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回着要的要的,再次相请。
这一次柳福儿迈开步子,随管事入内。
兵士严阵以待,紧跟其后。
甲胄随着兵士的走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管事回头望了眼,道:“城主,这个就不用带了吧?”
柳福儿挑眼看他。
柳福儿模样清秀,身量也很单薄,但她身居上位者多年,一旦冷起脸来,半点也不逊宁氏。
管事心肝乱颤,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庄子内外郎君都已布下护卫,安全上定然没有问题。”
他看了眼兵士,见众人皆凶神恶煞的望来,肩膀顿时抖了抖。
柳福儿微笑。
“管事许是对我与九郎君之间的事知之甚少,”她道:“杜郎君如今的形容,与我可有不小的干系。”
“为了安全起见,这人,我还是要带的。”
管事干笑,心里腹诽。
杜郎君当年回来,险些小命不保。
杜家为了救他,花费人力财力无数。
徐家也是伸了手帮忙的。
他好歹也是家生子,怎滴会不知她恶比母老虎的行为?
柳福儿越了管事向前。
兵士列队其后,绝不离柳福儿身前两步。
管事反应慢了半拍,便被推挤去了边上。
“城主,”管事赶忙上前,还想再行劝说。
角门里,徐九已与杜五相携出来。
见到柳福儿,他笑着拱手道:“城主来得好生准时。”
“郎君想请,岂敢晚来?”
柳福儿笑得眉眼弯弯。
杜五冷睨柳福儿,面颊极快的抽搐了下,腿根后面,昔日的伤口顿时隐隐作痛起来。
他用力捏紧拐杖,以支撑再次不能着力的大腿。
柳福儿转眼,看向杜五,“杜郎君,许久不见,再见倒让我不能相认了。”
“城主所言何意?”
柳福儿这话很是模棱两可,刚好怼道杜五最为敏感的地方。。。
杜五脑子一阵发热,当下便顶了回去。
柳福儿眨了下眼,很是无辜的道:“我在称赞郎君,郎君怎滴这般?”
“看来主人家并不欢迎我,我就不扫大家的兴了,”柳福儿笑着与徐九说了句,道:“改日得闲,过来江陵,我城外也有个庄子,风景也不错。”
她转身要走。
“柳城主,”徐九急忙拦下,“五郎素来不善言辞,不过心还是好的。”
他道:“此番为了欢迎你,他特地留在这里改造监工,昨晚熬了大半夜,才刚完成。”
柳福儿不可置否的转脸。
大家都是明白人,都清楚杜五这么做为得是谁。
徐九带着谴责的看杜五,道:“道歉。”
杜五胸中登时浮出一股恶气。
他用力的捏紧拐杖,忍了又忍才低声道:“柳城主,适才是我鲁莽,还请你莫要与我计较。”
柳福儿看杜五,眉眼平和,眼里却带着挑衅。
那挑衅只是一瞬,在徐九看来之时,柳福儿已恢复如常。
徐九露出笑容,道:“柳城主,你看……”
“既然是杜郎君一番心意,我怎好不受用?”
柳福儿抬手道:“郎君请。”
徐九笑着随柳福儿同行,同时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关,早在他想到要用杜五庄子时就已想到。
只是他如今手底下得力的人不多,杜五算是其中的佼佼。
他也是作了一番思量,才做下如此决定。
本以为柳福儿有求于他们,定会做些忍让。
谁想到她竟然这般气盛,甫一见面便开始发难。
第五百七十三章 报信滴到啦~()
徐九微微侧目,本想瞄杜五,不想却看到一干肃容彪悍的兵士。
“这是,”徐九诧异。
柳福儿微笑道:“不可以吗?”
徐九顿了下,不想因这种小事再起波澜,便道:“可以,只是园中地方有限,都过去怕是不成。”
“这样,”柳福儿道:“那我带几个,余下的就留在这儿,如何?”
“如此正好,”徐九笑的眉眼皆开,请了柳福儿入内。
杜五冷眼看着兵士无声交接,转眼看柳福儿背影,眼底杀机涌动。
柳福儿反应很是灵敏,立时回头。
杜五忙错开眼,佯作看船。
柳福儿嘴角浅勾,向自家兵士示意了下,便与徐九走远了。
杜五这才拄着拐,跟上。
柳福儿与徐九一路来到正院。
短暂歇息后,受邀过来的郎君们便前来拜访。
对于没有纠葛的旁人,柳福儿从来都是浅笑嫣嫣,很是温和端雅。
江陵这几年发展不错,不但把被马家祸害不轻的农事搞了起来,生意也弄得风生水起。
再加上书院设立科目众多,所收学生众多。
虽说还没有出类拔萃的学子冒头,但其束脩很低,且又开放与贫困学子。
仅这一点,便已足够听说此事的郎君们好奇。
要知道,时下的书籍还是很珍贵的。
世家们多敝帚自珍,等闲不往外拿的。
柳福儿心知自己的短处。
说到诗词歌赋,要是不剽窃,她连半句也诌不出。
不过要说胡侃,她就没惧过谁。
郎君们最为感兴趣的便是书院。
她就从这个话题开始,逐渐衍生,展望。
为大家描述出一副美丽且前景无限的蓝图。
众郎君听得热血沸腾,两眼放光。
徐九请来的皆是与他亲近,且家世不错,能与他臂助的世家子。
眼见众人被柳福儿忽有的都生了前往的心思,他不由眼睛发绿,面带菜色。
柳福儿说得兴起,口才更是又上一层楼。
正在她打算捧捧商铺,邀请众人前来时,余光瞄见徐九。
她一下子住了话头,朝众人笑道:“诸位若是有兴趣,待到来年春天,尽管来。”
“我请诸位吃鲜得吞掉舌头的鱼糕。”
郎君们皆交口道好。
柳福儿抿了嘴笑,望向徐九。
郎君们顺着看去,这才醒悟,一时不留意竟然偏离了主题。
郎君们反映不慢,忙环顾过去。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热闹。
柳福儿含笑听着众人略带吹捧的哄着徐九,看着徐九面容多云转晴,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管事来到廊下回禀,宴席已经准备妥当。
徐九起身请柳福儿入席。
柳福儿所来便是为此,自然欣然应允。
众人便簇拥着两人,呼啦啦的来到园中。
杜五一早便已到了此地。
见众人过来,便拱手见礼。
轮到柳福儿,杜五垂下眼,礼数半点不错。
柳福儿微微挑眉,回了一礼,心里却在警醒。
她自觉已经尽量高估杜五,但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
众人依照座位,依次落座,柳福儿便看向前面两步外的小桥。
大抵是时间赶不及,桥并没有上清漆,反而留着原木的真是颜色。
看起来有些发白。
大抵是为了弥补这点,小巧的栏杆皆被藤蔓缠绕着,浅浅的紫色小花点缀其中,随风送来浅浅的幽香。
柳福儿吸了吸鼻子,看向更远的地方。
假山错落,花树点缀,高低自有风景。
真要讲起来,还真比她在江陵的别院漂亮。
众人安坐,丫鬟们手捧酒瓶,与不远的花径间蜿蜒行来。
远处,一缕清雅的琴音袅袅送来,随着酒液倾泻的香气,在园中弥漫。
徐九端了酒盏,说着惯常的开酒辞令。
众人含笑,举杯随着他一同饮下。
接着便是敬酒。
有了适才的事情,大家动作很一致。
皆是向徐九敬酒。
柳福儿本也没打算喝多少,对于众人的刻意,她乐得清闲。
酒过三巡,了解徐九酒量的杜五在他略一迷离时,便知晓他醉了。
有着马颖做内向,杜五对柳福儿的斤两知得不可谓不深。
对于这个几乎毁了他前程的女人,杜五恨得吃她肉喝她血。
但他不能。
非但不能,还得虚与委蛇。
好在现下有个机会,让他能揭开她的面目,让大家都知晓她的本质,不过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杜五带着一点快意,笑着起身,提议仿照上古,行曲水流觞。
众人皆道了声好,并提议由徐九来定以何为题。
徐九含糊了声,到底没有醉迷糊,还问柳福儿:“柳城主有何提议?”
柳福儿含笑,侧头看见有管事形色匆匆的过来。
她微微一笑,道:“说来惭愧,我与这个不太擅长,更没有多少研究。早前在梁家,还是马娘子陪着婆母吟诗作对呢。”。。
徐九眉头微动,看她。
“马颖,马娘子,”柳福儿诧异,“马娘子不曾与郎君提及吗?”
徐九眼神一晃,眉头微蹙。
脑中极快的闪过些什么。
只他适才喝得实在太急,酒意上头,让他思维迟缓了许多。
柳福儿侧头,示意候立在旁的丫鬟给徐九送上杯略有些烫口的茶汤,道:“茶汤解酒,郎君不妨饮些。”
徐九笑着谢过,意思的喝了口,耳听得溪水潺潺,便道:“今日便以这水为题,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那里会说不。
徐九便起身,摇晃着要说。
管事已快步来到杜五身边,并伏在他耳边,低声快语。
杜五垂下眼,倾听。
片刻,他抬起眼,怒目等着柳福儿。
柳福儿微微的笑,得意又挑衅的睨他。
杜五的手一下子握紧。
因着太过用力,他的胳膊也跟着剧烈抖动。
柳福儿还嫌这样不够,她微勾嘴角,端起酒杯,向杜五略一示意,抬手饮下。
待咽下最后一点,她无声的道:“这还不够。”
杜五脑袋嗡的一下,再也按捺不住。
“柳氏,”他猛地一锤桌几,拍案而起。
徐九才刚说完,正要落座,被他这一下,登时把酒意下散了。
“什么?”
柳福儿搁了杯子语调淡淡,半点也不惧的望他。
第五百七十四章 说破()
“你实在欺人太甚,”杜五磨着牙,拐着脚,朝着柳福儿就冲了过去。
杜五凶神恶煞,可柳福儿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便是他再恶些,也不惧。
她从软垫上起来,冷笑道:“杜郎君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我倒想问问,我怎么欺你了?”
因着杜五那一声重擂,众人皆停了动作,目光炯炯的望来。
杜五冲到案几前,目光森然的盯着柳福儿,冷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他手按腰间,却想起为了避嫌,也为表明心迹,一早就将腰上匕首摘了。
他转而看向管事腰间,搜寻。
“我不知道,”柳福儿冷睨道:“每日需得我料理的事情不知多少,郎君不妨给我提个醒,也让我回想回想。”
这明显便是一推二五六。
杜五气了个倒仰,连连深吸着气,狠狠盯着她。
柳福儿歪头,做思考状。
半晌,她道:“从进园,我只说了两句马颖。”
她恍然道:“郎君莫不是因为此,才这般气怒?”
“可是为什么呢?”
徐九转而盯着杜五,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你胡说什么?”
杜五心里一跳。
做了贼的总是心虚,即便心机深沉如杜五,被柳福儿这般明晃晃的捅出真相,又被当事人牢牢盯着,终于忍不住微抽了下脸颊。
其他人听得这话,也都表情各异的看向杜五。
柳福儿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马颖身居内宅,要想与杜五私通,十有八九都会在府外。
且她相信,这两人私通定然不会一次两次。
她到底是外来的,根本没办法把事情全部揭露。
至于崔八郎那边,虽然也查了些,但他一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怎比这些人一起动手的力量大?
再有,世家中最不缺的就是捕风捉影的长舌妇。
想来这场宴会之后,不论事情能否水落石出,在爱惜羽毛的徐家,马颖的命运已经注定。
她微笑,也不辩驳,只道:“那我倒是糊涂的了。”
“还请郎君明言。”
“正巧今天大家都在,杜郎君有什么不放说出来,也让大家评评理,若真是我的错,我与郎君道歉。”
柳福儿摊开手,以目光向众人示意。
众人都下意识的的点头。
有古道热肠的,还站起来表示,大家都是朋友,自己愿意做中人,为两人调和。
柳福儿目光平静的看着杜五。
杜五用力咬着嘴唇,目光闪烁的看向徐九。
徐家很是看重淮南的兵力,将各世家看得很紧。
若徐家知晓杜家纂养死士,且还数目不少,杜家的麻烦也就跟着来了。
但要不说,这闷亏就只能自己吞下,且还要吞得无声无息。
杜五从未及冠便经手此事,这些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在里面。
现在,都被柳福儿一窝端了,连一个人都没落下。
他的心痛的都在滴血,却一个字也不能透露。
柳福儿便是深知这一点,才反复强调,让他说出来。
见他憋屈的脸色发青,却不能言语,因着徐四一事而生出的恨意才略缓了缓。
但这还很不够,徐四已经死了,他还活着。
柳福儿撩了撩发髻,蹙着眉头看向徐九。
“九郎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日后再联系。”
她站起来,向众人行礼作别。
郎君们皆起身还礼,并与柳福儿约定,不日将会前往江陵拜望。
柳福儿一律含笑应承,转了脸,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她得意勾着嘴角,以你奈我何的表情冷冷瞪了眼杜五。
杜五用力的捏住拳,指甲深深扎进肉里,一点湿意渐渐弥漫在掌心中。
兵士列队,护着柳福儿往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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