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不是废话?”她又咳嗽了一声,吞咽着口中因为缺水而粘稠像胶水一般的唾沫,“你和他互换了,你是弟弟,他才是哥哥!”
楚冉那阴冷又无情的黑眸里,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领养当日,作为哥哥的他牺牲了自己,至于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她瞥向他领口敞开的锁骨之处,“你身上有疤痕,他却没有,这就是你们之间唯一的区别!”
楚冉低头看向自己的伤疤,瞳孔像蛇一样的收缩着,“原来你是看到疤痕了?”
“不,就算不看疤痕,我也能分辨得出!”疤痕不过是惊鸿一瞥,做不得数,她能分清两人,可不是一道疤痕那么浅薄。
他仰头大笑,笑里带着很深沉的苦味,“你说得对,哥哥总是让着我,吃的也好,喝的也好,只要我要,他就永远都会留给我,可是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们是孪生子,如果没有母亲告诉我们谁是哥哥,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哥哥,还是弟弟?可是啊……”他继续笑着,“男孩总喜欢做哥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性吧,他喜欢保护我,从小就是,所以让他做哥哥我也甘愿!”
“他设计烫伤了你,让你们之间有了区别,但却先对杜芙说,他是弟弟!”
“没错,就是这样!而我……”他的笑变成了嘲笑,“而我以为他是想被领养,故意烫伤我,好让我痛得昏过去,这样他就可以跟杜亦坚走了。”
“但你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才是被领养的那一个!”
他没有点头,但眸色间的后悔和苦涩已说明了一切。
回想过去,历历在目,他哭求杜亦坚送他回去,甚至对他磕头,但杜亦坚却认为他是爱护弟弟才那么说的。
“他代替你继续活在黑暗的地狱里,因此墙壁上才有那副画!”
“你是说那副倒影的画吗,的确……”他赞赏的看着她,“你真是目光如炬!”
那副月亮下小动物倒影的画,便是这件事的侧写,倒影上下间,人生的转折才要开始。
“被领养的你后来应该是想通了,想到只要自己努力,成为杜亦坚心中合格的接班人,你就可以接回哥哥,然而事情没有那么完美,你逃离了歇斯底里的生母,却迎来了一个神经质的养母。”
领养他的那对夫妻,因为无法生育,受尽邻里的嘲笑和碎言碎语,越是想逃避,越是陷入了邻里间那带着所谓不是恶意的有色眼睛。
苦涩,难堪,执拗将一个本来温婉的女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泼妇。
这或许只是巧合,却注定了楚冉因此而走上一条不归路。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大腿,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那些眼泪堪比鳄鱼只之泪。
皛皛其实也有点好奇,他杀了生母,却没把养母杀了,是为何?其实也不难理解,他的养母和他的联系太直接,一旦死了,会有很多麻烦,这可不是杜芙,因为在这件案子没有被发现前,谁都不知道他是杜芙的孩子,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的养子。
他果真是谨慎又聪明……
皛皛缓缓道:“领养你,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不过是为了家中亲戚的孩子,你的到来,对于没法生孩子的她而言,只会是伤口上撒得一把盐,你的日子不但没有变好,反而受尽了屈辱。”
他瞪着双眼,脑中大概是记起了过往,变得狰狞,“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泼妇,没有道理可讲,无论我怎么讨她欢心,在她眼里我都是蟑螂一般的存在……”
过往在他眼里就是另一个炼狱的开始,除了虐打、辱骂,什么都没有。
如果在密室,他至少还有哥哥可以相互依偎,可在养母家,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小黑屋,只有每日每夜的跪在浴室那冰冷的瓷砖上。
黑暗,不见天日的黑暗!
“可你依然咬着牙,忍着这一切,因为你需要这个家庭,供你上学,成为医生,成为杜亦坚心中的接班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救自己的哥哥。”
“没错!为了哥哥,我什么都可以忍!”
皛皛哼笑,“环境的确能改变人!”
“你是指我杀人吗,可笑!我杀得都是该死的女人!”他站起来,冷眼睥睨着她,“接下来你还想说什么,人生大道理?还是警世恒言?又或是可怜我,想告诉我可以向法官求情,好让我去自首?”
他的神情充满了鄙夷,愈发显得人格扭曲。
“求情?”皛皛比他的神情显得更鄙夷,“你放心,我完全没有这种企图,杀人就是杀人,犯罪就是犯罪,别把自己的出生和周边的环境用来做借口,有些人比你更惨,更苦,但他们杀人了吗?没有!所以我不会有任何同情心,我只会更想把你们绳之以法!”
他收起眼里的鄙夷,又变回了冷酷无情,“那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环境的确能改变人,可归根结底,要改变的还是人自己本身,若他不愿意,谁又能强求得了。”
“哼,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怕死!”
她分明就是在激怒他。
“你错了,我怕死,所以我一定会逃出去。”
“宣战吗?你别忘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了,何况你还怀孕了。”
皛皛抬头,“这能让你手下留情吗?”
“不能!”他又蹲了下来,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她的肚子,“你知道吗,我和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杀光天下的泼妇,见一个,杀一个,可是我们总会老的,等我们老得没体力了,还要怎么杀泼妇?”
皛皛被他眼里怪异给震到了,比起腿上的疼,他眼中的视线更扎人。
“所以我们要培养一个接班人,可是聪明的孩子可不好找,万一找到一个蠢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眼里有着某种痴狂,“你的孩子应该很聪明……不,肯定聪明!”
皛皛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是我的孩子!”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和哥哥会让你没什么痛苦的死去,到时候,这孩子就会是我们的,你放心,我们会好好教育他的。”
皛皛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肚子,她曾想过这对兄弟为什么不杀她,不是说因为她就像是小说中的侦探那般,所以必须先清除吗,可是他们却迟迟没有动手。
为此,她想过很多理由,或许他们只是想折磨她,去去她的傲气,想让她求饶,想看她被折磨成疯子,可从没想过,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孩子!
她的孩子,怎么可以沦为他们的继承者。
不,她绝对不允许!
康熙已经受尽了他们的精神折磨,现在他们竟然还想对她的孩子下手……
不可饶恕!
该死!
他们必须死!
脑中那架代表正义的天平,缓缓倾斜……
**
医院里,康熙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抱着那只皛皛的娃娃,睡觉不放也就算了,连洗澡也要带着,这让耿不寐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刺激太大,脑壳被烧坏了。
卫宝满脑子想的是,那只娃娃千万不要碎,要碎了,康熙不疯魔才怪。
康熙的神经质倒也没怎么影响他人,至少他愿意吃,也愿意睡,这其中医生偷偷注射的镇定剂也有莫大的关系,他实在太虚弱,如果再乱来,他的寿命恐怕就要减十年了。
计孝南因为又要照顾康熙,又要照顾安卉,离不开医院,但他的侦探专长是个助力,曹震便会来医院和他讨论案情。
“你们想抓楚冉?”
曹震点头,“我们开会讨论过,眼下没有突破口,端木也没有下落,再这样耗下去,只会助长楚冉两兄弟的气焰!”
“可是你们现在能贸然抓他吗?”计孝南知道其中的关系很大。
警察抓人分分钟可以抓,但要有一个可以被认可的理由。
“这也是我头疼的事!”为了这事,他真的都快变伍子胥了。
“计孝南,我口渴!”
病房里,刚睡醒的安卉喊了一声。
计孝南立马跳起来,“你别动,我来!”
他现在可是早上照顾康熙,晚上来照顾她,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安卉。
安卉喝完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曹震笑了笑,然后躺了回去。
计孝南走了回来,“这事你让我想想,我看能不能找个方法出来!”
“行,那我也不打扰你了,先走一步,你自己也小心身体!”
“嗯!”
等曹震走了,计孝南坐回床边,守候着安卉。
安卉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寂静的夜里,她突然张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翌日
安卉从医院失了踪,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可到了中午,李善功就来了电话。
安卉竟然去了璃山人民医院,被楚冉刺了一刀!
众人听闻都傻了眼,她怎么会去见楚冉,又怎么会被刺了一刀。
待她苍白虚弱的躺在推车山,被护士推往手术室时,她抓着景飒的手说道,“阿景,可以抓他了,对吧?”
景飒哭得说不出话,拼命点头,“对,能抓他了,你做的很好!”
“救出皛皛,一定要救她,不然我自己刺的这一刀可就白挨了!”
“你怎么这么傻!”
“报仇!”她哭笑,“我要告诉他,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昨晚,她听到曹震和计孝南的对话,要抓楚冉,必须要有一个正当理由,于是她下了决心,暗中带上水果刀,去楚冉所在的医院挂号问诊,她去的时候,头蒙纱巾,说自己得了风疹,护士并没有怀疑,风疹本来就是不能见风的,蒙纱巾也不奇怪,因此她顺利的进了门诊室,而门诊室里的那个男人,一开始也没认出他,待他们独处门诊室的时候,她果断的给自己来了一刀,然后大喊大叫。
在那种情况下,她这个伤者,说是谁刺,就是谁刺的。
没有人会怀疑,只会报警!
她意识开始朦胧,她应该快死了吧……
可惜了……
她抓住计孝南那只温暖的手……
呵呵,她又忘记要先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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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 256 双生之灵(六)()
安卉身上挨得这一刀,真是没白挨,楚冉是百口莫辩,门外又都是作证的群众,几十双眼睛看见安卉捂着血淋淋的肚子,更又几十双耳朵听见安卉说他捅了自己,警察也省事了,直接将他带进了警局。
群众的眼睛有时候是雪亮的,可更多的时候,他们的理智却是盲从的,这就叫——从众心理,就跟传销似的,一个人带动另一个人,很快就成了一群人,反正起哄不犯法。
至于抓的那个是不是真正的楚冉,根本不重要,逮到一个是一个。
医院的手术室外,红灯亮起,所有人都焦急的等着。
所幸,安卉受伤的时候就在医院,无需等什么救护车,节省了不少时间,但医生说,那刀扎得很深,捅破了大动脉,失血较多,肝脏也有部分损伤。
景飒听到这些,两眼就犯晕,跌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先是皛皛,现在又是安卉,她可能会一下子失去两个好友,这滋味让她头重脚轻。
尤佳唯恐她受不了刺激,坐在她身边不停的开导她,还没说上几句话,景飒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计孝南焦躁的在手术室的门前来回徘徊,嘴里不停的嘀咕,“这傻丫头,怎么能对自己下手那么狠!”
曹震也觉得有点狠了,知道她是要帮他们抓楚冉,可下手也轻点啊,怎么能这么不分轻重,把动脉也给扎了,亏她也能下得去手。
他算是见识到这姑娘的烈性了,更对她这种为了朋友随时能两肋插刀的义气,感到佩服,这种事就算是大老爷们会那么做的又能有几个?
现在只能祈祷她平安度过这关了。
康熙听到安卉舍身成仁的消息也赶了过来,后头跟着耿不寐,卫宝见了,即刻过来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医生怎么说?”
“情况不是很好!”
“是最好的医生了?”
“只能说,除了楚冉,这个医生是最好的了。”
若论外科手术技术,楚冉自是各种翘楚,可他现在是嫌疑犯,就算不是嫌疑犯,他们也不敢让他做手术,一个医生要在手术台上对患者下手,了无痕迹的手法那可多了去了。
康熙点了点头,大概是来得急,他体力还没恢复,有点站不稳,耿不寐立刻扶他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顺带将挂在手上的外套给他披上。
他咳嗽了一声,“如果不行就转院,我不相信找不到比那变态更好的医生。”说完,他咳得有点厉害。
卫宝急忙拍抚他的背,“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的!”
卫家有专属的私人医生,就是上次给皛皛看手伤的那个大夫,那也是国内一等一的名医,他已经打了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康熙抬头,眼里闪了些许愧疚,“她是不是因为我不待见她,才那么做的?”
这句话从知晓安卉舍身取义后就一直憋在他心里,现在是不吐不快。
他是真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仗义,竟会拿自己的命和楚冉两兄弟拼,这份心和这份英勇,让他刮目相看,心里头顿时就多想了,因为皛皛还在凶手手里,她却逃了出来,他的确有点过不去这个坎,总会想为什么逃出来的不是皛皛。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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