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铭平复了情绪,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他顿了顿,续道:“无论阿萦能不能安然无恙,我都知道,她是心甘情愿的,她得赎罪,她必须这么做,我担心归担心,这些我都明白。”
***
封铭和容徵离开后,乔钺把容妆搂在怀里,说着点点滴滴的思念,分开那些天里寂静深夜里的相思入骨,这一切一切都是真情真性,容妆也不吝啬的说着她同样有多想乔钺。
容妆经过这连番的变故,人虽然见了消瘦,但心却更加坚毅决然,她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是顺境逆境,她都得去坚守自己得到的,哪怕眼下的磨难比幸福多,但她相信,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相信经过这许多事,她与乔钺只会更明白和对方相守相依的不易,只会更珍惜这一切得到的,像曾经的猜忌抑或是误会,再或者宫中这一切纷纷绕绕,在他们二人历经沧桑千帆过尽以后,都将不再能成为任何阻碍。
芸芸众生,她要的唯他一个。
她像爱着自己一样爱着对方。
容妆向乔钺举荐裴渔,裴渔此人憨厚忠诚,容妆相信他是个可用之人,当初他独自逃离之事能让他耿耿于怀这么久,并且为此去努力改变,可见裴渔是个有心之人,而听裴素的话来看,如今他也有些本事,若是加以栽培,成就应不差于封铭和容徵,如此,容妆便给他这个提携的机会,容妆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擢任之事,并非只看对方能力,他能睿智固然是重要的,而忠诚更是重要的。
容妆告诉乔钺不需只看她面子,若是裴渔当真条件不足,那当以大局为重,不用便罢了。
乔钺派人去调查了裴渔素日举止,得上来的消息是大军里对他也是多有称赞,是个仁和的人,也有些智谋,待人处事皆是不错,于是事情便定了下来,擢升裴渔,授予从四品参将之衔。
裴渔来见容妆时已经是傍晚,他是跟着乔钺一同来的。
暮色覆残阳,西风里夹杂凛冽。
容妆正给火盆里添了炭块,有些袅袅的白烟散开来,瑞霭空蒙。
冗杂事物处理妥当,乔钺一回来便已有些乏了,坐在木榻上抬手揉揉额头。
容妆瞧见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裴渔,便挂起笑容唤了一声,“裴大哥。”
裴渔也不抬头,径直便跪了下去,“臣裴渔,参见皇后娘娘。”
容妆赶紧道:“快起来。”
“谢娘娘。”
容妆看他起身,便让坐了,才道:“许久不见,你可好?”
容妆打量着他,眼前的裴渔,整个人看起来更成熟了,脸庞棱角更为分明,并且也健壮了许多,许是习武的缘故。
“一切都好,谢娘娘关心。”裴渔的手紧紧攥在一块,像是隐忍着什么,容妆知道,他是有些激动才会如此,容妆道:“裴大哥,你不用这么见外,还把我看作当初的解语就好,我说的是真心话。”
容妆莞尔一笑,而裴渔听她的话也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容妆,一时失了神。
乔钺有些皱眉,神色不悦的轻轻咳嗽了一声。
裴渔一抖擞,忙收回了目光道:“臣不敢,娘娘唤臣名字就是。”
容妆笑道:“也好,你谨守礼节没错。”
“臣自知没有什么本事,空有些蛮力,要不是皇上和娘娘赏识,臣也就没这个能展露拳脚的机会。”
裴渔憨厚的笑笑,“臣不会说什么巧话儿,但臣必然对皇上忠心耿耿,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皇上和娘娘别怪罪。”
容妆和乔钺对视笑笑,乔钺道:“朕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知你忠心,与能力并重。”
容妆道:“就是如此,本事固然重要,忠心更重要,所以……”
容妆看乔钺一眼,乔钺对她点点头,后正色道:“朕手下有一支精锐军,由朕亲自统辖,为朕私用,这次深入敌营折损众多,朕有意重整顿,皇后与朕举荐你为统领,朕思虑之下,也觉合适。”
裴渔有些惊讶,好一会儿才起身作揖道:“谢皇上,娘娘。臣必然誓死尽忠。”
容妆道:“参将之名只是其外,你明白就好,还有你手下带来的人,你可挑出一些有本事忠心的,其它人容徵会交给你。”
“臣明白。”
乔钺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容妆则皱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决战在即,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娘娘请说。”
“当初与我同在浔城的阿萦,想必你还记得。”
“记得。”
“她落到了敌军手中,我希望决战那日,不早不晚,你能够将她救回来,其中因由我便不多说了。”
容妆想,若是早一时,必然打草惊蛇,阿萦所做的努力便白费了,若是晚了,赫钦得知布兵图是假,他若逃出生天,必然杀阿萦以泄恨。
裴渔道:“好,我记下了,你放心。”
裴渔离开后,乔钺问道:“阿萦如何?”
容妆叹息一声,凑过去给乔钺揉捏两肩,“我离开时她还好。”
乔钺搂过容妆,一同靠后,容妆道:“我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簪子碎了。”
“碎了就碎了,一个簪子而已。”
容妆心下有些酸涩,“可那毕竟是你母亲……”
乔钺打断,“你没事就好,其它附加之物皆不重要。”
“是呀……”容妆靠在他身上,相依相偎这时光,绵软又悄静,“乔钺,你执掌这万里华夷,你是这天下之主,也是我的信仰和期盼,你一定不容有失,你一定要安然无恙,我等你,决战凯旋归来时。”
乔钺的手心蹭着她的柔软发丝,应一声,“是,我会。”
。。。
第184章 这一切愿()
清月悬空,银辉从窗棂投进屋子里,洒了一地如霜的光。
长夜里一盏烛火明明灭灭,投的烛盘边儿一簇一簇的暗影。
容妆窝在乔钺身边儿,隐约听见外头巡视队伍齐步行走的声音,叹息一声。
乔钺把她搂紧了,发丝互相缠绕着,“明日一早送你往南边去,决战之时我不想有后顾之忧。”
周遭又静下来,沉沉的,只有清寂的光和影,半晌,容妆才应一声,“嗯,你决定,我走。”
她自然是不愿意走的,但需得服从乔钺,也得让他安下心来,那便听了他的吧。
乔钺也没立时回答,隔了静谧的好一会儿才说:“保护你的人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就离开,在楚州等我。”
“行,我去。”容妆应声时嗓子都有些沙哑起来,也不知是闷的还是哽咽,抱着乔钺也不撒手,越来越紧。
乔钺手掌抚着她脑后,揉揉她的发丝,将她往自己怀里搂紧,“用不了多久,别怕。”
“说不怕是假的。”
乔钺沉声一叹,转开了话锋,“前些天你不在身边,夜不能安寝。眼下想起这种折磨也还后怕,平生再不愿如此重复一回。”
“我明白。”明白那些个难捱的长夜漫漫里寸寸相思俱成灰,明白相思不相见的颠倒折磨,她明白乔钺驻守的万里河山不容有失,可乔钺一人之躯,却是她的河山万里荣光万丈,她也不容他有失。
***
这一日的天色很好,云阳疏影。
容妆上了马车,裴素跟着她,侍卫前后骑行保护着,玄色的檐角,飞扬的旌旗,还有这一切入目的场景,容妆撩开车帘眺望着,目光最终落到乔钺等人身上。
封铭,容徵嘱咐护卫好好保护容妆。
乔钺一言未说,只是凝望着她。
容妆为宽他心,便笑了一笑,车马移动,往瞧缓缓行去,容妆回望着,依稀看到乔钺开口,口型仿佛是在说:“等我。”
等。
容妆翕张着唇,呢喃着一个等字,放下了帘子,这一时间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裴素眼见如此赶紧一番安慰,容妆也没多说什么,靠着软垫就闭眼歇息着。
这一路行的慢,赶到楚州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楚州的气候比以北边关要暖上一些,寒气只是隐隐的,不重。
因离战乱之地相近,这里也不太平,不时也有少许敌军出没。
众护卫将容妆送到城外一座名为雁回的寺院中,这里清净又安全,避人耳目,是个短暂的好居所。
这里来往人不多,况只收女客留宿,后院安静极了。
虽然陈设简陋,但好在院子里栽种数种植物,还算清幽。
容妆斋戒沐浴后,在大殿内诵经直到深夜,只求心能静下,安下。
她知道,乔钺带领着阑廷大军锢守金瓯,驱逐外敌,明知刀剑无情,容妆的担心根本无法抑制。
这一夜,容妆无眠,推开古旧的窗扇,咯吱咯吱的声音打破静寂。
墨夜浓稠阴云滚过一轮孤月,不时遮挡起如霜白光,再露出光芒洒下墨穹,不远处钟鼓楼在深夜里只看的到一片墨影,有些阴沉沉的。
后半夜以后,容妆半梦半醒,从半开的窗子里渗进来的风丝吹的帘子颤动,风犹冷,几分入骨的阴寒,容妆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已经是早晨,阳光朦胧。
容妆的头疼的厉害,梳洗后裴素端了清粥素菜进来,容妆吃了几口便带着裴素一同来到大殿内诵经。
香烟缭绕悠悠渺渺的几丝飘散在半空中,僧人姑子齐齐的都跪在大殿里。
容妆来时不曾提及过身份,众人也不知,见她便只当女施主称呼。
此刻大殿里如此肃穆,裴素打破了沉寂问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一姑子低声答道:“今日咱们阑廷与敌国决战,女施主不知?是当今天子率军亲征呢,寺里众人聚集给大军祈福呢。”
容妆一愣,旋即眼中有些欣慰和忧虑,这是民心所向,定会护佑阑廷得胜。
容妆上三炷香,而后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大殿庄严肃穆,耳边响起的俱是诵经声声,青烟袅袅,而容妆,却仿佛透过这暮鼓晨钟的安谧之境,看到那尘土飞扬刀枪剑戟的修罗疆场。
那里烽烟蔽日战火连天,那是万人枯骨铸成的风华河山。
诵经送一送那些无辜的将士们,也存十成的虔诚来寄希冀在祈福上,夫妻同心,也希望乔钺能感知的到。
这一整天,全寺的人都在大殿中诵经祈福,经筒转动,一转祈乔钺平安,二转祈国昌民盛,三转愿消湮业障。
也不知是谁在叹息,落在容妆耳边,像击在了心上,容妆闭目不曾睁开,而眉目已皆蹙到了一处。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很漫长,像是煎熬了长长久久一样,直到日薄西山,大殿里点燃了次列的烛火,风吹进来,烛火的暗影投在地面儿,幽幽转转的纠缠在一起。
容妆的行踪是秘密,除却几个护卫并无旁人知晓,一路更是便衣简行,所以容妆完全无需担心自己,所以这一整颗心都系在那边关疆场。
容妆昨夜未曾休息好,这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头疼的厉害,也有些困倦,可每当睡去时总会朦朦胧胧的在脑海里展开浴血厮杀的画面,大约是想的,怕的,就更侵袭进了她的梦中。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裴素扶着容妆回了后院,院子里很黑,没有燃灯,屋子里也唯有一灯如豆,那么一点光什么都照不亮。
容妆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和裴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叙着话,裴素知她心中焦虑,便耐下心的劝,可这些容妆都懂,都明白,只是心下牵挂无法抑制罢了。
夜深了,容妆枯坐在院子里两个时辰,夜色的寒凉侵袭上身体,腿上有些酸涩,容妆回了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
第185章 再回大营()
进了四月,天气已经转暖。
战场以南的楚州,雁回寺。
连日来还是每日每日的诵经祈福,容妆也不例外,大约是这样做能够让她的心平静一些。
春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天寒地冻渐渐消湮,料峭春寒也是不同隆冬的那股刺骨,一切都渐显生机,看起来心里那股期盼都越发活泛。
容妆跪在蒲团上拨动着念珠闭目诵经,裴素将窗子支开,春风涌入屋子里,扑在容妆身上。
裴素靠在窗那儿,一个人小声的嘟囔着:“也不知道我哥和皇上他们怎么样了。”
容妆的心被她打乱了,于是心中由她的话牵引不由又想到裴渔,他有功夫在身自是能够保护自己,只是他是否救出了阿萦呢。
正是胡思乱想之际,外头有姑子进来,看起来有些慌乱,“女施主,有……有一伙人找你们二位……”
容妆心下一惊,按理说并无旁人知道,也应不是敌军……想此一喜,那便是自己人了,至此容妆忙起身去外头,一伙黑衣的人腾腾的来了安静的佛寺后院内,带头的人是裴渔。
容妆让姑子离开,裴渔一见容妆立刻带人跪地,“主子。”
容妆让他赶紧起来,裴素喜笑颜开,忙拉着他进屋子里询问一番,裴渔一一应答,从他的话中容妆听出了个大概,赫钦并未发现布兵图之事,所做一切布置各处防守兵阵都在阑廷掌控之内,两军人数悬殊,赫钦带人拼死抵抗,阑廷损伤也不小,但这一战的胜利已是注定,毫无疑问。
容妆缄默许久,多日以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了,容妆问:“他们都怎么样?乔钺,我哥,封铭,他们都如何?还有……阿萦如何?”
容妆的话问到末尾已经有些急促,好看的素净眉目不由得蹙了起来,而裴渔的爽朗神色却一霎戛然而止,再是目光一个躲闪,他看了容妆和裴素一番,欲言又止。
容妆便已经察觉不对,问他,“怎么了?”
裴渔迟疑着没说话,眼神躲躲闪闪,容妆见他这副摸样,心下便更是惊起波澜,随后眉目一蹙厉色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裴渔看见容妆真是急了的样子,总算开口道:“……赫钦的人来偷袭大营,容大人受了……受了些伤……”
容妆顿时脸色就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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