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觉叹了一口气。
在这边的世界，重男轻女的思想已成了老黄历，连带着人口贩卖也比较少，因此福利院的孩子一般是家里出了变故，或者有缺陷、养不起病被遗弃的。
古煜抱着小孩回来了。看着古煜沉稳而内敛的眼神，韩觉知道，曾经那个逍遥荧幕的大男孩已经成熟了。显然，险些死亡的经历打破了他的过去，圈子的塑料情谊让他自省、清醒，一年的福利院义工生涯让他确立了他与世界的距离。一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三观全部被打碎的人，重新立出一个全新的内在。
古煜一边整理着孩子手腕上的袖套，一边跟韩觉继续说话：“你相信这种感觉吗？”
古煜皱着眉头，抬起手想要描述那种玄之又玄的使命感。
“我相信，”韩觉说，“我也有过这种感觉。”
古煜看了看韩觉，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放下了手。
然后古煜接着说：
“这里经费比较少，照顾健康的小孩就已经很吃力了，更何况是照顾不健康的，义工有时候也很崩溃，常常不想干了，人手就很不够。这里远，条件也不好，这一年下来，志愿者就来过两个。你现在看到的这里，其实已经算是翻新过一次的，去年这里要更难看。”
“你出的钱？”韩觉问。
“可惜我以前存款没存下多少，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古煜面露惋惜。
“所以你又想演戏了。”
“对，我如果当和尚的话，不用为钱发愁，但打算帮助这些孩子们……或者全浙省全国更多的孩子的话，我的钱远远不够。”古煜笑着说，“所以我又去演戏了。”
“你演话剧的片酬能有多少？”
“每场能拿一千零五十元。”
“没想过演电影？”
“怎么会没想过，但是也得有人找我拍啊。”古煜笑了笑。
“没人找你？”
“有。我人气掉得快但底子好，还没掉光。陆陆续续找来要我拍电影拍电视剧的人还是有的，不过剧本都不好，制作团队也很糊弄人。我宁愿演个十年的话剧等一个好机会，也不想透支生涯才换这点钱。”
“挺好的。”韩觉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有没有兴趣来给我拍电影？”
“好啊。”古煜轻描淡写地回答。
“嘶~”躲在长椅后面草丛偷听的小周倒吸一口冷气。这算什么？几百万几千万的生意随随便便就谈好了？
突然，小周边上也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但更像蛇：“嘶……”
小周惊得差点从草丛里跳出来，连忙捂住身旁把自己扭成蛇形状的马铃薯小孩的嘴。
小周作为无证狗仔都惊了，不知道这小鬼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这是商业片，演技发挥的空间不大？”
“也拍。”
韩觉问古煜：“这么快答应？你不是做决定都要深思熟虑了么？”
“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古煜笑着回答，“剧团的人给我发短信说你来找我了，我一没欠你钱，二没招惹过你，所以你总不会来打我吧。那除了工作找我还能是什么呢？而且我觉得你迟早会拍出好电影来的。”
韩觉听了这么一大段话，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你没欠我钱？”
“！？”被韩觉炽热的目光注视着，古煜发觉了事情并不简单，不禁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欠你钱。”古煜醒悟过来，差点中计。他和韩觉从来没有过交集，朋友圈也没有覆盖重合，不存在借钱这回事。
韩觉叹了一口气，很是失望。
“我如果拿下了角色，我想在合同里加一个要求，”古煜一脸认真，“我知道这时候提要求有点不太识相，但这个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不提。”
“你说。”
“我想每半个月剧组给我放一天假，我上次去外地演出，半个月没有过来，孩子们看到我说我是骗子。我不想当骗子。”
韩觉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古煜皱着眉头，目光有些失望，对韩觉。他原以为韩觉能理解他。
“半个月太久了。你进了剧组之后，每星期都有一天假过来。”韩觉微笑道。
古煜愣了愣，然后笑了。
“叮叮叮叮~~”安置在一楼墙上的生锈闹钟艰难地响了起来。声音浑浊，像工地的打铁声。
“去睡午觉了！”一位老师出来招呼着孩子们。
一些孩子置若罔闻，一些正常的孩子就帮着老师把大家带进屋子里。
古煜怀里的小孩也把古煜往屋子里拉。
“要故事！……故事！”小孩说。
古煜解释他每次过来，都要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
“今天就韩哥哥讲故事！”马铃薯小孩突然从韩觉的背后窜出来，大声提议。
韩觉被吓得差点一个战术翻滚，转头看到小周鬼鬼祟祟弯腰要走的样子，一下子猜出刚才他和马铃薯小孩躲着偷听。
古煜听到了马铃薯小孩的提议，眼前一亮，说韩觉好不容易来一趟，为了让孩子更快亲近他，就把讲故事的机会让给他。
“我讲不来。”韩觉拒绝。
“可是院长说你是明星啊。”马铃薯小孩一脸失望地看着韩觉。
“明星不擅长……明星不全都擅长讲故事，编故事，特别是童话故事。”韩觉说。
“不用童话，随便什么故事都可以。”老师们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十分亲切地提出了意见。
五分钟后，在排排躺好的大通铺宿舍里，韩觉坐在房间的正中间。
“在神奇的宝可梦大陆，那里有一种叫做神奇宝贝的生物，它们跟人不一样，有的是蛋壳，有的是一摊烂泥，有的是三只脑袋的鸵鸟……”
“它们好不好吃？”马铃薯小孩问。
“不能吃。”韩觉继续说，“一个从真新镇来的少年，叫作小智，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优秀的神奇宝贝训练师……”
“神奇宝贝那么厉害，会不会把人吃掉？那些把人吃掉的神奇宝贝怎么办？会不会被做成肉？”马铃薯小孩又问。
“不会，”面对三个问题，韩觉用一个回答完毕，希望马铃薯小孩能举一反三。韩觉继续说：“小智去到大木博士的研究所，靠摸奖摸出来一只会放电的黄毛老鼠……”
“为什么大木博士会让小智摸奖啊？大木博士跟小智的妈妈是什么关系？”
“……然后这只老鼠在餐厅偷偷做菜被人类发现，养起来当厨师了。好了，故事结束，大家都快睡觉吧。”韩觉胡乱将故事烂尾，再把马铃薯小鬼拎回床上，拍拍手就要大家睡觉。
但故事戛然而止，结束地又快，大家此时一点睡意都没有。
“再讲一个，再讲一个！”马铃薯小孩发起联名，其他小孩纷纷应和。
“韩老师，再来一个吧，我们听着也感觉挺有意思的。”老师们也听得入神。她们才不信最后那只叫作皮卡丘的老鼠当厨师去了。
韩觉盛情难却，只能继续讲，但他吸取了教训，要讲短篇，不讲连载。
韩觉说：“从前，在一个农场，有一只鸭子在下蛋……”
“韩哥哥！为什么不讲神奇宝贝了？”马铃薯小孩说。
“……从前，在一个叫作愤怒农场的地方，有一只可达鸭在下蛋……”
韩觉讲着魔改之后的《丑小鸭》，孩子们越听越精神，一点都不想睡。讲完之后，孩子们为【丑小可达鸭】逆袭成为【迷你龙】而欢呼，老师们听完一个个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得知韩觉还要再讲故事，老师们连忙阻止韩觉，就不让他讲了。
最后，韩觉是趁着孩子们睡觉的时候走的。
和古煜约定好来魔都试镜之后，韩觉就带着小周和关溢回魔都了。
新的一年，这才真正开始。
第533章：计划（）
新年前后，流行新年写新年计划，不管最后是否执行，都写。
有人对照过去想弥补遗憾，有人捏着赘肉发誓流一吨汗，有人许下宏愿发财升官，有人大言不惭一日三餐早睡早起……社交平台一时间正能量横行。
很多明星也写，写自己要开演唱会了，要拍电影了，做个预告。粉丝在底下哇哇留言，说期待期待，新年有了盼头。
韩觉的粉丝劝韩觉也写，韩觉不是特别想写。一是咸鱼惯了，列计划表无异于把自己放火上烤，会糊。二是他认为自己没有目标。
“（咣咣咣！）怎么会没有目标？电影！《唱作人》！新专辑！演唱会！广告！……这么多事情，你告诉我怎么会没有目标！”秦经理瞪大了眼睛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仿佛眼前的韩觉要是再敢摇头，她下一掌就印到他脑门上去。
秦晓彤以前不是这么暴躁的，她身体患病，岁月静好，轻易不肯动怒。但自从掌管了工作室，她就变了。
看着工作室蒸蒸日上，本是一件好事，但奈何工作室只有一个艺人，还是个股东，自由度跟股份成正比。韩觉有时候很好哄，累了一天抱怨明年就退休，告诉他一趟赚了多少钱就立马眉开眼笑，不提退休。有时候又很坚持，拍广告不卖萌不露肉，跑商演不比心不飞吻，钱给再多也没用。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是靠谱巅峰，各种工作十分积极，如今恋爱节目下车，心气一松，就又变成一滩烂泥。秦晓彤不得不化身鞭子，抽打在韩觉这条咸鱼身上。还好她患的不是心脏病，不然迟早得牺牲在岗位上。
韩觉察觉到了秦经理眼中的杀气，就转头求助关溢，希望保镖能来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关溢走过来站到了韩觉边上，韩觉心下大定，用眼神挑衅秦经理。
“哎唷，还想反抗呐？”秦经理一声嗤笑，满脸不屑，双手轻拍。
“啪啪。”
关溢宛如一条训练有素的忠犬，立马把韩觉拿下，双手反剪。
小周在他的办公室教员工怎么当个尽职的小编，没法来救韩觉，韩觉只得用脑袋撞着沙发坐垫作投降状，“有话好说！”
关溢松开他之后，韩觉起来，连忙倒了两杯开水给秦经理和关溢。
韩觉心想自己这是为了逼对方不能空出双手威胁他的生命，不是屈服。真的。
“大家能不能四十岁之前财务自由就看今年了，今年努努力打下江山，再稳固个两年，赚得盆满钵满，满脑肥肠，财大气粗，挥金如土，到时候你想退休就退休，环游世界还是蹲在家里都随便你，”秦经理吹着开水的热气，先兵后礼，礼中带兵，“你千万别掉链子啊。”
韩觉很犹豫：“你有几个成语用得不是很恰当……”
秦经理眉毛一扬。
关溢把举在嘴边的开水放置于腰间。
“嗨！你看你，我之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韩觉表示自己很识大体，请组织放心。
新年新气象。元旦假期之后，人们仿佛受了洗礼，精气神格外饱满，抱着【我今年一定要有所改变】的想法自欺欺人，热情洋溢回去公司或学校继续吃苦受累。但【韩觉工作室】里人们的那股劲头就十分真切。上至总监，下至前台，全都知道今年是工作室关键的一年，改变生活不再是梦，能不能加薪升职拿原始股养老就看今年了。
今年的头一个大新闻和韩觉有关。韩觉在跨年晚会上的一次表演加两首作品，成为了英语专辑《群星闪耀时》登顶【华夏风云榜】的最后一把火。
这不仅在美利坚是史无前例的壮举，在以汉文化为豪的华夏，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来没人把外语歌唱到冠军。
除去不理智的人，大家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争议。
这张专辑从一百名开外，一点点闯进前五十，再攀升到前二十，最后杀进前十，第三，登顶。这一系列的轨迹，人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有人分析过，韩觉资源不好，背景也不深，为什么能把一张英文专辑唱到榜首。分析来分析去，答案是作品。只有好的作品，才是一锤定音的决胜利器。
《唱作人》在元旦那天公布了韩觉的加盟，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掰着手指倒计时。
大家对韩觉的普遍看法是：靠英语歌都能登顶夺冠，用华夏语写歌岂不是会更厉害。
这种高期待其实给人的压力很大，因为有了高期待，所有达不到预期的歌曲，在听众听来都是“普通”。
无论业内人还是业外群众，都在等节目开播，看韩觉会交出怎样的一份答卷。
但韩觉工作室的人对韩觉就很有自信。
“录音棚已经改装好了，下礼拜搬过去直接就可以用。”秦经理说。
韩觉听到了今年唯一一个好消息，很开心。
韩觉现在的收入来源于电影和音乐。
电影收益高，但周期长。这世的华夏电影工业无比成熟，和院线的分成并不固定，而是每周都在变动（类似前世的好莱坞），制作方在一部电影中能获得的收益百分比，要比前世按国内的分法要多，但票房统计长达半年。网络版权收益、电视分红、海外流量版权、光碟市场、周边衍生品……各种收益之后，等韩觉拿到钱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音乐收益没电影高，但胜在回报快，零零碎碎，积少也能成多。
尽管《时空恋旅人》作为韩觉的最大一笔收益还没到账，但靠着韩觉的商演、各种版权、单曲销量以及第一批唱片收入，他的工作室已经有足够的底气迈向下一个阶段。
在好地段租了新的楼层，招收了新的员工，置办了公司商用轿车，还弄出个录音棚，鉴于目前只签约了韩觉这一个歌手，录音棚就是韩觉一个人的。
“《唱作人》的曲子可以准备起来了。”秦经理说。
“到了那边马上就可以开始。”韩觉搓搓手，显然迫不及待。独享着那些价值一套房、两套房的设备，韩觉光是待在里面就有满足感。
“不要藏拙。”
“那肯定的。”
“争取直接封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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