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瘪了下嘴,不太情愿的道:“我手下有擅长循迹搜巡之人,冯大人若信得过我等,可否告知?”
“这个,”冯成有些迟疑。
柳福儿挑眉,嘴角微挑的看他。
冯成眉头微动,没有错过她眼角的一点锋芒。
“大家都是自己人,又有什么信不信得过的,”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残损得厉害的薄绢道:“此物是我在那片水域搜寻到的。”
柳福儿接过,端量片刻,又摸了摸边角的绣线,道:“这质地若是新物,应该价值不菲吧?”
“不错,”冯成道:“我悄俏派人查过。”
“此绢前两年产得不多,只有去年与今年收成才提上来一些,但也有限,根本不会流通去江南。”
柳福儿皱眉,确认道:”这绢布就淮南一地才有?”
冯成点头,道:“此绢内里暗藏花纹,别地没有那等技艺,根本制不出来。”
柳福儿点头。
将谋害徐四的重点,转向淮南。
徐四是徐家嫡出郎君,能对他出手的,也就那么几个。
老实说,冯成也是做此想法,只是他现下毕竟已隶属与徐家,有些话,有些事,他不能做,也不能说。
柳福儿明了他的苦衷,便没再多说。
兵士上了热浆,冯成喝完,便提出告辞。
柳福儿笑着起身,送他去门口。
冯成言:“城主自有人护卫,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只是途中但有所需,便可寻城中郡守,我会将消息即刻传出去。”
柳福儿明了他话里蕴含的意思,微微点头。
待到冯成远去,柳福儿立刻吩咐郑三,“把你说的那人立刻派出去。”
她将绢帕给他道:“找找这个玩意儿哪儿会有。”
郑三拿过来便去底舱。
柳福儿拢着披帛,眯着眼看随着夜色来临而越发浓厚的水雾,嘴角抿成个凌厉的弧度。
又行半月,船队接近淮南地界。
徐家一早收到消息,也开始准备起来。
徐九自恃与柳福儿有些交情,自告奋勇接下迎接的活计。
田二娘一早便听说过柳福儿此人。
对她,田二娘一直是钦佩的。
听说徐九要去,便特地请了他来,道:“郎君,此番可否由我陪你同往?”
徐九皱眉看她微隆的小腹,道:“你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田二娘抿了嘴,垂下头不语。
徐九垂眼,正看到她消瘦的脸颊,想想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又有些不忍,便道:“我与柳氏有些交情,待她到了,我带你再去见她,也是一样。”
“真的?”
田二娘眼睛瞬时晶亮。
徐九的心忽的飘了下。
不知为何,此时的田二娘竟然让他有些不能直视。
他粗声粗气的答应了声,扭了头往外去。
田二娘摸着肚子,嘴角含笑。
徐九快步出了正房,一拐弯,便与闵娘子碰了个正着。
闵娘子屈膝一礼,侧身将路让开。
徐九迈步经过,鼻翼间浮动着香甜的气息。
徐九愉悦的眯了眯眼,适才因田二娘生出的波动也跟着缓解不少。
徐九头也不回的往外行去。
闵娘子一直垂着头,知道他出了院落,才轻手轻脚的进了正房。
田二娘正因徐九答应她要求而欣喜。
只是见闵娘子过来,田二娘顿时难受的抿起了嘴。
闵娘子却浑似未见,徐步来到她近前,将端着的汤盅掀开。
田二娘便捂着嘴,干呕气啦。
闵娘子立时往腰间一摸,拿出个小纸包。
丫鬟急忙将纸包打开,把里面的梅子塞进她嘴里。
微甜的酸味瞬时冲散了嘴里的苦涩和呕意。
田二娘长吐了口气,略带撒娇的道:“这汤好腻,不喝了好不好?”
闵娘子看她一眼,道:“娘子身子太弱了,这样下去可不利于生产。”
“我问过旁人,他们都说这是正常的,过了这个时候也就好了,”田二娘不甘心的再次挣扎。
“这汤是我用家里的秘方炖出来的,里面有东西是专门补孕妇与孩儿。”
闵娘子淡声道:“娘子若不喝,以后我也就不做了,毕竟这药也不多了。”
小丫鬟听得她这么说顿时皱起眉头,道:“徐家难道还差你点药?”
“翠枝,”田二娘低喝了声,而后忧伤的叹了口气,手乖乖的伸了出来。
第五把五十四章 拉拢()
扬州城外,徐九带着一干人等早早候着。
而在据此不远的船上,柳福儿正拧着眉头看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此绢确实如冯成所言产量稀少,且只供淮南一地的世家子享用。
因为送得比较松散,具体名单他们需要时间才能统计出来。
柳福儿挠了挠眉际,交代郑三,“也不用把网撒得那么广。”
她道:“只把目标定在与徐大和徐九相关的人身上便好。”
郑三点头,转头就去写密信。
没多会儿,他便转回,并带来徐九派人来迎的消息。
对此柳福儿并不惊讶。
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少,对于现在的徐家来说,已是一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估计这一路,他们走到哪里,徐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柳福儿披了披风,与郑三来到高台。
遥望到徐九,她含笑一礼,忽的微启唇瓣道:“你说,会不是有人看四郎与我交好,进而生了杀心,想要帮心爱的人讨个公道?”
“没事,有我在,若他真的如此,便是拼上这一千来号,也不能让他好过,”郑三眉头一凛,看向徐九的视线顿时充满杀意。
“你呀,”柳福儿低笑,道:“放轻松,我不过是说说。”
“马颖再怎么受宠,也就是个妾,徐九脑子只要没进水,就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郑三摇头,道:“不能大意,万一呢?”
柳福儿看他,嘴唇缓缓抿起,道:“若是真的,我自会料理。”
郑三眨巴眨巴眼,想说什么。
船已经缓缓的靠到阜头。
兵士上前,拉了船上跑过来的绳索。
两厢配合着,让船靠岸。
徐九阔步往船舷处行来。
柳福儿咽下话头,朝着徐九迎面而去。
徐九一直含笑,待柳福儿下来,他拱手道:“多年不见,柳城主风采更胜往昔,倒让我无法直视了。”
“九郎君谬赞了,”柳福儿含笑一礼,温雅娴静。
其后,一众跟来迎接的官员见柳福儿这般,都在心里暗暗道奇。
看不出,杜家郎君便是折在了此妇人手中
柳福儿向众人含笑点了点头,才转向徐九。
徐九立刻一礼,请她往一早准备好的馆驿。
馆驿距此不远,众人只行了小半刻便到了。
馆吏一早知晓此事,整间馆驿都被其整理的一尘不染。
安坐与正堂,徐九让馆吏上了茶来,又道:“这是雨前时采摘下来的嫩茶,你来尝尝,味道如何。”
柳福儿微笑点头。
这些年来,徐四时常送新茶过去,想来自己这个习惯,徐家人也都是知晓的。
淡淡的热气带着茶叶的清香快速占据了整间厅堂。
柳福儿端了茶盏浅啜一口,便搁了下来。
徐九立时明了,此茶不合她口味。
徐九一直没有放弃拉拢柳福儿。
尤其是她如今占据着四座大城,又是梁家儿媳。
可以说,中原腹地,她完全能够横着晃。
徐九只随徐四上过一次战场,且还是为了马颖。
论战功,他实在逊于徐大良多。
为了弥补这一劣势,他只能想方设法的拉拢远远胜一方霸主的柳福儿。
可要想拉拢人,第一点就是要让其宾至如归。
便是此茶这等小事,也马虎不得。
徐九叫了人来,命他换茶。
柳福儿叫住他,道:“我此番只想过来祭拜挚友,不知现下可否方便?”
“自是可以,”徐九看了眼天色,道:“只是此时实在有些晚了,不如明晨我与你同去?”
“如此,也好,”柳福儿很是从善如流。
徐九很是识趣,立时起身,与柳福儿定了时间,就利落的走了。
一众跟着的官员也跟着他呼啦啦的出去。
待到彻底清净,柳福儿忽然道:“你觉得他可有可疑?”
郑三从边上过来,点头。
“怎么说?”
柳福儿看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郑三斜着眼,满脸的鄙薄。
柳福儿勾了勾嘴角,道:“徐大在前面打得风生水起,估计族里的风头已经开始不对,他觊觎家主之位,又怎能按捺得住。”
郑三撇了撇嘴,暗道那小白脸一脸看香饽饽似的看着大郎,他又怎会不知是没动好心眼?
他这么说,就是表明立场。
绝不与其一个战壕。
柳福儿根本没想那么多,她从头至尾的回想几遍,才道:“我觉得徐九没有可疑。”
“为何?”
郑三下意识反问。
柳福儿摇头,道:“就是感觉。”
“感觉是做不得数的,”郑三很是意味深长的道:“早前我还感觉徐四是个不食烟火的,谁知他竟是个为了徐家连命都豁得出去的。”
柳福儿没有吭气。
她永远忘不掉第一次看到徐四的场景。
宽敞的马车里,他高冠博带,大袖飘飘的安坐着。
那姿态,真真是优雅如谪仙。
她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再去查吧。”
郑三领命,出了屋子。
柳福儿揉了揉额际,转去自己所住的屋舍,简单盥洗一番,便歇了。
徐家,内宅。
宁氏在徐九一回来便把他叫了过去。
听说柳福儿此番就只是为了祭拜,宁氏神情微松。
“她倒是有情有义。”
宁氏有些感慨。
徐九垂了眼,不太喜欢宁氏以这种口吻说与徐四有关的人和事。
他道:“现下,颖娘还没寻到,我担心若她提出想要看看,该如何是好?”
宁氏想了想,道:“这个你不用管,若她真个提,便与她个婴孩儿看看便是。”
徐九点头,身体微动,有心想走。
宁氏叫住他道:“柳氏与你早前也只有那么一点交往,想要就此让她有所倾向,怕是不成。”
她道:“明日之后,你想法子邀她游览一番,倒是让田氏作陪。”
“她,”徐九轻轻重复了声。
宁氏看他一眼,道:“听闻柳氏怀胎之时,也是怀相不好,或许她与田氏还能说到一处。”
徐九抿了嘴,眼神微晃。
宁氏警告道:“我可告诉你,若有谁在你耳边出什么幺蛾子,被我知晓了,可别怪我处置了。”
“阿娘,”徐九一惊,忙唤了声。
宁氏哼了声,住了话头。
第五百五十五章 祭奠()
翌日,天才将将亮,徐九就从床榻上起身,准备出门。
月洞门前,小丫鬟来回徘徊。
当见到徐九过来,她忙疾步上前,道:“郎君,娘子有些不大好。。”
徐九停了步子,道:“她怎么了?”
“娘子昨晚高热,今早才退了些。”
徐九唔了声,随意的道;“我这会儿有事,等回来了,就去看她。”
他提步向前。
丫鬟急忙拦住,道:“郎君,娘子昨晚一直念着你,清早时,奴看到她很是伤心呢。”
徐九默了默,语调转柔,道:“你去厨下,做些顺口的,中午过后,我便会回来。”
“郎君,”丫鬟低声呢喃。
徐九却看到远处门边。
那里立着一频频向里张望的管事。
徐九明了,那是宁氏特地派来与他同往的,便越过丫鬟,快步与其汇合。
丫鬟望着他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官驿里,郑三把才刚收来的纸条递给柳福儿,道:“这是去年得了那样式白绢的人家。”
他点了点上首位置,道:“杜家也在。”
柳福儿看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郑三大力眨巴两下眼睛,努力表现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企图。
只他实在不善掩饰自己。
柳福儿一眼便明了他的意有所指。
她轻轻划过上面的杜姓,淡声道:“查查也不妨。”
郑三咧嘴,笑道:“是吧?那瘪犊子阴着呢,保不齐就是他想帮徐九上位,使了阴招。”
对杜五的阴狠,柳福儿深有体会。
且他们之间还差着一件血债呢。
梁二那刀不能白挨。
“让他们小心点,”柳福儿叮咛。
“放心吧,他们心里有数,”郑三摆手,颠颠出门。
馆驿外,馆吏迎了徐九,引他往里去。
徐九却不想让柳福儿以为自己可以摆谱,便把馆吏打发了,只带了个管事过来。
院门口,梁家的兵士板着脸,守在那里。
见两人过来,很是严肃的将两人拦下,另一同伴入内回禀。
管事转眼,见徐九被这般对待,非但没有恼火,反而还嘴角带笑,态度恭谦,不由大讶。
要知道,徐九在徐家,可是除开徐大之外,最有可能登上家主之位的人。
能让他这般的,管事还真是第一次见。
正房里,柳福儿很快出来。
见徐九立在门边,忙快步上前,并拱手告罪。
徐九笑着摆手,言道:“城主只身在外,小心些总是好的。”
柳福儿微笑,与徐九并肩向外去。
从昨晚宁氏说过后,徐九自己也在自省。
抛开柳福儿身份,她本身到底是娘子。
所以在今早来时,他特地多备了辆行得稳当,装饰得也更素雅精致的马车。
上了车,柳福儿抽抽鼻子,左右看看。
郑三坐在车辕,听到动静,便撩了帘子一角,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不妥?”
柳福儿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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