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不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和哭嚎。
福儿咬了咬牙,错脚到王领队跟前,道:“你凭什么带人走?他们是卖给你了,还是许给你了?你都要,你顾得过来吗?”
营地边,猛地爆起一声朗笑。
梁二歪着脑袋,笑得前仰后合,道:“顾得过来,只要膏子备得多些就是。”
梁家的骑兵们见梁二这般,也都肆无忌惮的起哄。
军营里,荤话无数,骑兵们常年混迹,许多不堪入耳的话都信手拈来。
柳福儿干咳一声,瞪了梁二一眼。
一时太气愤,不慎跑偏了。
“我要杀了你,”王领队羞恼的脸色紫涨,拔了佩刀就往柳福儿脑袋上砍去。
柳福儿哎了一声,脚下一滑,顺势一闪,便躲到粮车旁。
王领队一刀砍在车辕,几乎是入木三分。
柳福儿哆嗦了下,见他是来真的了,急忙抱头鼠窜。
梁二以鞭尖点掌心,道:“哎,那个谁,那粮可是我的,砍坏了可别怪我找你主子赔。”
王领队看也不看梁二,只盯着柳福儿,一副誓要杀了她的样子。
她一边躲,一边道:“王领队,我的话可没毛病,你不去找说你之人,反倒找我撒气,你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呀。”
王领队依然充耳不闻的追。
忽然他脚下也不知踩了什么,重心一歪,就摔倒在地。
柳福儿唬了一跳,小心的道:“王领队,你没事吧?这好端端的,怎么还连路也走不好了?”
她道:“定是你犯了太岁,改天得去庙里瞧瞧。”
门口再度爆出哄笑,梁二扫了眼已经缩进人群里的王二,一勾嘴角。
有点意思。
王领队的脸几乎都要滴血,他挣扎着起身,又喝令护卫帮忙。
柳福儿见识不妙,急忙躲去徐四身后。
王领队过来欲抓,徐四却不想柳福儿受伤,便侧身变相维护。
帐篷里,徐大开口喝止,并道:“让他们走。”
王领队不甘的狠瞪柳福儿。
柳福儿一撇嘴,从徐四身后出来。
“四郎保重,”柳福儿正了正衣裳,俯身郑重一礼,以余光扫了眼朱家父子,便来到队伍最前面,与老常一起,带着巴巴捏住她衣角的王二和王老二、钱老四等人往外行去。
梁二瞧着众人过来,摸了摸鼻子,示意骑兵们让开一条道。
待到所有人都走过,他斜了眼余下众人,扯着嘴角带着粮队走了。
王领队待人走远,问徐四,“四郎君为何放他走?”
第二十三章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徐四看他一眼,明了他所指,回道:“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走,我为何要拦?”
“四郎君知道我的意思,”王领队急道:“柳大狡诈多谋,此等人若不能为徐家所用,杀之又何妨?”
徐四反道:“你如何知道他不会为徐家所用?”
王领队皱眉,徐四扯了嘴角,进帐篷。
徐大正抬眼看他。
徐四道:“大兄也认为柳大该除之?”
徐大笑了笑,道:“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信你。”
徐四拱手道:“多谢大兄信任。”
他道:“柳大此人擅谋能断,只是心肠实在太软,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弱点,于谋士而言,并不合格。”
“此番我由他带人离开,就是想让他看清世态炎凉,人性丑恶,待他了悟,便是他破茧之日,展鹏之时,那时他便是大兄的一大臂助”
徐大带出一点笑意,道:“所以你就把你的兽头送与他了?”
徐四眼神微动。
徐大指了他腰上,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没看见吧?”
徐四低头,这才想起适才小乙又把印信给系上了。
官道上,骑兵们驾轻就熟的驱赶粮车,往前狂奔。
柳福儿只是慢一瞬,就再瞧不见梁二身影。
粮车从她身边碌碌行过。
柳福儿拉也拉不住,只能双手拢在嘴边,大喊:“我知道一处有粮,敢问将军可敢随我去取?”
正从她身旁经过的骑兵听了这话,吆喝着将车拉住,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柳福儿点头,“千真万确。”
骑兵瞧她一眼,站上车辕,猛甩响鞭。
三声响鞭之后,梁二很快从前头过来,见到柳福儿,他一冷脸,道:“周小六,怎么回事?”
周小六跳下车子,道:“禀参军,此人说他知道一处还有粮。”
梁二看柳福儿。
柳福儿道:“那儿有粮食两千多石,我要五百,其余尽归将军。”
“五百?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五百石能填饱多少将士的肚子?”梁二跳下马,居高临下的逼近柳福儿。
此时柳福儿才发现,梁二竟然高出她一头有余。
“我只知道五百石我们这些人吃到开春,并有足够的良种垦荒,”柳福儿温声回答。
梁二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给呢?”
“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柳福儿立刻转身就走。
粮食一天两天的搬不走,她就不信想不出辙弄走了。
“你给我站住,”梁二大跨步挡在柳福儿身钱,以俯视的姿态冷睨,淡淡的汗味夹杂着一点凛冽扑面而来。
柳福儿的心猛地一跳,她虚攥拳头,努力保持气息平稳:“将军叫我作甚?”
梁二挑眉。
以柳福儿浅显的观察,他这是要犯浑了,她忙道:“素闻梁将军爱护百姓,怜悯弱者,小将军应该不会为难我等无名小卒的吧?”
梁二脸颊肌肉一跳,道:“五百石太多,一百石换个消息。”
柳福儿张口欲言,梁二道:“不要就算,我只要顺着徐四的路途一寻就知。”
柳福儿微笑,“我也不会让将军吃亏,附加个铁矿怎么样?”
“铁矿?你莫不是在耍我?”
梁二眯起眼,一点寒星如冷锋乍现。
“戏耍将军,与我有何好处,”柳福儿淡淡一笑,心却定了下来。
“我愿与将军约定,若没有矿洞,粮食我一粒不要,可若有,将军就许我三百石,并帮我们搬去暂居之处。”
梁二盯着她,道:“那粮食放在何处?”
柳福儿笑问,“将军答应了?”
梁二不耐烦皱眉。
柳福儿立刻道:“在白马寺。”
梁二狐疑。
这段时间他在这附近转了两圈不止,可没发现白马寺附近有铁矿。
柳福儿道:“将军若是不信,可派人随我小弟一探。”
梁二斜了眼周小六,意思很明显。
谁惹来的麻烦,谁解决。
柳福儿喊来王二,道:“你陪周郎君去矿洞附近转转,注意些,别被人发现。”
“大兄,你就放心吧,”王二答应得脆生,两只眼睛亮得吓人。
他就知道,但凡大兄答应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周小六瞧他兴奋异常的模样,吞了口口水。
他该不会是搬石头砸脚了吧。
几十丈外,徐家的临时驻地开始动了起来。
柳福儿不想再跟王领队照面,便道:”将军,咱们还是往西边慢行吧,运气好,今晚就能把事办完。”
梁二瞟了眼身后的妇孺,命骑兵们捎带上了年纪的和太过幼小的。
柳福儿望着妇孺舒展着眉宇和孩子欢快的笑脸,心里微软。
没想到这痞子竟然还知道爱护幼小。
老常过来道谢。
梁二摆手,道:“谢就不用了,我只是不想被拖后腿。”
老常讪讪退后,吩咐其他人快些。
柳福儿悄悄瞪眼,腹诽这个没有半点友爱精神的家伙。
队伍缓缓往西而行,略慢一步启程的徐家却是往东而去。
天色将将擦黑,众人来到白马寺所辖属地。
为安全,也为方便行动,柳福儿让老常带人护着妇孺们先转去早前的寨子等候,又挑出几个身手较好的随她跟梁二一起。
老常是瞧见梁家军的风采的,可就是这样也还是难掩忧心。
他几番叮嘱柳福儿多加小心,又连连交代钱老四定要护好了柳福儿。
梁二冷眼瞧着老常走时还忧心忡忡的模样,忽然的对柳福儿有了几分好奇。
他记得,徐四似乎对这个嘴皮子利索的瘦猴也很照顾。
柳福儿送了老常,扭脸见他怪异眼神,便道:“你看什么?”
梁二啧了声,反而更放肆的看,并道:“你怕看?”
“你看吧,随便看,”柳福儿挺挺腰杆,努力忘记胸口那封似乎隐隐发烫的书信。
梁二歪着脑袋瞧了一会儿,见柳福儿不理他,也不恼他,便觉得没趣了,转而去粮车跟前转悠。
柳福儿直到梁二走远,才缓而轻的吐出憋住的气,悄悄摊开手掌,将汗擦干。
戌时将过,一骑飞驰而至。
周小六从马上跳下,奔到梁二跟前,道:“参军,寺后确有铁矿,洞口有黄贼把守,矿石都被运去后山山腹,用以打造兵器。”
第二十四章 咱们厉害着呢(推荐票加更3)()
梁二呵了一声,茅塞顿开:“我就说他一个盐贩子,怎么说起势,就起来了,原来根子在这儿。”
他道:“里面有多少人?”
周小六道:“加上和尚,差不多五百。”
“还不少,”梁二挑眼问身后:“一个对五个,你们可敢?”
“敢,”骑兵们齐声高喝。
“好,”梁二想起前些时候家去时,阿娘和阿嫂满面惊慌的说有盐户造反的情形,绽出一丝冷笑:“儿郎们,今晚咱们就捣了他老巢,看他还敢张狂。”
众人纷纷整理佩刀等物。
柳福儿按住同样这般的梁二道:“参军,我有一计可制敌半数以上,参军可要听?”
梁二边整甲,便道:“说。”
柳福儿道:“此时天色已晚,参军不如命人乔装前去附近郡县,买些让人手脚无力,昏昏欲睡的药物,将其加入清晨的早饭之中,如此岂不事半功倍?”
梁二侧头,道:“招倒是不错,不过我不会用。”
“收拾些蠢货无赖,还用这等下三滥,传扬出去,我梁二也不用混了,”梁二回得干脆,提步要走时,又道:“你和你的人就呆在这儿,等我收拾了那些玩意儿,再派人通知你。”
“参军,”柳福儿忙上前。
梁二拦住她,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说要给你,绝不少你一粒。”
“我不是这意思,”柳福儿道:“我等都略会一点武艺,过去多少也能帮些忙。”
梁二挑眼瞄了瞄她,轻轻呵了声,走了。
柳福儿瞪眼。
这什么意思嘛?
这是瞧不起她吗?
骑兵以布包住马蹄,翩然飞身而上。
要说这梁家的护卫不是盖的,近百余骑与暗夜里,飞驰起来可以悄然无声。
王二凑过来问柳福儿:“大兄,咱们不去呀?”
柳福儿摇头,转头道:“钱四叔,你带几个人守着寺里通往郡县的官道,看到有人形迹可疑,就立刻拿下,要是发可能,就地杀了。”
钱四叔点头,点了一半的人走了。
柳福儿带着余下的人把梁二扔下的粮车弄去官道下面藏好。
王二拉着重得要命的粮车,道:“大兄,你说这人是不是傻,听说别处有粮,就连现成的都不要了,他就不怕咱们把粮都拉走了?”
“他才不傻呢,”柳福儿也累得气喘吁吁,脑子一阵阵发晕,“他知道,咱们要粮不光吃,还要留着垦荒,那就得要良种,这粮铺的粮食除开舂过的,余下的也不能做种,咱们拿了就只能吃。”
“且粮车这么重,他们又把马带走,咱们真要带粮跑,他打完白马寺,回头再来打咱们,就连三百石也省了。”
“那他把粮扔这儿,其实就是勾引咱们?”王二忿忿。
柳福儿抹了把头上的汗,道:“我才不上他的当,”她招呼后边干活的几个汉子,道:“都加把劲,待会儿还有事要做呢。”
汉子们此时对她言听计从,手上的动作立时加快几分。
将近子时,排在官道上的粮车才被彻底的安置稳妥。
柳福儿解了绑着粮车的绳子,拉出几道绊马索,把末梢拴在粮车上。
王二跟着她趴在道边,望着空无一人的官道,道:“大兄,咱们在这儿弄这个,有用吗?”
柳福儿道:“梁家军善战不假,可白马寺的贼人不光只在后山。我敢打赌,只要后山一有异动,一准就有人跑出去报信。郡县的驿站就有驯养的信鸽,以那个报信最快,再次就是从咱们这边的岔道,一路直奔申州,寻黄贼去。”
王二眨巴下眼,道:“那万一后山本就养了信鸽儿呢?”
柳福儿笑道:“训鸽耗时耗力,可不是银钱就成的,以黄贼的家世还有些勉强。不过凡事都有万一,要真有,就只能看梁二本事了,要让它跑了,活该他被黄贼记恨。”
柳福儿的话意里难掩幸灾乐祸。
让他瞧不起人。
王二骨碌下眼睛,道:“大兄,你说梁将军会拿矿洞那些人怎样?”
“不会怎样,”柳福儿道:“我猜八成会塞给我们。”
“真的,”王二眼睛一亮。
柳福儿斜他一眼,道:“你别高兴太早,要是那些人品性不好,我是不会留的。”
王二嘿嘿笑道:“旁人我不敢说,那个小郎定是好的。”
远处隐约传来一点声响,柳福儿急忙压低王二的脑袋,道:“别说话。”
声音在暗夜里被放得很大,过了两息之后,才有更加清晰的马蹄声传来。
柳福儿扯了几根草,朝对面晃了晃,片刻,对面立刻给了回应,显然也在时刻准备着。
柳福儿重又趴伏下去,盯着逐渐放大的影子,和王二紧紧的握住缰绳。
马蹄终于踏入缰绳之前,柳福儿用力一扯。
缰绳瞬间绷紧,并狠弹马蹄上方的球节。
马匹嘶鸣着向前摔去,背上之人猝防不及,被狠甩出去。
柳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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