道:“我知你早前是太过担心,所以才如此。”
“当时我还真是不大舒服,可是过后一想,这事要是换做我,保不齐也会如此。”
“毕竟,那些钱粮可不是小数目呢。”
柳福儿讪讪的笑。
五百石其实也就是江陵城外几处收成而已。
只是边地这里常年战事,契丹更是见什么抢什么。
这里的百姓常年处在收成很有可能颗粒无收的环境里。
骤然见到如此多的粮食,才觉得分外震撼。
两人对坐喝了半盏茶,柳福儿便提起要去代州之事。
“怎滴想起去那儿了?”
卢龙节度使有些惊讶。
“我听说那边有一处地势很低,几乎是方圆几百里最低。”
“那又是衔接河东和这里的要塞,不去看看,我不大放心。”
“那边有小儿驻守,有他在,那里定然无虞。”
柳福儿微微挑眉。
没想到卢龙节度使竟然如此信任这个儿子。
只是想到书吏那时的含糊,她还是笑着坚持。
卢龙节度使见她心思已定,便道:“从这儿过去那里需得两天,且那边与这里有些不同,环境很是艰苦。”
“不如让我管家陪着你一道过去?”
“也好,”柳福儿含笑应下。
不管事情到底如何,放在明面总比躲在暗处更容易让人防备。
柳福儿笑着起身,与卢龙节度使作别。
第七百二十三章 见面()
翌日,柳福儿随着管家前往代州。
楼船才刚离开,馆吏便赶到府衙。
卢龙节度使正从阜头回来,见到他,便道:“有事?”
馆吏点头,“大人,柳城主离开没带那个孩子。”
“我去院子看过,里面没有人。”
卢龙节度使正在理袖管,闻言他顿住。
“人呢?哪儿去了?”
馆吏皱着脸摇头。
“找,”卢龙节度使脸阴沉得吓人。
那个孩子的去向可是关系到边关的稳定。
若让他溜回去,不出几月,那群蛮子保不齐又要卷土重来。
馆吏躬身领命,急急奔去外面。
卢龙节度使摊开公文,却半个字也看不下去。
想了想,他展开空白绢纸,给管家写信。
只是写到一半,便将纸团了。
他站起来,背着手,来回的踱步。
不知踱了多久,他小腿都有些肿胀了,才停下来。
坐定后,又下了半晌的决心,才提起笔。
这一回,信上的称谓换成了柳福儿。
这次的信,他写的一气呵成。
待到墨迹干涸,他赶紧封好,命人送出去。
楼船上,管家将收到的信急急送去舱室。
柳福儿正跟哨探说话,听到管家就见,她话音一顿。
哨探退后两步,将门拉开。
“柳城主,老爷有信过来,”管家赶忙躬身见礼,并奉上竹筒。
哨探看了眼柳福儿,见她没有动作,便把竹筒拿过来,送到她面前的案几。
柳福儿将其拆开,看完之后,露出丝笑意。
她快速写好一封信,递给哨探。
哨探看她一眼,将信转递候在门边的管家。
管家双手捧过来,小碎步的走远了。
哨探瞄了眼,难掩好奇。
柳福儿勾唇,“大概是没找到耶律齐,节度使急了,以为偷跑回去了。”
哨探轻哈了声,“我可以担保,他死的不能再死。”
柳福儿点头。
说完闲话,她重又转入正题。
今次过去,她是想看看这位混着外族血脉的段家五郎到底是何人物。
竟能一面深得段节度使信任,一面被耶律齐这样的人惦记。
船行很快,不到两天便抵达代州。
管家早早立在甲板上,打点一干事情。
柳福儿就站在窗边,遥遥望着。
没多会儿,船缓缓行了过去。
哨探脚步轻快的闪了进来。
“怎么样?”
柳福儿没有转头,依旧望着窗外。
“军纪严明,不逊汪家。”
哨探斟酌着道。
“不是不逊,是胜过吧。”
柳福儿弯唇一笑。
哨探尴尬的咧了下嘴。
他好歹也是汪家一员,怎可涨他人志气。
柳福儿走回榻边坐定。
“这般气象,我已有好久没见过了。”
她看哨探。
哨探想了片刻,才明白柳福儿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段五郎辖下的兵士军容竟已不逊于梁家军了。
柳福儿轻轻吐了口气。
“若他真个忠心,倒也是边关百姓的福气。”
就怕他是伪装蛰伏。
实则暗中发展势力,勾连外族,另有图谋。
船微微一震,考上阜头。
管家来到舱门边。
“柳城主,府衙到了。”
柳福儿应了声,起身。
哨探赶忙上前,将门来开。
管家躬身,退后半步。
柳福儿迈步出门。
才走两步,便看到更远些的角门,有人疾步上了搭上阜头的搭板。
管家见到来人,忙道:“是五郎君,他来迎城主了。”
柳福儿挑眉,看向来人。
段五一身黑色重甲,许是不是战时,他没有带头盔,只把长发简单的高束扎髻,露出他迥异与唐朝男子的脸庞。
“柳城主,”段五微微仰头,抬臂拱手。
许是时常操练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威势十足。
“未经应允,便来叨扰,麻烦段都尉了,”柳福儿还了一礼。
“城主远道而来,能来此造访,是段某的荣幸,”段五笑容朗朗,看起来开朗又爽直。
柳福儿却知晓,真个如此性情的,却是练不出如此军队的,。
她弯着唇角,神情柔和。
哨探瞄见,忽的福至心灵,上前半步。
段五转了脸,正好可以与他对视。
哨探忙拱手见礼,段五明了。
这人应该是负责柳福儿一应事务的,便颔首示意。
管家左右看看,露出笑容。
“五郎君,这里风大,不如进去再说?”
段五点头,抬手一请。
柳福儿微微垂着眉眼,不紧不慢的向前行着。
段五眨巴下眼,等柳福儿走过,看管家。
显然很是疑惑,搞不清柳福儿为何过来
管家无声回,就是来转转。
段五郎挑眉。
这儿又不是什么繁华之地,有什么可转的。
哨探察觉后面没有动静,便转头望来。
管家忙堆出笑,紧走两步,与他并肩。
段五瞄了眼柳福儿主仆,快步跟上。
一行人经角门,转过一片空旷的练武场,来到花厅。
花厅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几张高背椅子及几张小几。
墙上除了佩刀便是长弓,整间花厅,连跟绿色的花草都没有。
兵士端了几杯浆水过来。
放下后,快步退出。
由头至尾,连点声音都没出。
段五郎抿着浆,不动声色。
柳福儿捏起杯子,慢悠悠的品,好似并未察觉异样。
如此灌了两杯甜水,管家坐不住了。
他先是挑起话题,问边关如何?
段五郎简单回答很好。
管家尴尬笑了笑,又问有何处可以游览。
哨探很清楚柳福儿此行来的用意,闻言往前凑了凑,显出很有兴致的样子。
管家心里暗自拱了口气。
不管如何,有人捧场总比他一个人干讲要好得多。
段五郎扫了眼柳福儿,淡声答,“这里遍地黄土,景致实在谈不上多好,只是这里民风彪悍,与内陆迥异,倒也不妨一观。”
哨探轻哦了声,眉头大动。
“如此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
段五郎勾起唇,浅浅一笑。
柳福儿轻蹙眉间,面上带出些疲色。
管家赶忙招呼人,带他们主仆歇息。
段五郎等人走远,便拉了管家问两人怎滴来此。
管家哪里知道,只皱巴着脸,含糊半天也说不明白。
段五无法,只好去书房写信。
另一边,柳福儿则是面色微凝。
待进了入住的地方。
检查之后,柳福儿道:“此人不容小觑。”
第七百二十四章 逛街()
哨探眨巴两下眼。
要说段五练兵有道,这个他认。
可要说这人厉害,那就没有根据了。
柳福儿睨他一眼,“若你是他,有人,且还是个提不到挑不起,毛病不少,稍有不慎还可能担上责任的娘子突然过来,你会如何?”
哨探垂眸,思忖。
眼下,蛮人才刚退离边境。
即便解除战时状态,但因春耕被误,今年的收成就不用再想了。
代州城里,不说兵士,就是百姓也要几千。
适才段五郎可是说了,这里民风彪悍。
这就代表这些人并不像内陆那么听话,若真饿到极限,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来。
这样的时候,要是来这么个麻烦,他可是烦都烦死了。
哪还有什么心情接待。
哨探抬眼,若有所悟。
“可你他,可有什么焦躁,或者郁烦?”
说着,柳福儿轻哼,“他还很有兴致的与我僵持。”
哨探快速眨巴眨巴眼。
“有手段心机,还有治军之道,这样的人要有外心,谁能扼制?”
哨探细细抽气。
“这几天,你在城里多走走听听。”
哨探赶忙点头。
早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