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公主的脸色也没有像一开始时那样吓人。
窦漪房绷紧神经,偷偷观察了卫嬷嬷好几天,却发现她跟平常一样,并无二样,就好似当天晚上真的没有见过窥视的他们一样。窦漪房敢肯定,卫嬷嬷肯定是看见到自己的,但她为什么会如此不动声色,视若无睹呢?她和常喜把头都快挠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战战兢兢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天,直到踏入代国国境,依旧是是福祸未料,两只小菜鸟一点也猜不出卫嬷嬷的用意。
琳琅公主要从代国出境和亲,代王刘恒带着舅舅薄昭亲自出城相迎。窦漪房小小的身影几乎淹没在庞大的队伍当中,只能透过层层人群,远远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数月不见,他似乎……丰腴见长了?!衣服越穿越宽松了,颀长笔挺的身子迎风而立,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脸上的笑容如先前一样爽朗,谈笑间依然那样丰神俊逸、玩世不恭。站在他旁边的,是身为代国相国的薄昭,样貌和妹妹薄姬有几分相似,不难看出年轻时风度翩翩的影子。如今年纪稍长,岁月爬上眉端,带出儒雅淳厚的风姿,站在刘恒旁边亦有一派英姿。
更远一点的地方,武将打扮的张武干练不凡,和印象中一样,认真刚毅、忠心耿耿地守在刘恒的不远处。即便身在自己的封地上,他的警觉性也丝毫没有降低的意思。
忽然,四目交接,窦漪房意外地对上张武的目光。只见对方看见她后眉头轻蹙,似惊疑又似不悦,有点看不出喜恶的感觉。窦漪房连忙把眼光别开,暗暗咋舌,果然不作死不会死啊!再向刘恒瞥了一眼,安心地发现他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应该没有留意到这次和亲队伍里有她的存在吧?
上次刘恒在竞技场上力战饿狼,救她回宫的事情,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让她耳根清净一点。而这次一同前来的内务府和奉常府的宫人们大都只闻其事、不知其人,窦漪房决定奉行鸵鸟政策,拒绝在这时候再把她和代王刘恒那点小事撩起来说。毕竟人在代国,代王妃吕姝和红颜知己慎梦雨都在这儿,万一陷入什么桃色纷争里,只会有害无益。
争宠斗艳的事情,实在不是她的菜。戚夫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案例!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再说,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一个卫嬷嬷就够她怕的了,再加上妻妾争宠,宝宝实在无法招架啊!求放过!
刘建看见刘恒亲自出城相迎,登时感到受宠若惊,立刻下马,以宫礼参拜:“臣弟见过代王殿下!”
刘恒俯身将他扶起,笑道:“什么臣弟、殿下,这儿不是长安,没有那些恼人的宫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和阿长一样叫我四哥的,就跟以前一般称呼就可以了。记住了吗,阿建。”
刘建听了不禁动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习惯:“四、四哥。”一声哥哥,叫得刘恒十分愉悦,大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直说他瘦了不少,连说让代王宫里的厨子们好好招待他才行。
刘敏从銮车上由侍女搀扶下来,款款地走到刘恒跟前,盈盈一福:“刘敏见过代王殿下。”
“哦?是王叔家的敏妹子!咱们好多年没见了吧,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长得晶莹剔透,就像个瓷娃娃一样,可爱极了。阿建特别喜欢逗你玩,简直是爱不释手啊。”刘恒一向潇洒,说话言语不像其他诸侯王子一样拘束,如今在自己的封地上和家人在一起,就表现得更加率性随意。
刘敏耳根一红,低头羞涩地回道:“小时候的事情,敏儿都……不大记得了。”
刘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尴尬,“四、四哥,琳琅公主已经及笄婚配,不再是小娃娃了。”在他人面前,刘建始终和刘敏保持着君臣之礼,称呼、相处从不曾逾矩半分。
薄昭连忙上前打圆场,道:“燕王殿下和琳琅公主千里迢迢来到代国,连门都没进,殿下就扯着弟弟妹妹开始闲话家常,这个主人家做得有点儿不称职咯。”他特意强调了下刘建和刘敏的封号,提醒刘恒在大批送嫁宫人面前,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刘恒顿然领悟,旋即朗声大笑:“还是舅舅说得对,阿恒一时高兴过头了,差点忘了阿建和敏儿从这么远赶来,都还没休息呢。快快到代王宫去,你家四嫂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着为你们洗尘呢!”
第69章 宫房()
窦漪房随着大流一脸懵逼地进了代王宫,好奇的大眼睛左瞄右瞧,四处打量起这传说中最随意的一座诸侯王宫。
代王宫果然正如大家传闻所说的那样,物似主人形,跟代王给人的印象一模一样——随意(随便?)简单!刘恒本来就是一个对衣食用度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对住的地方要求也不高。作为代国第二任诸侯王,他直接沿用了上一任代王刘仲所建的王宫,既没有多加扩建,也没有增添过多物品。
这样的率性的作风,在诸多诸侯里简直就是个少众的异类!
一般的诸侯因为妻妾众多,后宫充盈,宫房殿院的装修和设置怎么也马虎不了。齐王刘肥的齐王宫里就设有十三殿院,安置他那些千娇百媚的夫人们。如有哪位夫人诞下了公子或小姐,又会另起宫殿,以做安排,如此类推。
刘恒却不一样,尤其在妻妾方面,简单得简直不能再简单了。整座代王宫里就只有一个妃子,也就是先帝指婚的代王妃吕姝。除此以外,再无侧室。
虽然在外人眼里,刘恒生性风流,为人不羁,时常流连在无忧坊这样的烟花之所,但他从来没有再迎娶过其他女子。即便是众所周知的红颜知己慎梦雨,也只是偶尔进宫侍寝,从不曾在宫内设房居住。
正因为如此,和其他诸侯的王宫一比较,代王宫的后宫难免显得有些清冷,甚至过于简单。家具、装饰、摆设均没有过分的奢华,连最常见也是最华而不实的帷帐也没有多加设置。
雕梁画栋、飞檐走壁……是没有的。整座王宫以厚实沉重的木料作为主体,随处显露出朴华的秀美。宫里最多的不是玉器宝石,而是各类书籍以及各色芳草,处处飘逸着书卷特有的香气以及花草清新的香味,沁入心扉。
底下的宫人们窃窃私语:代王殿下是个逍遥清闲诸侯王,平日里最爱就是品茶赏花,待人十分随和;薄姬娘娘好习学黄老之道,寄情花草鱼鸟清寡淡欲。母子二人生性朴质,都是好说话的人。
难怪当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不少宫人巴不得能被分到薄姬娘娘的宫房里侍候。俸禄虽不如受宠的戚夫人,或者是权倾后宫的吕后那样丰厚,但日子简简单单的,不必担心挨骂挨打,也是一种福气。
常喜一边走一边嘀咕:“这代王宫还真简陋,连宫人都没有几个,哪像什么诸侯王的王宫,就连大臣或是侯爷府都比这像样。”
窦漪房倒没感到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这里比华美的未央宫轻松自在多了,说起话来节奏也轻快了些:“我倒觉得这儿挺好的,一点儿也不拘束,书多草多花儿多,舒服极了。这样舒适安宁的王宫亦别有一番风情。”
“切,一看就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你还没见过赵王宫和齐王宫长什么样呢,比这儿奢美华丽多了。当年被楚王项羽一把火烧了的阿房宫,那更叫一座人间仙宫!”常喜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阿房宫再华丽也敌不过战火的摧残,实际然并卵。”窦漪房皱了皱小巧的鼻头反驳道,居然把后世的诗词也拿来现卖了!
常喜傻傻地看着她,这丫头又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了。
代王宫简单朴质,处处井井有条,整齐有序,不难看出代国严整的管理秩序。总管内务的大太监李国必办事能力很强,要是和跟在吕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常满相,估计也丝毫不会逊色。
在他的指挥下,随行送嫁的大批宫人和侍卫以极快的速度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入住到王宫西北角的宫殿群里。
这个宫殿群是原本是第一任代王、高祖的二哥刘仲为自己的嫡子所建造的,设置和规模均以世子的规格进行建造。谁知,刘仲在高祖七年被封诸侯王,统管代国,次年就因匈奴入侵弃国逃亡,带着自己的家眷灰溜溜地躲到洛阳。
高祖刘邦气得瞪眼睛吹胡子,亲自率兵迎战匈奴,好不容易才成功重夺失地。立汉之初,刘氏势力单薄,高祖不忍诛杀自己的亲二哥,便削了刘仲的诸侯之位,贬为合阳候。代国随之被废,收为天子所有。
直到高祖十一年,刘邦册封四王子刘恒为代王,重新将代地划分出去。当时,吕后对高祖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词,认为刘恒性格过于懒散,无功无才,没有治国的才能,担负不起管理代国的重责。其时,戚夫人宠冠一时,三王子刘如意顺利得到了丰庶的赵地,却并没有停止母妃对其他封地的觊觎。
吕后寻思:代国乃苦寒之地,毗邻匈奴,战乱不断,算不上是块肥肉。与其提防它会落入戚夫人之手,倒不如便宜了寡言淡薄的薄姬。于是,干脆见风使舵,表态支持高祖的决定,刘恒最终接管代国,成为第二任的代王。
刘恒成婚以后,代王妃吕姝为他生下的孩儿年纪幼小,出生后到现在一直与母亲同住,代王宫西北角的这个宫殿群也便真正成为了闲置。总管太监李国必向代王请示,请求暂用此处作为琳琅公主送嫁队伍的临时住处。
刘恒大手一批,准了!
当日,窦漪房和宫人们把一批又一批的行李物品搬到宫房内,拆装、整理、打扫,一直从早上忙到晚上,才把所有的物品大概清理了一遍。这一次,窦漪房被分到一个八人间,居住的条件虽然比不上椒房,但跟一路上十几个宫女挤在一个房间的情形相比,已经算是质的飞跃。
等天都黑齐了以后,窦漪房已经累得手脚酸软,恨不得倒床捂头大睡。就在她快要脱衣就寝的时候,三品常侍宫人言玉卿传令让她通宵值守,到库房里清点物资。
大家一听,就知道是言玉卿有意为难。清点库房这样的事情一向是五品太监的职责,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四品宫人去办,更何况窦漪房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宫女,怎能让她一个人半夜三更去做这种差事?!
奈何,言玉卿是未央宫管事太监言荀言公公的远房侄女,大伙儿都不敢得罪她,只好对窦漪房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窦漪房心里明白,言荀和常满在宫里早有嫌隙,受过对方不少的气,只是碍于吕后的颜面上,不好发作罢了。如今她落单一人在送嫁和亲的路上,言玉卿不趁机会在自己身上出出气才怪。
皇宫内斗就是这样,一旦离开权力的羽翼,奸佞小人便会露出狡猾的真面目。
言玉卿恶狠狠地下令:“还不快去?!难不成要姑姑我准备个八人大轿把你抬到库房不成?!”
窦漪房还没想好驳斥的话,一把老沉嘶哑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玉卿姑姑好大的火气呀。不就是叫人去库房清点丁点儿事情,居然发那么大的脾气,还把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呢?”
言玉卿一怔,就看见卫嬷嬷缓步走了进来,脸上连忙挂上一抹假意的笑容,道:“卫嬷嬷这话说得忒严重了,玉卿哪敢在您面前造次?这个窦丫头原本是椒房里的宫人,被常公公宠坏了,经常偷懒多话。玉卿看不过眼,就让她到库房里去当趟差,好好学习一下什么叫做宫规宫仪。”
卫嬷嬷斜了她一眼,道:“那玉卿姑姑的意思是,常公公教的人宫仪低劣,要让你一个三品常侍去纠正咯?”
一句话,塞得言玉卿心惊胆战。越俎代庖,代替一品总管太监教训椒房宫人,好大的一顶帽子,饶她言玉卿的脑袋再大也扣不起啊!
窦漪房做梦也没有想到,为自己说话的居然是卫嬷嬷。窥视刘敏私会情郎一事,是否责罚至今尚不明朗;今天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自己跟言玉卿扛上,这点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卫嬷嬷冷哼一声,没有心思再理会言玉卿,皱巴巴的眉眼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窦漪房的身上:“丫头,跟嬷嬷走,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老太婆办事吧。”说完,转身就走。
窦漪房自己也楞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嬷嬷走了好几步,见她还不跟上来,便回过头来催促道:“还不快走,难不成也要嬷嬷我用八人大轿抬你不成!”
窦漪房连忙跳起,跟了上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随着卫嬷嬷从宫人杂居的小院子,来到了琳琅公主入住的霞飞殿。
刘恒和吕姝在代王宫的主殿里为刘敏和刘建设宴洗尘,霞飞殿只剩下几个宫人忙碌地整理着琳琅公主的日用品。他们一看见卫嬷嬷来了,急忙躬身行礼,恭敬非常。
卫嬷嬷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不一会儿,殿里就只剩下她和窦漪房两人。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窦漪房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卫嬷嬷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半晌之后,窦漪房抬起头,正对上卫嬷嬷阴冷深沉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那个,卫嬷嬷,奴婢……呃,奴婢谢过……”一句话还没说完,卫嬷嬷就打断了她的场面话。
“你知道言玉卿在库房里为你准备了些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突然被卫嬷嬷这么一问,心里莫名有点慌了。
卫嬷嬷继续道:“库房里的货物那么多,随便倒下一两个箱子,压伤压死一个小宫女,也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和常喜那小子不是呆在常满身边很久了吗,怎么连这点儿戒备之心都没有?”
经她这么一提醒,窦漪房才顿时领悟,她原以为言玉卿只是想为言公公出出气,稍微欺负自己一下罢了,没有想过这里面还可以有这么大的文章。
窦漪房的笨脑袋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言玉卿要对自己下手的理由,“我虽然是常公公手下的四品恭使宫人,但和言公公一无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