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听得最有兴味的,就是鹰堂那“塞北四侠”的故事。
传说中,两年前鞑靼帖灭赤部犯边掳掠,官军龟缩不出,塞北四侠“英雄虎狼”登高一呼,聚集义军八百人,连夜突袭鞑靼十万大军,直入中军帐,擒杀酋长莫达里汗,斩首八千,鞑军大溃,由此解救了近千名被掳的百姓。这才有了“血染大漠,马踏河黄,单于授首,英雄虎狼”四句诗。也有人说他们统帅的义军是“英雄豪杰,虎狼之师”。
不过,司徒静笑着解释,据四兄弟的坦白,实情没有这样辉煌,帖灭赤部只是个小部落,在草原纷争中败给其它部落,损失惨重,族人妇孺大多被俘为奴,只得南侵抓些妇女充实部族,能打仗的也就剩下几百号人。好死不死地,铁狼胡雅阳在当地乡间有个相好,只是女方家中不接受这个漂泊浪子,一直拖着不能成婚。那姑娘却在这次帖灭赤部入寇时被捉了去。铁狼顿时疯狂,拼死要去救人,三个哥哥只得召集一些江湖好汉与他同去。其实战斗规模不过是二十来人对三百多,他们武功高过敌人太多,又是暗夜突袭,将对方杀得血流成河,又斩了为首的酋长,余下不到百骑溃逃而去。后来江湖上传说他们的故事,不断渲染中,就变成了八百破十万。
白鹏笑了,说这样才真实,真要是八百破十万,咱都不敢让他当部下了。随后他又关心铁狼那个相好有没有救出来。司徒静叹息一声,说她被掳后不肯受辱,高呼铁狼的名字投河了。
白鹏沉默许久,眼中含泪道:“真是个好姑娘。”
“铁狼也是好男人呐。虽然从少年开始至今已经有过几段故事,但每次对一个姑娘都是一心一意,绝不会脚踩两条船。”司徒静叹道。“如今他喜欢上了女飞贼,帮主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白鹏听到又在讥刺自己,转了话题问他们为何来到江南。司徒静说那些龟缩的官军在鞑靼退兵后跑来打扫战场割首级报大捷,由此升官发财。铁狼原本就因为姑娘之死而迁怒无力护民的官军,听说了此事,直接上门去杀了领兵官,还将众偏将亲兵都打得半残。亲兵们认得这是刚刚出了名的大英雄,向上一报告,官府就下了海捕公文。西北人烟稀少,不好隐藏,四兄弟难以再待下去,才来到繁华的江南。
鹰堂耳目无所不在,四人来到湖州,司徒静立刻得了消息,便去努力结交,除了诱以高薪,还晓以大义,盼一同做一番事业扫除天下不公。除此之外更对有了家眷的老大和老三家里下了大功夫,给女人和孩子送去精美衣食,还拉着手聊家常,谈女人的苦,让两个女人都拿司徒香主当了贴心人。随后她将贺人杰的幽静庭院“春雨阁”送给他们做住处。女人思安定,得了这样好的待遇,自然一力央求夫君留在湖州,为血手帮做事。
白鹏听了感叹,在司徒静身上轻轻抚摸:“静儿,你真能干!”感激她对自己的全力辅助,越看越爱,愧疚自己刚才那次好像是应付差事,便又爬到她身上真心耕耘起来。
******
第二天,白鹏和司徒静一同离开客栈,到酒楼请塞北四侠吃饭,向他们解释当时假扮“湖州府童生白相仁”,不是存心戏弄,只是想考察四人的人品武功。四人都哈哈一笑,不以为忤,也都对帮主武功赞不绝口。西北人直爽,赞佩就是赞佩,绝非马屁。
席间唯一的问题就是铁狼总旁敲侧击地打听“女贼”下落。白鹏只说此事已了,不必再追究。直到铁狼急得站起身来,求帮主告知对方姓名住处,承认自己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白鹏沉默一阵,摇头道:“她叫红棉,还在湖州,住在哪里我却不知,有缘自可相见吧。”他如今深感铁狼是个威胁,虽然武功和身家不如自己,但人家胜在用情专一,非自己三妻四妾可比,便不想让他找到红棉。
铁狼拿目光去看司徒静,司徒静笑容古怪:“我鹰堂发动找人,还能找不到吗?铁狼你放心吧。不过,找到之后能不能让她跟你,会不会有人横刀夺爱,我却没有把握。”
“能找到就好!能找到就好!多谢香主!”铁狼大喜。
白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干笑。
饭后,大伙各自散去,白鹏去了总舵,找到账房周总管,点验了六千两白银,又叫了八名帮众,抬着沉重的大箱子,哼哧哼哧地上了马车,直奔知府衙门。
庄捕头正在小酒馆买醉,一名手下疾奔而来:“老大,知府老爷叫你速速过去!”
“干什么?期限还有几日呢,让我再喝点,进了大牢就没的喝了。”
“老大!”那人抢了酒碗大喊,“血手帮白帮主到了,正跟老爷喝茶,指名让庄捕头过去!”
“他!”庄捕头一拳捶在桌上,“我不抓他,他却来找我?干什么?趁火打劫还是看我笑话?”
第155章 喜当爹
刘知府是在衙门内宅而非公堂接待的白鹏,虽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刘大人这两年着实收了血手帮不少的银子,何况血手帮势力强大,白鹏又刚从浙江巡抚那里弄来了团练使的任命,实为湖州府真正的主宰,所以对白帮主格外客气。
白鹏年少,第一次面见朝廷官员就受到这样的尊重,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虽然脸上还是尽量矜持,端着帮主的架势,不卑不亢说些客套话。
庄捕头一身酒气来到内宅时,只对刘知府拱了拱手,根本不拿正眼瞧白鹏。白鹏看着他笑,知府大人则神色不悦,拍着座椅扶手大骂:“我叫你去捉飞贼,你就给我天天喝酒!”
白鹏赶忙打圆场:“庄捕头抓贼太过辛苦,吃些小酒放松身心也不为过。”随后叫随从打开了箱子。知府已经知道里面装的何物,庄捕头却看傻了,满箱白灿灿的全是银子!
“庄捕头,多年来我们血手帮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这次闹飞贼,我有心帮忙,却也未能抓到人,不忍心看庄捕头担责任吃官司,所以取了六千两来,补足库银的损失。也算鄙人感谢刘知府和庄捕头多年来的照应。”
庄捕头就算再讨厌白鹏,此刻也不是讲骨气的时候,无论如何不可能拒绝,毕竟事关十几名衙役的身家性命。只是一时抹不开面子,还是不好意思向白鹏致谢,只能望着箱子发愣。暗暗怀疑自己会不会是酒喝多了做的黄粱美梦。
白鹏也不多停留,又掏出四锭五十两的大元宝交给刘知府:“弟兄们最近辛苦得很,虽然没抓住飞贼,街面上一般的小贼却抓了个干净,终究造福百姓,这是鄙人代表湖州百姓感谢各位衙役班头的一点心意。”当着庄捕头的面拿银子给刘知府,是白鹏自己想的主意。直接给庄捕头,他定然不会收,暗暗给知府,又怕他全落了自家腰包,这样一给,知府大人多少得给下边人意思意思,庄捕头还是会承他的情。
刘知府虽然对白鹏给银子的方式不太满意,但二百两毕竟不是小数,给十几名衙役发一年薪俸都绰绰有余,所以假意推辞一下就眉开眼笑地收下。
随后白鹏就不再多看兀自发愣的庄捕头,笑呵呵地带着八名随从离开了知府衙门。
这事他自认为做得很漂亮,银子是花了很多,但救了许多人,也算积德行善,而且弥补了一些对庄捕头的愧疚。
******
然而,接下来白鹏再去找眼下心头最牵挂的红棉时,她要么根本不在客栈,要么就推说正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匆匆出门,哪怕半夜过去都是如此。这令白鹏渐渐心灰意冷,总怀疑当初红棉的情意绵绵只是为了骗他八千两银子。
虽说红棉也付出了许多,脱了衣裳与他赤身相拥,又用口舌将他伺候得舒服,但终究还是守着最后一关没有给他,八千两,就算是院子里顶级绝色花魁也能睡几十宿了,书房中那一场恩爱未免太贵。这时白鹏也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行善积德”,只对红棉耿耿于怀。
更伤人心的是,后来白鹏见到红棉在南街开粥棚,一面施粥,一面按照事先考察好的名单喊名字送棉衣,现场挤得人山人海,在旁边帮忙的,除了一些雇佣的流浪汉,居然还有铁狼!看着红棉和铁狼站在一起,忙得热火朝天,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白鹏心里酸得不行,也不打招呼,一低头默默回到丽人堂。
这时白鹏剩下的唯一欣慰,就是湖州百姓得了恩惠,多少可以改善血手帮的恶劣形象。然而过不两天,俞佰通却来抱怨,说帮主暂停了对各堂的拨款,一意资助那个女子赈济百姓,初衷固然令人赞佩,可那女子打的是魔教旗号,还有个司徒静鹰堂里叫“铁狼”的手下全力帮她办事,等于说血手帮既出资又出人,却一点好处也没得到,湖州一府七县近二百万百姓只夸赞“光明圣教的女菩萨”。近来魔教势力随之在湖州大盛,已经有许多百姓在观音和土地爷之外又多供了“光明天”的神像,一些魔教祭祀也在乡间活跃起来。反过来,有了魔教做后盾,许多百姓还更加敌视“鱼肉乡里”的血手帮。
俞佰通走后,白鹏独坐书房,心里委屈压抑。到头来自己“凭心意而做”的事大大吃了亏,似乎被魔教做局给坑了,以后更没脸面去见司徒静。最后喝了点酒,流了些泪,到楼上找苏柳去了。
如今“假妻”晴坂千代不算的话,苏柳是白鹏唯一的夫人了,就算她总是病恹恹地情绪低落,好歹睡觉时有个人可以搂。
白鹏刚进屋,就看到苏柳抛下手中刺绣,扑到一个脸盆前呕吐。
白鹏一惊:“柳儿,你的病越发重了吗?”
苏柳干呕一阵,抬起头来,眼中都是泪,脸上却挂着笑容:“相公,给我找个大夫吧,一直腰酸疲惫,吃补品也不管用,如今还恶心起来,我怀疑……我怀疑……总是找大夫看看的好。”
白鹏点头:“我早说找大夫,是你不肯。”
传令下去之后,过了半个时辰,大夫赶来,给苏柳搭了脉,又低声问了几个问题,随后微笑着起身向白鹏道喜:“恭喜白帮主,贺喜白帮主,夫人这是有喜了,已然两个多月了!”
一旁的丫鬟小凤也连忙跟着行礼贺喜。
“什么!”白鹏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老婆有喜是很正常的事,但白鹏刚刚年满十七,对此事尚无思想准备。
大夫笑道:“白帮主,你要当爹啦!”又道:“夫人身负武功,脉搏强健,胎象自然也是极稳,但接下来还是要多多注意照顾夫人,让她保持心绪平稳,吃些补品,不要劳累吹风……”
“好!好!好!”白鹏拼命点头,扑到床边搂住苏柳,“柳儿!你要当娘了,我要当爹了,哈哈哈……”
苏柳倒是早有思想准备,不算太过激动,只微笑拉住白鹏的手:“这下好了,以后我有了孩子,就算见不到你,有小东西陪着也不寂寞了。”
“你说什么呢!你都是我孩儿的娘了,我还能冷落你不成?定要日日夜夜守着你!”白鹏说着,在苏柳脸上响亮地亲了几下,又去掀了她衣裳亲吻肚皮。
大夫和丫鬟见状都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白鹏与苏柳亲昵一阵,实在忍不住兴奋,又冲到门外,手扶秋水阁二楼的栏杆,对着整个丽人堂大喊:“我要当爹啦!我要当爹啦!”喊了一阵子,又亲自跑去厨房,找懂得照料孕妇的老妈子张罗着做补品,随后端了一碗鸡茸粥回来,亲手拿勺子吹了气,品了凉热,一勺勺喂苏柳吃。还说:“孩他娘,多吃些。”
苏柳吃到后来流下泪来:“相公,你对我从来都没这么好过,如果以后一直都能这样,柳儿死都甘愿……”
白鹏听了心里难受,叹道:“以往我不懂事,总羡慕皇帝三宫六院,想着自己发达了也要三妻四妾,根本不明白男女之事贵在一心一意。如今你是我唯一的老婆了,千千不算,以后我也不会再娶。”
“真的吗?”苏柳扁了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白鹏连忙伸手帮她拭泪,“你这一哭,孩儿还以为他爹欺负他娘了!”
苏柳又笑了起来:“孩儿才两个月,还没成人形,哪知道爹娘的事。哎,相公,你说,咱们的孩子将来长得像谁?”
“自然是女儿像你,儿子像我。”
“那可不行!”苏柳撅起了嘴,“女儿得像你,那才漂亮好看。我长得太丑!”
“不,女儿必须得像你,那才俏皮可爱!”白鹏说着,放下粥碗,爬上床去搂住苏柳细细爱抚,又问:“孩他娘,你说咱们这个孩子,是哪次怀上的?”
苏柳抿嘴一笑,“两个月前那阵子,咱们每天都要做七八次的,天晓得是哪次有的!”
“是啊,那时候咱们多恩爱,后来……不过现在可以变回去了,还是那样恩爱!”如今白鹏对苏柳感觉大为不同,她已是“孩他娘”,从感情上顿时变得无比亲近,添了许多暖意。
不过这次白鹏宽衣解带想亲热时,被苏柳阻止了:“如果你想弄死咱们的孩儿,就尽情来做吧。”
“有孕就不能做那事了?”
“是啊,会小产的。”
“唉……”白鹏长叹,“如今我可是只有你这么一个老婆,难道要等十个月?”
“五六个月就行了吧,那时胎象就稳了。不过,那时我肚子也圆得像老母猪一样,只怕你也没了胃口。”
“有胃口!有胃口!嘿嘿,我就再等三个月!”
苏柳看他那里硬生生地朝天而立,伸手拨弄一下,又笑:“你这样也可怜,既然相公对柳儿一心一意,柳儿也不能让相公憋屈着。”说着向白鹏身上一跨,伸手攥了那里,抵在前面来回磨蹭,弄得湿滑了,便一股脑塞进了自己后面。
“这般做法,就不会碰到孩子了吗?”白鹏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然不会,嘻嘻……”
苏柳在床上一向花样百出,这种做法也算熟门熟路,但此刻白鹏的心情却大为不同,伸手抚摸着夫人的肚皮,想着自己孩儿在里面,幸福得快要流出泪来,自然这一场也做得格外快活尽兴。
******
第二天,司徒静闻讯赶到丽人堂,也来恭喜白鹏。白鹏看她笑得勉强,脸上更多地是惆怅,知道她一直存着取代苏柳做“唯一正室”的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陪着勉强而笑。
“看来,我终究是嫁你不成,不过,帮主你开心最要紧。”司徒静抿嘴苦笑,“她已经有孕两个月了,也幸亏你最近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