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里也好像展现出一幅图画，本来，我还想向钟老再打听些细情，把这个画面再补充得完整些，刚想张嘴，突然发现钟老的脸还是很严峻，嘴唇抿得紧紧的，仿佛不愿再多说一点。
我怕惹得他心情更激动，万一引发老头儿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便不敢再问了，就静静地等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觉得他的脸色恢复些了，谈话才又开始。
“那他去世后，也没有家属可通知了？”
“没有。不过，他有一个等同于遗嘱的文件，希望将这个虚拟世界封存运行。但是，几个投资方反悔了，只想马上拿回他们的钱。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终于还是要问到那个所谓的实质问题：“那他究竟有没有博士学位呢？比如像证书这类东西，您看见过么？”
“他有博士学位那是肯定的了。我见过从美国给他来的函件，名字前有‘dtr’这个称呼。至于证书，没有见过。你想，大家也是朋友，你会想着在哪天忽然想说‘把你的学位证书拿给我看下，交往这么长时间了，我得再核实下，你可别是个冒牌货’？那时连想都没想过，倒是觉得，可惜没有比博士更高的学位了，他的水平根本不必用那个来证明。”
他的回答虽在情理中，但我还是有点不太满足，而且，该死的（好多为学英语吃过无数苦头的人难免有这种感情）英语中‘dtr’这个词还有医生这个意思，噙先生原来的专业是生理学，说不定也可能是医生的意思，光用来函这个称呼定案没有很充分的力量，还是要看证书。
当然，了解噙先生的人自然知道，一个证书完全说明不了什么，他创建的这个虚拟世界足可证明一切，但外人怎么能信服呢，除非他们能亲自来看看。该死的方…舟子，就应该到这里见识下，闭上他那张大嘴巴。
第58章 舟子驾到（上）（）
出乎我意料的是，质疑噙先生的方…舟子竟真的要来景区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接到通知，十点来钟要在钱智商的办公室开会，于是，我就没进系统，在办公室修改介绍噙先生的文章草稿，这是昨天下午根据甄工和钟老的回忆匆匆草就的。
就在会议中间，钱智商接到苍井溢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向在场的人通报了方…舟子要来的消息。
我刚才进屋时还奇怪，这是个干部会，公关部来的人却是小成，主管苍井溢却没到会。现在才知道，就在我们前天夜里开完那个紧急会议后，她就赶到火车站坐车去北京，找方…舟子进行交涉，开展公关工作。
这么临时去赶火车，一般是不会买到卧铺的。那她这一晚，可能一宿未眠，顶多能坐着眯一会儿，可是够遭罪的。这种工作精神，没说的。
就在我昨天找钟老交谈，了解噙先生的往事时，她经过六七个小时的车程，赶到北京，不顾疲劳，已开展起工作。至于怎么样找到了这位虽然很出名，但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名人，就无法知道了。这件事如果让我来做，我得愁死了，完全无从下手。而且就算找到人了，我想能做的，也就是说些辩解的话，恳求对方网上留情，删除相关博文，感激不尽之类。我顶多也就想到这儿了，至于竟能把对方给说动大驾亲临，这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估计这也超出钱智商的预想了，因为他脸上也是一副惊喜的表情：“真的吗？太好了，到这儿亲眼一看，再固执的人也会改变想法了。对姓方的这种人，我想用别的方法来让他回心转意，基本没可能。哦，你们下午就会到，几点？好，我会去机场接你们。喂，你们怎么能买上票的呢？到机场现买？那可太凭运气了。哦，开会当晚，你就订了两张返回的票。”
开会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是的，这件事不服不行。她在出发前就定下了要把方…舟子给弄到公司来的目标，而且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连票都订了，除了说有魄力，还有超强的自信心。
魄力人人都有，大小不同而已，而且这魄力和能力一点不搭界。当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就是大“魄力”，可结果如何呢？真正的自信心再加上后续的能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钱智商最后说了句：“你辛苦了。好，下午机场见。”收起手机，他有一会儿工夫还像是发愣，没说话。
甄工问了句：“钱总，方…舟子下午就能到？”
钱智商好像才清醒过来，说：“对，三点来钟到，好吧，咱们现在赶紧做些准备工作。小成，你赶紧在微博上把这个消息发出去。就说方…舟子先生要来本公司，实地考察、体验‘穿越游’，详细情况待后续报道。我看这样就可以了。”
成奋清答应一声，就开始在从不离身的电脑本本上操作起来。
钱智商又跟甄工说：“我看咱们可以把事儿搞大点，造造声势，搞些欢迎标语什么的，让外边的人，尤其是想借这事整咱们的人看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反倒把打击我们的名人也请来了，不是吗？”见甄工没什么意见，他就开始给隋声和保安部布置任务，从楼上挂上大幅欢迎标语。
隋声便请示说：“那怎么写呢？‘热烈欢迎打假斗士方…舟子先生光临我景区指导工作’，这样行吗？”
钱智商皱了一下眉头，“不对劲吧，他那个头衔好像没多少人承认啊，而且，让人说不定误以为是打假打上我们了，好像这里有不少假似的。再说，他也算不上什么领导，谈不上到咱们这儿指导工作。”他又想了下，说：“头衔还是用‘著名科普学者’吧，这么写也不算贬低他，对咱们也没负面影响。至于指导工作——”他停住了，看来也没想出太合适的词，便转过头对我说：“老晨，你在忽悠上有经验，词也多，怎么说好呢？”
我知道，在公司里，“忽悠”这个词和我联系并没有贬义，相反，倒是一种尊敬信任，所以也不在意，便说：“那就用‘来我景区参观游览’吧，有利于吸引游客，造成一种‘看，连方…舟子都来这里游览了，咱们也赶紧去吧’的氛围。”
“不错不错。行，隋助理，就用这个‘参观游览’吧。小苍现在不在，你就算帮她，向有关的新闻媒体通报下，他们愿意来采访就欢迎，但不用太热情邀请。小苍把人请来了，这件事干得不错，不过，方…舟子这个人，听说是一根牛板筋，摸不透他来后能不能转变原来的结论，要是他还——还是留点余地吧。”
隋声很高兴地答应着，看来对能帮苍井溢做点事感到十分兴奋。
这个钱智商啊，倒真是会利用人啊，看来还在很起劲地进行那个 “苍隋良缘”的“阴谋”吧。
赶在下午方…舟子到来之前，我把为噙先生“正名”的文章完稿了。由于目前只能根据钟老、甄工提供的材料，主要涉及创建“中心”这一段，此前经历基本是空白，所以还是比较简略，但比此前那篇不到二百多字的博文还是细了不少，应该能让人对他的学术成就和水准有相当的认识。
当然，细看这篇文章，人们就能知道我们“穿越游”的本质并非真的时空穿越。因为方…舟子已经指责我们欺骗游客了，在这里当然不能再蒙混了。不过，我估计也不会有很多的游客来看这样的文章，而且就算看了恐怕还是不大能搞清状态。
至于噙先生女儿和虚拟红楼梦世界里黛玉的联系，我当然没有提及，这太私人化了，我也不想让人把注意力转到这上面来。
稿子由两个老总过目，才能放到微博上。其实，我自己也觉得不满意，因为还是无法确实回答噙先生是否是货真价实的博士。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也确实没办法再进一步提供证明了，暂时应急吧。
将稿子存好，就接到隋声发来的消息，说人马上要到了，钱智商希望干部们尽量放下手头工作，都到楼前去迎接下。
我从宿舍走下来一看，已有甄工、方元、金喜莱、老ne、柴菲、纪书强等人在门前恭候了，来得还真挺全，看来大家还挺仰慕方…舟子这个名人啊。
不料，老ne一开口就是骂：“这老小子把噙先生从骨灰盒里拉出来批，咱还在这儿欢迎他，有没有搞错啊？走着瞧，我非得让他在里面出点事不可，最好是让里面官府把他抓进小号蹲两天，老晨也别忙把他捞出来，让他遭两天罪，领教下咱这儿可不好欺负！”
甄工马上喝住他：“大贾，别胡乱说话。你这么搞，是不想在这儿干了吧？他出来后，不是对这儿更是火大了？想想大局，别由着性子来。”
一块参加当年创业的金喜莱，也走到老ne身边，轻声细语说些什么。
老ne没有再说话，不过看他的神情，并未从心里想通。也难怪，他们这些程序员可是和噙先生相处过的，不仅是把老先生神明般看待，而且从感情上看来也很深厚，是我们这些后来人比不了的。
我掉头四下看看，见严亮、潘学和保安部的人也在楼前转着，警惕些是太应该了，这个方…舟子可是发生过被人袭击的事，曾轰动一时呢。
一贯由保安部负责布置的大幅欢迎标语，已经从六楼顶放下来，分外醒目，引来游客和路人仰头观看，不由得让我回想起这里曾来过的好多名人。不过，好像每个人来，情况都不完全相同，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故事。不知这回方…舟子来，又会留下什么样的故事？
在我们的期盼中，钱智商那辆宝马终于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说起来，这辆车也是大家钦佩他的地方之一。公司困难时，他这辆车成了公司的专车，接人送客，常常他还得充当司机的角色。公司经济大幅度好转，大家都认为首要的事就是该买辆车了，不能老是让老总的私家车再那么充公用了，金喜莱也做了预算，但他却没把这事像别的急事那样，雷厉风行办完，一直拖到现在。
车开到了楼前，甄工带领我们迎上前去。这时，车门打开了，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上的隋声飞快地下了车，跑到后车门前打开门，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人走下车，穿着件米黄色的夹克衫，神情严肃，正是在网上经常能看见照片、被骂为“肘子”的那位。
这时，开车的钱智商和后座的苍井溢也下了车，甄工已走到他们的身边，钱智商便介绍说：“这位是公司的副总经理甄枢生，也是我们的总工程师。”
我注意到，钱智商介绍甄工的前一个职务时，方…舟子无动于衷，手仍垂在身边，但钱总又补充上后一个总工程师的头衔时，他的神情就起了些变化，抬起手，向甄工已伸过来的手握了下，神情虽然还是颇为高傲，但明显不是无动于衷的神情了。
听完甄工表示欢迎的话，他开口说：“已听苍小姐介绍过不少系统的情况，听起来颇为神奇，一会儿就让我来见识见识吧。但愿苍小姐没有一般女性对技术惯有的爱夸张，或者说无知。哈哈。”
这时他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给人印象更像是讽刺。
苍井溢也很沉稳地一笑，根本没把对方带有轻慢意思的打趣放在心上。
倒是甄工忙说：“方先生，如果我们这个虚拟真实系统能够给你带来些许惊喜，那也是我已故的老师噙先生的成就，说来惭愧，其实他才是这里真正的总工程师。”
方…舟子收起那一丝笑意，颇为郑重地说：“这里我要先表示下歉意了。我是见到苍小姐后才知道这位噙先生已经过世了。我方…舟子学术打假已十年多了，从没有向死人发难过。就算他们学术造假，伪造学历等，那也该由——哈，阎王那里的有关部门去追究。我是一贯挑战活人的，越是名气大的，我才觉得越有动力。”
虽然他嘴上表示道歉，但其实话里流露出的意思，他并不认为他打假打错了，只不过人死了，一切从宽罢了。
我看老ne相当气愤，拳头都握起来了。这时钱智商赶紧接上话头，说：“这些是我们公司的骨干团队，我来介绍一下。”不过，看到“肘子”对我们这些“卒子”根本不屑一顾的样子，他也就笼统地说了下，没有逐人介绍。
方…舟子也根本没怎么听，而是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一过程用了短短一分来钟的时间就走完了过场。
苍井溢就在他四周打量时走过去，向他指点说：“方先生，请看那边我们的大型宣传板，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全国第一家虚拟真实人文风景旅游区’，从景区一开始向游客开放，它就树起来了，这应该可以证明我们并没有有意隐瞒景区的性质吧？不过有时候也是，越是大大的字，人们倒越是看不到，或者不注意，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视觉盲点呢？”
方…舟子仰着头看了下那个旅游标志，最后点点头说：“你说的有点哲学意味，可能真是个盲点吧。”
第58章 舟子驾到（中）（）
钱智商也趁机说：“公安部门也建议我们不要把景区虚拟性质说给游客，认为可能会有些犯罪分子如逃犯等，可能会以为这里是个穿越避难的好场所。事实上，我们真的协助公安部门不止一次抓获过这样的罪犯。”
他说得很巧妙，确实不止一次，但实际只有两次，而且后一次还难说能否算犯罪，至少没定上罪，嫌疑人最终也由公安部门放了。
方…舟子很犀利地说：“中国的老百姓科学素质都低得很，何况罪犯了。要不，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人迷信根本没什么科学性的中医呢？罪犯以为现在的科技就能实现‘穿越’，这素质也不是一般的低啊，被逮着也是活该。其实，我回国主要还是想来搞科普的，努力提高全民科学素质，只是后来实在气愤于学术造假太猖獗了，才出了手，现在人们倒忘了我的本行了。嗯，你们这个欢迎标语，倒是又恢复了我本来的身份。”
钱智商称赞说：“方先生看不惯国内学术造假猖獗，放下本行，以一己之力进行学术打假，确实功德无量！不过，我们这里真的没有造那个‘穿越’的假，用这个名，也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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