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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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心-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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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无边,夜凉如水,万籁俱寂中,仿佛只有我一人还清醒着,在清冷而静谧的后宫中徘徊。廊下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盏小巧的宫灯,散发的莹莹微光足以照亮周围,与白日里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色。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是来到了一片熟悉的花园;那一处假山仍是如我上次来时一般无二,葱翠掩映,绿竹如影,偶尔有夜虫清鸣,更显凄冷寂静——上一次来时,身边还有姜灼的陪伴呢。

    哦,对了,之后还遇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贵君……记忆纷至沓来,想到姜灼时不自觉漾起了笑意,想到那与我有牵连的贵君时却又陡生伤感,一边想着,脚步渐渐地迈向了假山深处。

    “殿下?”如果不是他出声,我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一直跟在后面的侍从了呢。

    回过头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压低了嗓音吓唬他道:“在这儿等着本王,不许跟过来,否则……你应该知道本王的脾气。”

    “是、是。”他果然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躬身行礼,再也不敢抬一下步子。

    见他如此害怕,我又不免感到一丝歉疚——看他的模样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我是否对他太过严厉了呢?

    一会儿回去之后赏他些吃食点心,免了他的值守,放他去休息吧……就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打定主意,我也不再理他,侧身继续朝着假山深处走进。

    心血来潮,有意再回到那假山后看看,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左弯右绕,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尽头。

    离出口还差几步,隐约间听到有人谈话,我心生警惕,却禁不住好奇,扒在假山后,凝神去听——那声音听起来,竟然像是姜灼!

第46章 中毒() 
我此次进宫十分匆忙,几乎是刚到王府门口就被邝希晴派人接了来,只来得及与颜珂打声招呼便马不停蹄地入了宫;有几名王府侍卫随侍在马车外,最后也被留在了宫外等候,更别说是小蝉等一干近侍。

    而我也清楚地记得,自己在驿站时亲口应允了姜灼几日的假期,随后几天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身影;有意向侍从打探她的行踪,却又生怕教她知晓了,以为我使人跟踪监视她——若是因此起了嫌隙,将她推得更远了,可怎么办?

    索性强忍着念想,只是偶尔独处时拿出她替我包扎后暗中留下的手帕,睹物思人,聊以慰藉罢了。

    既然这个时候,宫门都已下了钥,宫人也大多入睡,在这深宫内院的假山后,怎么会听到姜灼的声音呢?她早已不是禁卫的一员了。

    莫非是日思夜想,有了幻听?

    我甩甩头,收敛心神再次侧耳去听——这一次,那声音低了些许,却又比姜灼的声线要低哑浑郁些。

    我从没听过这人的声音,也听不清这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而被这假山一挡,夜风干扰,我甚至辨别不出到底是对方在与什么人说着话,还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鼓起勇气,正要探出头去一看究竟,却不知是否无意间踢到了什么东西——大概是散落在地的碎石子——就听“喀拉拉”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在这静谧之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我本还心存侥幸,屏着呼吸继续偷眼望去,可惜那假山背后一片漆黑,而我也没有暗中视物的能力,一霎之际,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只觉得眼角旁似乎闪过一道白光,心中大骇,却跟不上反应。

    后颈忽然一疼,我便失去了意识——昏迷之前,仿佛还听到了一声幽幽轻叹。

    也不知晕了多久,再有意识时却是教人轻轻推搡着,晃了晃脑袋,这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后颈有些钝痛,甫一睁开眼时,眼前便好似有无数星星在打转,浓墨中逐渐洇晕出一个人的轮廓,耳边还伴随着锲而不舍的“醒醒”,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对方,乃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你是谁?嘶,本王这是怎么了?”摸着酸痛的后颈,我慢慢坐起身,那女人非常自然地托着我的后背帮我坐起——我虽然抗拒陌生人的触碰,可毕竟体弱,手臂使不上劲儿,她又是一番好意,我也就没有拒绝。

    “尊驾可是凌王殿下?”那女子将我扶坐起来以后便松开了手,低眉顺目地问道。

    我疑心自己晕过去之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见她没有别的逾矩的地方,紧绷的身子才略略放松了一点。

    “怎么,你不认得本王么?”我一边揉着后颈,一边仔细打量她——只见她穿着御医制式的对襟大袖,虽然是暗色的常服,倒也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只是看不出品阶。

    不过,她的年纪在杏林之中只算得上是稚龄,想来也只是新进宫的御医,认不得我也难怪。

    “下官御医署医正冯斯卿,见过殿下。”见我并不否认,那女子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我也不制止,等她行完礼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既是御医署的医正,这么晚了,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能怪我疑心病重,实在是这御医的声音,与我方才听到的那个浑郁的女声十分相近,而之后我无故昏迷,醒来后身边又只得她一人,怎么看都是十分蹊跷之事,不怀疑她才是不合理。

    而我更在意的,却是那个仿若姜灼的声音——是我一时幻听,还是……别有误会?

    事关姜灼,我总是不肯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的。

    “禀殿下,下官原是今夜当值,在配置一方药剂时正好缺少了一味佐药,想起这假山附近种了这种药草,于是趁夜便来摘一些;谁知黑灯瞎火地,找了许久都不见实物,便派药僮回去取盏灯来。“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见我不声不响地看着她,没什么表示,也没喊停,遂继续说道,“等待时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后就见殿下倒在了地上。”

    ——这么说来,方才那与她说话的,是她的药僮?

    那么,打晕我的人又是谁?

    为了辨明她此话的真伪,少不得派人去御医署查探一番。

    我压下了怀疑,温言说道:“原是如此。”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迟疑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道,“慌乱间只是看了个大概,不知殿下玉体究竟如何,可否容下官为殿下仔细切脉?”

    ——除了后颈处有些酸痛外,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将左手递给她。

    她恭敬地捧过我的手,一手托着,一手搭在腕间,沉吟片刻,面色却越来越凝重;我本来漫不经心的态度也不知不觉收了回去——看她的样子,莫不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

    放缓了呼吸生怕影响到她诊断,却见她收回了手,与我告饶一声,又来掀我的眼皮,并要求我伸出舌苔;我心里疑惑且忐忑,只得按照她的指示乖乖地照做,隐隐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殿下可曾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平日里四肢乏力,口干舌滞,食欲不振?”她拧着眉头,低声问我。

    记得我刚来到大芜时,的确是这样的症状,后来坚持锻炼,又时常外出散心,倒是好上许多,少有发作。稍有反复,也是因为心有郁结,忧思难断之故:“嗯,本王自少时便有心悸之症,只是近来倒鲜有不适。”

    “殿下,依微臣所见,您恐怕不是心悸之症,”就见她猛地一撩衣摆,跪在我身前,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眼里仿佛带着别样的神色,教我的心也跟着一跳,“……而是,中了毒!”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犹如虫鸣都静止了一般。

    我心神大震,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脑中消化着她的意思,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说,我中了毒?

    是什么毒?

    那下毒之人,又是谁?

    惊愕之时,却听一个惊慌失措的男声忽的打破了那份窒息般的寂静,教我和冯斯卿双双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去——正是那随我一同出来的宫侍。

    而他身后却声势浩大地跟了一拨人,手中举着十几盏明晃晃的宫灯,刹那间便将这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我眯着眼睛望去——当前一人身着玄色直裰,外罩银色纱衣,暗线绣着展翼的凤凰,华美夺目;衣摆逶迤,漫步踱来,自有一番威仪,教人错不开眼。

    “……皇姐。”遥遥对上那一双墨玉似的的凤眸,我连忙站起身;想到自己任性地溜出来,顿时心虚地不敢看她,讷讷地叫了一声便没了言语。

    “小晗,可有受凉?这么晚了,竟然由着殿下独自出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邝希晴目光沉沉地望着我,没有说话,反而是她身后的男子率先开了口,将那跟着我的宫侍和禁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显然是气得不轻。

    ——皇夫卢修竹,他怎么也来了?

    是了,那宫侍曾与我提起过,邝希晴今日本是宿在皇夫那儿的,既然我的事惊动了她,那么两人一道前来也是常理。

    况且,这卢修竹对邝希晗的感情……也不简单呢。

    “本王无碍……是本王硬要出来的,怨不得他们。”忽略卢修竹过于热切的目光,我朝着两人微微行了个礼,低下头等着邝希晴发话;即便是惩罚,我也只好咬牙认下了。

    就听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沉稳的声音近到耳畔。

    我悄悄抬头,就见她已走到我身前,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眼中却分明划过一抹无奈——顶着她的目光,我只能讪笑。

    “……回去吧。”睨了我一眼,她没有如预想般大发雷霆,也没有出言训斥,只是牵起我的手,淡淡地说道。

    心中庆幸她不曾追究,又或许仅仅是留待回到寝宫后再发难,我松了口气,努力忽略脸上的燥意。

    邝希晴的手指修长明净,掌心温凉如玉,交叠之处,竟是比我的手掌还要冷上几分。

    我试探性地挣了一下,却换来不悦的一道冷瞥,于是乖乖地由她牵着,再不敢挣脱了。

    正要随着她转身,却听那被晾在一旁的冯斯卿忽然叩了一礼,朗声说道:“臣御医署医正冯斯卿,有要事容禀。”

    本来将她无视的邝希晴脚步一顿,侧眸扫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何事?”

    “回陛下,臣方才为凌王殿下诊脉,发现殿下身中奇毒,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虞!”冯斯卿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道。

    还没等她说完,卢修竹已经按耐不住惊呼道:“你说什么?小晗中毒了!”

    周围狠狠一静,自我身边开始,慢慢被一股强大的气势所摄,温度骤然直降,犹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我感觉到邝希晴牵着我的手陡然一紧,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又放轻了下来,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倒的冯斯卿,默然不语——那目光却阴沉得教我心惊。

第47章 求医() 
彤庭玉砌,璧槛华廊。

    朝露殿,乃是大芜之君的寝殿。

    我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到这寝宫正殿,还从未像这般严肃紧张过;偌大的正殿内,满满当当地呆着几十号人,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教人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邝希晴端坐在居中主位,面沉如水;她身边是一脸忧色的卢修竹,另一侧则是我的位置。

    两边侍立着贴身的宫侍与女官,都是见过风浪的人精,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贴在墙上装成一幅壁画,省得教主子见了迁怒。

    堂下端端正正地跪着三人,分别是我在假山后偶遇的医正冯斯卿,御医令扈白芍以及卢修竹连夜从宫外请来的大夫。

    冯斯卿先前已经替我把过脉,仍是不改那套说辞,咬定了我身中剧毒,可是仔细问起是什么毒,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教我只能干着急。

    “凌王她的身体……究竟如何?”邝希晴敲了敲扶手,略带警告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却有意无意地瞥过攥着手帕的卢修竹;可惜后者只是关切地盯着我,似乎不曾注意到妻主的不满。

    ——擅自越过皇帝召了宫外毫无品阶的大夫入宫,不但暴露了他在这宫里宫外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也说明他对邝希晴缺乏信任。

    无论是哪一条,对他这个皇夫都是难以轻描淡写揭过的大罪啊……这个卢修竹,到底是思虑不周,还是有恃无恐呢?

    我朝后仰了仰身子,靠在椅背上,避开他的注视——随他去吧。

    反正,我也管不了堂堂皇夫的事情,更左右不了他的想法,只要他别莽撞行事,牵连到我就行了。

    而现在我最需要的关心的,还是那冯斯卿所言是否属实;倘若我真的中了毒,又要怎么解毒呢?

    这事儿,颜珂又知不知道?

    若不知,我该不该告诉她呢?

    仔细想来,却是一团乱麻。

    在邝希晴发话以后,除了冯斯卿外,另两人都先后上前来替我把了脉——之后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那御医令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从侧面看去,总觉得她正小心翼翼地盯着邝希晴的脸,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想来也是,能坐到御医令一职的,不会察言观色怎么行?

    若是不能正确揣摩主上的心思,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身首异处。

    我也不知道邝希晴是否给了她指示,就听那上了年纪的御医令拖着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启禀陛下,依老臣多年来的经验,殿下确是贵体欠安,只不过这孱弱之状皆因先天不足,心悸之症所致;只要调理得当,并无大碍。”

    换言之,就是我这身体弱归弱,却无性命之忧,更别说是中了毒。

    邝希晴点了点头,没有其他的表示,脸色却不如方才那么冷峻,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温润君主之态,显然十分满意御医令的回答;也因此,瞥向冯斯卿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卢修竹轻咳一声,指着那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说道:“陛下,这位王小公子来自荣息城外的白云谷,乃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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