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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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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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徵》者,皆有德义之君也。今君德薄,不当听此曲。〃平公曰:”寡人酷嗜新声,子其无辞。〃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鹤一群,自南方来,渐集于宫门之栋,数之得八双;再奏之,其鹤飞鸣,序立于台之阶下,左右各八;三奏之,鹤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声达霄汉。平公鼓掌大悦,满坐生欢,台上台下,观者莫不踊跃称奇。

平公命取白玉卮,满斟醇酿,亲赐师旷,旷接而饮之。平公叹曰:“音至《清徵》,无以加矣!”师旷曰:“更不如《清角》。〃平公大惊曰:”更有加于《清徵》者乎?何不并使寡人听之?〃师旷曰:“《清角》更不比《清徵》,臣不敢奏也。昔者黄帝合鬼神于泰山,驾象车而御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清尘,雨师洒道,虎狼前驱,鬼神后随,螣蛇伏地,凤凰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自后君德日薄,不足以服鬼神,神人隔绝,若奏此声,鬼神毕集,有祸无福。〃平公曰:”寡人老矣。诚一听《清角》,虽死不恨。〃师旷固辞,平公起立,迫之再三。

师旷不得已,复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云从西方而起;再奏之,狂风骤发,裂帘幕,摧俎豆,屋瓦乱飞,廊柱俱拔。顷之,疾雷一声,大雨如注,台下水深数尺,台中无不沾湿。从者惊散,平公恐惧,与灵公伏于廊室之间,良久,风息雨止,从者渐集,扶携两君下台而去。

是夜,平公受惊,遂得心悸之病。梦中见一物,色黄,大如车轮,蹒跚而至,径入寝门。察之,其状如鳖,前二足,后一足,所至水涌。平公大叫一声曰:“怪事!〃忽然惊醒,怔忡不止。

及旦,百官至寝门问安。平公以梦中所见,告之群臣,皆莫能解,须臾,驿使报:“郑君为朝贺,已到馆驿。〃平公遣羊舌茫停蛏嗝'喜曰:”君梦可明矣!“众问其故,羊舌茫г唬骸蔽嵛胖4蠓蜃硬┭Ф辔牛2嗬瘢赜么巳耍岬蔽手!'至馆驿致饩,兼道晋君之意,病中不能相见。

时卫灵公亦以同时受惊,有微恙告归。郑简公亦遂辞归,独留公孙侨候疾。羊舌茫试唬骸肮丫渭形锶绫睿粕砣悖胗谇廾牛撕嗡钜玻俊惫锴仍唬骸耙郧人牛钊阏撸涿弧堋N粲砀冈祸纾嗡薰Γ瓷阋⒄碎牿缬诙V鹕剑仄湟蛔悖渖窕颇堋胗谟鹪āS砑吹畚唬检肫渖瘢岳矗氲洳蝗薄=裰苁医ィ诿酥鳎俗籼熳樱造氚偕瘢蛘呶粗牒酰俊ㄑ蛏嗝'以其言告于平公。

平公命大夫韩起,祀鲧如郊礼,平公病稍定,叹曰:“子产真博物君子也!〃以莒国所贡方鼎赐之。公孙侨将归郑,私谓羊舌茫г唬骸本恍裘褚С酥蓿囊哑б樱哺鳎豢晌崴裕巳ù室钥砥湟庖病!�

其时有人早起,过魏榆地方,闻山下有若数人相聚之声,议论晋事。近前视之,惟顽石十余块,并无一人。既行过,声复如前,急回顾之,声自石出。其人大惊,述于土人,土人曰:“吾等闻石言数日矣,以其事怪,未敢言也。〃此语传闻于绛州,平公召师旷问曰:”石何以能言?〃旷对曰:“石不能言,乃鬼神凭之耳。夫鬼神以民为依。怨气聚于民,则鬼神不安;鬼神不安,则妖兴。今君崇饰宫室,以竭民之财力,石言其在是乎?〃平公嘿然。

师旷退,谓羊舌茫г唬骸吧衽裨梗痪靡印3扌闹耍灯鹩诔凰涑觯杉迫斩挂病!ㄔ掠啵焦「醋鳎钩刹黄稹W灾罟赁叭眨患叭辏纸栽诓±е小M骱Π傩眨坏冒蚕恚癫豢尚Γ烦加惺疲�

崇台广厦奏新声,竭尽民脂怨黩盈。

物怪神妖催命去,祁篪空自费经营!

平公薨后,群臣奉世子夷嗣位,是为昭公,此是后话。

再说齐大夫高强,自其父虿逐高止,谮杀闾邱婴,举朝皆为不平。及强嗣为大夫,年少嗜酒,栾施亦嗜酒,相得甚欢,与陈无宇、鲍国踪迹少疏,四族遂分为二党。栾、高二人每聚饮,醉后辄言陈、鲍两家长短;陈、鲍闻之,渐生疑忌。

忽一日,高强因醉中鞭扑小竖,栾施复助之。小竖怀恨,乃乘夜奔告陈无宇,言:“栾、高欲聚家众,来袭陈、鲍二家,期在明日矣!”复奔告鲍国,鲍国信之,忙令小竖往约陈无宇,共攻栾、高。

无宇授甲于家众,即时登车,欲诣鲍国之家,途中遇见高强,亦乘车而来,强已半醉,在车中与无宇拱手,问:“率甲何往?〃无宇谩应曰:”往讨一叛奴耳!〃亦问:“子良何往?〃强对曰:”吾将饮于栾氏也!“既别,无宇令舆人速骋,须臾,遂及鲍门。只见车徒济济,戈甲森森,鲍国亦贯甲持弓,方欲升车矣。

二人合做一处商量,无宇述子良之言:“将饮于栾氏,未知的否,可使人探之!〃鲍国遣使往栾氏觇视,回报:”栾、高二位大夫皆解衣去冠,蹲踞而赛饮!〃鲍国曰:“小竖之语妄矣!”无宇曰:“竖言虽不实,然子良于途中见我率甲,问我何往,我谩应以将讨叛奴,今无所致讨,彼心必疑,倘先谋逐我,悔无及矣,不如乘其饮酒,不做准备,先往袭之!〃鲍国曰:”善。〃两家甲士同时起行,无宇当先,鲍国押后,杀向栾家,将前后府门团团围住。栾施方持巨觥欲吸,闻陈、鲍二家兵到,不觉觥坠于地,高强虽醉,尚有三分主意,谓栾施曰:“亟聚家徒,授甲入朝,奉主公以伐陈、鲍,无不克矣!”

栾施乃悉聚家众,高强当先,栾施在后,从后门突出,杀开一条血路,径奔公宫,陈无宇、鲍国恐其挟齐侯为重,紧紧追来,高氏族人闻变,亦聚众来救。

景公在宫中,闻四族率甲相攻,正不知事从何起,急命阍者紧闭虎门,以宫甲守之,使内侍召晏婴入宫。栾施、高强攻虎门不能入,屯于门之右;陈、鲍之甲屯于门之左,两下相持。

须臾,晏婴端冕委弁,驾车而至,四家皆使人招之,婴皆不顾,谓使者曰:“婴惟君命是从,不敢自私。〃阍者启门,晏婴入见。景公曰:”四族相攻,兵及寝门,何以待之?〃晏婴奏曰:“栾、高怙累世之宠,专行不忌,已非一日。高止之逐,闾邱之死,国人胥怨。今又伐寝门,罪诚不宥。但陈、鲍不候君命,擅兴兵甲,亦不为无罪也,惟君裁之!〃景公曰:”栾、高之罪,重于陈、鲍,宜去之,谁堪使者?〃晏婴对曰:“大夫王黑可使也!”

景公传命,使王黑以公徒助陈、鲍攻栾、高,栾、高兵败,退于大衢。国人恶栾、高者,皆攘臂助战,高强酒犹未醒,不能力战。栾施先奔东门,高强从之,王黑同陈、鲍追及,又战于东门,栾、高之众渐渐奔散,乃夺门而出,遂奔鲁国。

陈、鲍逐两家妻子,而分其家财。

晏婴谓陈无宇曰:“子擅命以逐世臣,又专其利,人将议子,何不以所分得者,悉归诸公,子无所利,人必以让德称子,所得多矣!”无宇曰:“多谢指教。无宇敢不从命!〃于是将所分食邑及家财,尽登簿籍,献于景公。景公大悦。

景公之母夫人曰孟姬,无宇又私有所献。孟姬言于景公曰:“陈无宇诛翦强家,以振公室,利归于公,其让德不可没也,何不以高唐之邑赐之?〃景公从其言,陈氏始富。

陈无宇有心要做好人,言:“群公子向被高虿所逐,实出无辜,宜召而复之!〃景公以为然,无宇以公命召子山、子商、子周等,凡幄幕器用,及从人之衣屦,皆自出家财,私下完备,遣人分头往迎。诸公子得归故国,已自欢喜,及见器物毕具,知是陈无宇所赐,感激无已。

无宇又大施恩惠于公室,凡公子公孙之无禄者,悉以私禄分给之,又访求国中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凡有借贷,以大量出,以小量入,贫不能偿者,即焚其券。国中无不颂陈氏之德,愿为效死而无地也。史臣论陈氏厚施于民,乃异日移国之渐,亦由君不施德,故臣下得借私恩小惠,以结百姓之心耳。有诗云:

威福君权敢上侵,辄将私惠结民心。

请看陈氏移齐计,只为当时感德深。

景公用晏婴为相国,婴见民心悉归陈氏,私与景公言之,劝景公宽刑薄敛,兴发补助,施泽于民,以挽留人心。景公不能从。

话分两头,再说楚灵王成章华之宫,诸侯落成者甚少;闻晋筑祁宫,诸侯皆贺,大有不平之意,召伍举商议,欲兴师以侵中原。伍举曰:“王以德义召诸侯,而诸侯不至,是其罪也,以土木召诸侯,而责其不至,何以服人,必欲用兵以威中华,必择有罪者征之,方为有名。〃灵王曰:”今之有罪者何国?〃伍举奏曰:“蔡世子般弑其君父,于今九年矣,王初合诸侯,蔡君来会,是以隐忍不诛。然弑逆之贼,虽子孙犹当伏法,况其身乎?蔡近于楚,若讨蔡而兼其地,则义利两得矣!”

说犹未了,近臣报:“陈国有讣音到,言陈侯溺已薨,公子留嗣位。〃伍举曰:”陈世子偃师,名在诸侯之策,今立公子留,置偃师于何地?以臣度之,陈国必有变矣!“毕竟陈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楚灵王挟诈灭陈蔡 晏平仲巧辩服荆蛮

话说陈哀公名溺,其元妃郑姬生子偃师,已立为世子矣。次妃生公子留,三妃生公子胜。次妃善媚得宠,既生留,哀公极其宠爱,但以偃师已立,废之无名,乃以其弟司徒公子招为留太傅,公子过为少傅,嘱付招、过:“异日偃师当传位于子留。〃周景王十一年,陈哀公病废在床,久不视朝。公子招谓公子过曰:”公孙吴且长矣,若偃师嗣位,必复立吴为世子,安能及留?是负君之托也,今君病废已久,事在吾等掌握,及君未死,假以君命,杀偃师而立留,可以无悔。〃公子过以为然,乃与大夫陈孔奂商议,孔奂曰:“世子每日必入宫问疾三次,朝夕在君左右,命不可假也,不若伏甲于宫巷,俟其出入,乘便刺之,一夫之力耳。〃过遂与招定计,以其事托孔奂,许以立留之日,益封大邑,孔奂自去阴召心腹力士,混于守门人役数内,阍人又认做世子亲随,并不疑虑。

世子偃师问安毕,夜出宫门,力士灭其火,刺杀之。宫门大乱。

须臾,公子招同公子过到,佯作惊骇之状,一面使人搜贼,一面倡言:“陈侯病笃,宜立次子留为君。〃陈哀公闻变,愤恚自缢而死。史臣有诗云:

嫡长宜君国本安,如何宠庶起争端?

古今多少偏心父,请把陈哀仔细看。

司徒招奉公子留主丧即位,遣大夫于徵师以薨赴告于楚。时伍举侍于灵王之侧,闻陈已立公子留为君,不知世子偃师下落,方在疑惑,忽报:“陈侯第三子公子胜同侄儿公孙吴求见。〃灵王召之问其来意,二人哭拜于地,公子胜开言:”嫡兄世子偃师,被司徒招与公子过设谋枉杀,致父亲自缢而死,擅立公子留为君,我等恐其见害,特来相投。〃灵王诘问于徵师,徵师初犹抵赖,却被公子胜指实,无言可答。灵王怒曰:“汝即招、过之党也!”喝教刀斧手,将徵师绑下斩讫。

伍举奏曰:“王已诛逆臣之使,宜奉公孙吴以讨招、过之罪,名正言顺,谁敢不服?既定陈国,次及于蔡,先君庄王之绩不足道也!”灵王大悦,乃出令兴师伐陈。

公子留闻于徵师见杀,惧祸不愿为君,出奔郑国去了。或劝司徒招:“何不同奔?〃招曰:”楚师若至,我自有计退之。〃

却说楚灵王大兵至陈,陈人皆怜偃师之死,见公孙吴在军中,无不踊跃,咸箪食壶浆,以迎楚师。

司徒招事急,使人请公子过议事,过来坐定,问曰:“司徒云‘有计退楚’,计将安出?〃招曰:”退楚只须一物,欲问汝借。〃过又问:“何物?〃招曰:”借汝头耳!“过大惊,方欲起身,招左右鞭捶乱下,将过击倒,即拔剑斩其首,亲自持赴楚军,稽首诉曰:”杀世子立留,皆公子过之所为,招今仗大王之威,斩过以献,惟君赦臣不敏之罪!“

灵王听其言词卑逊,心中已自欢喜,招又膝行而前,行近王座,密奏曰:“昔庄王定陈之乱,已县陈矣,后复封之,遂丧其功;今公子留惧罪出奔,陈国无主,愿大王收为郡县,勿为他姓所有也!”灵王大喜曰:“汝言正合吾意,汝且归国,为寡人辟除宫室,以候寡人之巡幸。〃司徒招叩谢而去。公子胜闻灵王放招还国,复来哭诉,言:”造谋俱出于招,其临时行事,则过使大夫孔奂为之。今乃委罪于过,冀以自解,先君先太子目不瞑于地下矣!“言罢,痛哭不已,一军为之感动。灵王慰之曰:”公子勿悲,寡人自有处分。〃

次日,司徒招备法驾仪从,来迎楚王入城,灵王坐于朝堂,陈国百官俱来参谒,灵王唤陈孔奂至前,责之曰:“戕贼世子,皆汝行凶,不诛何以儆众?”叱左右将孔奂斩讫,与公子过二首共悬于国门,复诮司徒招曰:“寡人本欲相宽,奈公论不容何?今赦汝一命,便可移家远窜东海。〃招仓皇不敢措辩,只得拜辞,灵王使人押往越国安置去讫。

公子胜率领公孙吴拜谢讨贼之恩。灵王谓公孙吴曰:“本欲立汝,以延胡公之祀,但招、过之党尚多,怨汝必深,恐为汝害,汝姑从寡人归楚。〃乃命毁陈之宗庙,改陈国为县,以穿封戍争郑囚皇颉事,不为谄媚,使守陈地,谓之陈公。陈人大失望。髯翁有诗叹云:

本兴义旅诛残贼,却爱山河立县封。

记得蹊田夺牛语,恨无忠谏似申公!

灵王携公孙吴以归,休兵一载,然后伐蔡。伍举献谋曰:“蔡般怙恶已久,忘其罪矣,若往讨,彼反有词,不如诱而杀之。〃灵王从其计,乃托言巡方,驻军于申地,使人致币于蔡,请灵公至申地相会。使人呈上国书,蔡侯启而读之,略云:

寡人愿望君侯之颜色,请君侯辱临于申。不腆之仪,预以犒从者。

蔡侯将戎车起行,大夫公孙归生谏曰:“楚王为人贪而无信,今使人之来,币重而言卑,殆诱我也,君不可往。”蔡侯曰:“蔡之地不能当楚之一县,召而不往,彼若加兵,谁能抗之?〃归生曰:”然则请立世子而后行。〃蔡侯从之,立其子有为世子,使归生辅之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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