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阙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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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阙君侧-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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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仿佛意识到什么,突然就停了话儿,笑意也跟着停了一瞬,转而便以更重的笑意掩盖过去。

    而容妆心里却一惊,她莫非要说的是程绫?容妆不得而知。

    侧目看了一眼乔钺,他亦在蹙眉沉思,似乎感受到容妆的目光,他亦转眸望她。

    四目相对,容妆内心猛地一跳,一瞬便赶紧垂下头。

    正恍惚间,却听贤太妃转移了话锋对她道:“容策的女儿也必然是个聪慧伶俐的,今后在宫里做事,要顾着皇上,也要顾着自己。”

    容妆抬眸,望进贤太妃的眼里,她的瞳里仿佛多了一分沉色,容妆笑道:“谢谢太妃关心,奴婢既然还留在御前,就必然会照顾好皇上,也会保护好自己。”

    一语落,容妆不动声色的看向乔钺,乔钺面色冷凝,看着贤太妃道:“祭天诸事繁琐,耽搁到现在才得空来颐宁宫。”

    “无妨,你也实在辛苦。”贤太妃笑着,转动着手上的一串碧绿念珠,召唤身侧的侍婢道:“去给皇上拿热茶来。”

    乔钺忙道:“不必了,朕坐坐就走。”

    贤太妃点头,示意侍婢离开,微微敛了笑意道:“她和白寰可有为难皇上?”

    乔钺漠然道:“她有什么筹码为难朕?还能让她安然坐着太后这个位子,是因为朕留着她还有用处。”

    贤太妃幽幽叹息,烛火明明灭灭间,她的脸色素净中略带苍白,“也无怪你恨她,当初你尚年幼,如果不是容策,我们母子二人早就被她一次次派的人所杀了。”

    容妆早就听容策说过,白翾与乔钺之间,不光宫闱之争,确还有这份仇恨存在,恨意早已根深蒂固,乔钺却还能留着白翾坐着这个太后位置,他的心,当真诡秘难测。

    宫里的人来来去去,阴谋诡计就永无止歇,所幸一切都在乔钺掌控之中,尚不需自己担忧什么。

    乔钺不答,神色凝重的盯着桌上的烛火,半阖的眉眼间有一丝狠戾,贤太妃目光空洞,继续说着:“听闻她定下白寰的女儿入宫。”

    “是。”乔钺神色不动分毫,“这次择人充入后宫,皆是她定下的,我无意去管这等事。”

    “都有哪些?”贤太妃这个问题,亦问出了容妆的疑虑,容妆不由睁大了眼睛盯着乔钺,生怕错过他的一丝变化。

    而乔钺看了一眼她,对贤太妃道:“容策小女容衿……”

    贤太妃神色一怔,旋即睨了容妆一眼,垂下眼眸继续听乔钺说着:“白寰之女白,共有六人,皆是朝中重臣家女。”

    贤太妃竟忽然露出一丝冷笑,“太后她还惦记着她白家的荣华呢,怕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她的侄女儿当咱们皇后了呢。”

第10章 唯你解语() 
容妆看的分明,那一丝冷笑间,眼里带着无尽恨意。

    大抵贤太妃也是恨透了太后。

    在宫里,根本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没沾染过一点他人血污。

    哪怕是看起来如此和善的贤太妃,容妆不会傻到以为她是那例外的人。

    她出宫已是蹊跷,何况还在云妃程绫逝世不久之后,这之间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容妆正神色悠远间,听得乔钺的声音高了分,冷道:“皇后?她若以为我是乔允洵那个可以任由她摆布的蠢货,那她就错了,既然错了,自然要付出代价。”

    贤太妃低低的笑着,“凡事啊,有因必有果,恶因结恶果,她害人无数,早晚因果报应,无往不复。”转目对乔钺道:“朝堂与后宫向来盘根错节,而这次选入宫的女子又皆是重臣之女,你处理千万得当,不可疏忽啊……”说着,她伸出胳膊,轻柔拍拍乔钺的手,目光带着叮嘱与担忧。

    “太妃放心。”乔钺勾起唇角,微微笑着,“既然他们愿意把女儿送来宫里,那宫里就养着又何妨,宫里可不缺那几个份例银子。”乔钺笑意更深了,太妃不由宠溺般一笑道:“你这话说的可真难听,那些闺阁娇女又不是养玩物。”

    “有何分别?”乔钺话里尽是讥讽,与太妃对视间,太妃笑意里带着同样的戏讽之意。

    容妆却笑不出来,那些女子里,有她的妹妹,纯净的纤尘不染的容衿。

    当真可笑,倘若在家中,容衿的夫君,是该叫自己一声姐姐的。

    这辈子怕是听不到这声不同的姐姐了,谁让容衿嫁的,是君临天下的人。

    从颐宁宫出来的时候,暮色已经浓郁,苍茫乌黑的夜色森冷沉寂。

    宫灯映衬下婆娑古树倒影绰绰,悬挂在天上的明月缺呈椭圆的形态。

    空气中萦绕着涩冽的馨香,大抵是宫人散撒在四处的香屑。

    乔钺步伐漫漫的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容妆跟在他身后,相对皆是不言亦不语。

    有匆匆而过的内廷侍卫巡查队列,整齐的步伐声犹如沉闷的擂鼓。

    所有人在见到乔钺时纷纷行礼让路。

    此刻的风也比白昼冷了一分,四周寒意浸浸,容妆的身子不由瑟缩。

    乔钺依旧仿佛散步一般的慢慢行着,容妆在后迟疑的询问着:“皇上可要奴婢去传御轿?”

    “不需要。”乔钺的低沉声音传来,相距不过两步之远,传到容妆耳里的音色却多了一分空沉之感。

    容妆正犹疑间,乔钺蓦地回头,冷道:“你过来。”容妆忙大步过去,却神色踟蹰,尾音上扬唤道:“皇上?”

    乔钺一蹙眉,沉着脸道:“我吃了你不成?”

    容妆缄默,乔钺淡淡道:“颐宁宫离玄景宫不远,我们走回去则可。这样的良夜,漫步而行岂非快意?”

    容妆依旧缄默,却也跟上了他的悠哉步伐,乔钺沉声道:“容衿的事已成定局,不要再为此费心。”

    突兀的听得此话,容妆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分薄怒,素手攥成拳。

    而乔钺侧目看她一眼,继续顾自说着:“如果容衿拒绝入宫,以白寰为首,朝野上下皆会责难容策恃宠生骄,目无太后,摆明了是欲加之罪,可何患无辞无由?”

    容妆倒吸了一口凉气,平复了心绪,“我明白,但是我不甘心。”她侧头看向乔钺,乔钺直视前方,侧脸染着一层流光。

    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穹,略沉吟,而后淡淡的再开口:“外面未必比宫里好。”

    “但一定比宫里自由。”容妆想也未想,直直的抢过话锋,毫不留情的反驳他。

    容妆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正因为清楚乔钺此刻只是想和她正常的说说话,而不是自己且敬且惧。

    她虽然并不能完全看透乔钺,但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就,和乔钺相识相为这么多年,到底比外人了解他多一分。

    正因此,话间语气也随性平和了一些,她淡淡道:“容衿倘若不进宫,而是在外面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琴瑟和鸣,青丝白首,容家的女儿必然是正妻,百年后还可夫妻同墓,对她来说幸福莫过如此。”

    乔钺侧目看了一眼容妆,眉目间神色不明,目光幽深,“既然是容家的女儿,这就是她的命,注定荣耀与苦痛并存。你不也是如此?倘若你不是容家女儿,我不会让你入宫,倘若你不是为助容策一臂之力,你也不会入宫。”

    “你不必担心容策,我已下令调回容徵,不必再回边关苦寒之地。”乔钺边走边说着,风卷衣袂发出猎猎声响。

    容妆心下动容,百转千回间却只得淡淡一句:“谢皇上。”

    此时容妆的脑子里格外混乱,贤太妃的冷笑与话语,那些片段匆匆闪过。

    而容衿,同乔钺说完这番话后,容妆便已了然于心,不再妄作它念。

    乔钺就如同会读心一般,竟然清楚她对容衿之事还尚未释怀,所以才有了今晚一番不知算不算得劝慰的话。

    乔钺迁就她。

    只这一次已尤为难得。

    功难抵过,宫里的日子荆棘遍布,可乔钺的迁就却求不得,只有谨慎方可安然长久。

    明月本皎洁无暇,洒下的流霜银辉笼罩着夜空,也点缀了夜空,可在这寂冷寒夜里,尤觉凄清。

    遥遥殿宇巍峨,重重飞檐如雁,相对寂寞无言,寥落人心怅然。

    容妆跟在乔钺身后慢悠悠的走着,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一块块青砖被宫灯染上了一层暖红,凝混着倒仿佛紫色一般,上刻画的祥瑞图案缝隙里残存着少许雪片儿。

    容妆闲数着砖块的数量,五块,十块,十五,方在心里数完了第二十块,忽然听得乔钺道:“吹笛听听。”

    容妆道了一声‘是’,从腰间摘下白玉笛,腹诽着幸亏她自小就喜欢把笛子带在身上,入宫以后这个习惯也没改,否则这会儿他要求的如此突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了。

    相对驻足,容妆把白玉笛拿在手上,问道:“皇上想听什么?”

    乔钺思索片刻,道:“凤栖梧。”

    容妆闻言,凤栖梧三个字仿佛一只无形的银钩,勾出了心底一隅记忆犹新的片段,翻覆着一幕幕闪过脑海。

    次第燃着的盏盏宫灯殷红焕彩,明亮璀璨而稀薄了旖旎月色。

    雕栏重廊一处复一处,蜿蜒曲折的看不到尽头,如同这深宫里漫长的岁月尘埃,无穷无尽。

    笛音缓缓倾泻,晕染往昔如醉,打乱了谁心中涟漪层层。

    眼波汇聚间,道不明的心绪千丝万缕,唯余凝视无言。

    一曲终落,容妆揉揉被冻红的手,乔钺在侧道:“你的笛音,甚美。”

    容妆缓缓笑,“可曾有人说过,少了韵味。”

    乔钺闻言,凝着容妆的黑眸染了笑意点点,“时移世易。”

    乔钺垂眸,目光定定落在容妆手上的白玉笛,盯着片刻缓缓道:“这笛,算不得上佳。朕赐你一个如何?”

    容妆亦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玉笛,缓缓摩擦着细雕纹路,寒凉温润。“这是我娘年轻时喜爱的,后来送给我了,我是个念旧的人,它从小就陪着我,多少年了,在我心里它就是最珍贵的。”

    白玉笛玉质清透,毫无杂质,实则已是好玉,只是乔钺看来非也。

    乔钺凝着容妆,内心微微动容,已有了思量,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朕就赐它个名字。”

    “那是它的福分,但凭皇上做主。”

    “那,就唤解语。”乔钺唇角漾起一丝弧度,眸里深沉如海,有人如溺水者无可救赎。

    他说:“解语者即解心,白玉笛于你如此,你于我,亦如是。”

    解语……

    容妆不由睁大了眼睛,直盯着乔钺的眸,状似受宠若惊。

    乔钺笑,转身而离。

    风似乎小了,云也淡了,唯有月亮,更明了。

第11章 向来痴狂() 
西风清浅,明媚的晨光如碎金一般洒下,覆盖着重重琉石碧瓦,给这冷寒如斯的阑廷宫添了一丝薄暖。

    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容妆伫立在宣宸殿前,素影翩翩,望着远处,宣宸殿前玉阶重重,站在殿前可远目眺望。

    有小太监过来通报道:“姐姐,御医叶羽铮来给皇上请平安脉。”

    容妆听闻‘叶羽铮’三字,蓦地心里一惊,忙道:“快请进殿里。”

    容妆早听闻叶羽铮已被乔钺钦点为御侍,在御医院的地位一跃而生,心里还极是为他高兴。

    御前侍奉大多都由年老之人担任,极少像他这般年轻有为。

    转身回到宣宸殿,片刻后,叶羽铮轻步踏入,他身着淡褐服,身后跟随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医侍。

    容妆上下打量一番,淡褐色外服乃是御医院的官服,男子墨黑长发用银簪绾束,一脉温润的面容亦是占尽风流。

    叶羽铮见到容妆微怔,随即缓缓而笑,唤道:“妆儿?”

    “好久不见,羽铮。”容妆端然而立,盈盈笑着。

    这几年入宫后,因叶羽铮不侍奉御前,也未曾见过几面,如今好了。

    叶羽铮家中世代从医,他的父亲叶昔白是前任御医院院首,叶羽铮自幼学医,在宫中当差已有多年,虽年轻,可医术精湛,且仁心仁术。

    与容妆兄妹三人自幼相识,关系匪浅,他待容衿尤其温让,不似自己,与容徵更近一些。

    容妆一向以为他同容衿是一对璧人。

    但此时看着他的笑脸,容妆不由一阵悲凉漫上心头,目光扫过大殿里的众多宫人,忙收敛道:“叶御医是来请平安脉的吧?皇上还在内殿忙着,你先坐下等等吧。”

    “是。”叶羽铮的目光也扫视四周,于是恢复一派恭谨的神色,由容妆指引落座在一旁。

    待内殿的门开启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年轻的男子越过三重帘幕,缓缓走到外殿,容妆微微俯身施礼。

    他走到容妆面前时,停下脚步盯着容妆,笑道:“还未恭喜你,还能留在御前,你这地位真是不可撼动啊,哈哈……”

    容妆温和的笑道:“王爷说笑了,容妆不过奴婢,何来地位不可撼动之说。”抬眸,盯着男子的黑眸,笑意吟吟的再道:“倒是奴婢还未恭喜王爷。”

    乔允疏,先帝第四子,因其生性潇洒恣意,乔钺登基后封为潇王,但未给封地,亦无实权,只在各州主城为他建造行邸,供他游玩所居。

    先帝嫔妃少,子嗣单薄,只有四子一女,长子乔允榕乃太后白翾所出,早夭,二子乔允洵已被乔钺赐死。

    正因为四子乔允疏生性似淡薄名利,多年来向来独善其身、安之若素,才保全了他如今此身荣华。

    从前他来给先帝请安时,也常会与容妆戏言几句,容妆也见怪不怪了。

    乔允疏调笑道:“瞧你和本王互相道喜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要和本王成亲了哈哈……”

    容妆面色不改,淡淡道:“王爷这话可折煞奴婢了。”

    乔允疏一摆手,月白衣袍的广袖流光翻动,“好了,本王和你开玩笑的,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总这幅死板的样子,无趣的很。”说着眼神瞟向后面的叶羽铮,道:“呦,叶御医也在啊,来给皇兄请脉的吧。”

    “见过潇王。”叶羽铮拱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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