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对此是有所了解的,因为对矿山产权问题有疑问,他在空闲的时候,翻看了一些法律条文,他说:“刚才,你说的没错。但是,据我所知,《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第二章第八条规定,农村和城市郊区的土地,除有法律规定属于国家所有的以外,属于农民集体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属于农民集体所有。由此看来,如果将成山村的山视为矿山资源,它属于国家所有;如果视为土地资源,那就属于村集体所有。这可能就是问题所在。”
这时候,镇长李良开口了:“我认为啊,土地在表层,矿山资源在下面,开发的矿山当然是属于矿山资源,应该是属于国家的。如果成山村要收回,那也只能收回上面的土地产权。”梁健看着镇长说:“但问题是,山已经开采成这样,他们还能收得回吗?”李镇长争道:“收不回,那是他们的事情。”
梁健感觉到李镇长是在用赌气的语气说话了,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急。梁健缓了缓说:“李镇长,老百姓对矿山的开采有意见,绝不仅仅是他们的事情。老百姓的事,也是我们的事。如果老百姓的事不处理好,我们的工作就推进不了。老百姓对现在的矿山开采有意见,你看看现在矿山的开采是不是可以先停一停?”
李镇长突然怪异地一笑:“梁记,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就因为老百姓说了几句没道理的话,我们就要听了啊?那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矿山开采权已经承包给了邱小龙的石矿公司,人家开采期限还没有到,我们强行让他关停,不等于是违约吗?而且,我们的财政收入,一大部分靠的是石矿税收,没有这些税收,恐怕我们镇政府都得关门不如这样,今天我们举一下手吧,在座的同意关闭石矿的请举手。”
没有人举手。王雪娉瞧了眼梁健,她的眼神中传递出一个信息,如果他需要她举手,她就会举起来。梁健朝她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想她因为今天这件事情,让李镇长这帮子人,都视她为异己,否则以后她的工作会很难。
不过如今班子中的情况很不乐观,从刚才李镇长发起的什么举手来看,梁健是彻底孤立的。梁健必须削弱这种影响,便说了一句:“大家不用举手。李镇长,今天不是搞表决。我提出这个问题,本来就是跟大家探讨的。我们发扬的是民主,事情还是要班子集体研究决定,如果大家觉得有待商榷,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放一放。”
班子会议开到这里就算结束了,梁健觉得再开下去的意义已经不大。
会议结束后,梁健回到办公室,不可避免的有种失败的感觉。梁健以前没有担任过一把手,在十面镇的时候,只是党委委员;到了长湖区委组织部也只是担任副部长;到了市府办是综合一处处长,虽然也是一把手,但只是一个科室长。直到今天,当了镇党委记,梁健才感觉到,一把手不是那么好当的。
王雪娉进来的时候,梁健还在看着窗外发呆。其实窗外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角天空。王雪娉问:“看什么呢?”梁健看了眼王雪娉说:“有时候,我们看到了,却要装作跟没看见一样。”
王雪娉笑了起来,将一盆小仙人掌,不经梁健的同意,放在了梁健的窗台上,对他说:“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梁健说:“至少有点绿意。”
王雪娉站在他面前,腰身微微前倾,梁健不敢直视。王雪娉说:“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会议,有点泄气?”梁健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觉得石矿开采有问题?”
王雪娉说:“因为这些人都在石矿里入股了嘛”梁健很吃惊地看着王雪娉:“入股了?”王雪娉朝梁健笑笑说:“不然,你以为呢?你还以为这些家伙真没看出石矿开采的问题啊?他们有些人比我们清楚的多了,只是他们都有股份,你要让石矿暂停,就是停了他们的财源,那还不是要他们的命?”
梁健辩了辨王雪娉的话,说:“据我所知,乡镇领导班子的收入,应该不低吧?一年也有十四五万吧?这还不够?”王雪娉说:“如果一个人觉得,有些东西本身就是他该享有的,不管他原来有多少钱,你不给他,他就会有意见,不是吗?”
王雪娉的意思,很明显,向阳坡镇的领导班子,把矿山的入股收入,认为是自己应得的灰色收入,没有人会因为换了一个党委记就放弃这块一直吃到现在的蛋糕。
这时候,市政府办的陈辉竟然打了电话过来。陈辉接了他的班,也算是如愿以偿,这跟梁健没有把陈辉彻底打趴下有关系,梁健对陈辉是手下留情的。陈辉应该记梁健的好。
然而,当梁健颇为高兴地接起陈辉的电话,说道:“陈处长,你好啊”陈辉却冷冰冰的说:“梁记,宏市长说,让你到他办公室来一下。”梁健说:“知道了。”陈辉没有任何其他言辞,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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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又见依婷()
宏市长有召唤,梁健无论如何都得去。 :王雪娉好奇地问梁健:“宏市长让你过去?”梁健点了点头。王雪娉说:“我让驾驶员在下面等你。”梁健说:“我自己打电话吧。”王雪娉瞧了眼梁健,点了点头。她明白梁健的意思,他不想某些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三道四。
来到市行政中心,梁健的奥迪车被拦了下来,梁健从车窗里伸出头去,保安认出了他,才放他进入。就是这样,如果你不是在市里,即便你是下面的一把手,人家还是有权力来给你添堵,所以,很多下面的官僚,总是要拍上面的马屁,有些上面的比自己职位低很多,也没有办法。
梁健上了楼,来到了陈辉的办公室。陈辉在打电话,看到梁健进来,招呼一声也没有,只是瞥了梁健一眼,只顾打电话。从对话中听,这是一个私人电话,原本可以在半分钟内把事情说清楚,陈辉却跟对方鸟来鸟去。
梁健算是明白了,陈辉是故意的。梁健可不想看陈辉的脸色行事,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宏市长的秘,总之他这种表现只能说明他的肤浅,这种人早晚还是会跌入谷底。
梁健不跟陈辉多话,掉转身子就往宏市长的办公室走。陈辉这下急了,放下电话就追过来。
梁健马上就要推开宏市长的门了,陈辉情急之下,挡在了梁健的身前。陈辉说:“梁记,我要去通报一下。”梁健看都不看他一眼,说:“你早该去请示了,像你这样的效率可不行”
陈辉朝梁健嘴角一歪说:“行不行,我自己知道。”说着,就推门进入宏市长办公室。梁健站在门外,心想,原来以前陈辉是一直憋着,现在岗位有所变动,狐狸尾巴就暴露出来了。不过,梁健并不后悔当时没有将陈辉踢出市府办。
做了的事情,就不该后悔。做错了,关键是如何改过。看错了人,下次就吃一堑长一智。梁健已经不允许后悔这个词,挤入自己的性格当中。
陈辉出来说:“宏市长说让你进去。你可要有点心理准备”陈辉朝梁健幸灾乐祸的一笑,就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梁健到了宏市长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原本是他每天出入好多次的地方,现在已经跟他没有特别的关系。铁打的硬盘,流水的兵。当干部就是如此。宏市长双手平放在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个文件。
“宏市长好。”梁健问候了一声。宏市长却没有抬起头来。连“嗯”的一声都没有。
梁健心里就有些慌了。宏市长看上去很不愉快,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他和胡小英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如果真是如此,他会不会冲自己发起火来?还是会直接免去他的职务?
喉咙有些干巴巴,梁健看到桌上也没有给他准备茶水。这个陈辉也真够做得出来,连一杯水都不给他以前梁健当秘的时候,无论是谁进来,即便明摆着要挨骂的人,梁健也会给对方上一杯茶水。这不是说要讨好谁,而是作为秘最起码的礼节。
陈辉,现在,连这点礼节都不讲了。难道,陈辉早就已经知道梁健此次来会凶多吉少,所以已经根本不把梁健放在眼里了?
宏市长还在一行行看着文件,梁健能够听到心脏的乱跳声。不知为什么,一个字眼突然从脑海里跳出来,“淡定”。梁健几乎是眼睁睁地瞧见了这两个字,高高悬在头顶。
梁健的心跳开始缓慢下来。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敢作敢当,他梁健是跟胡小英发生了关系,那又怎么样。胡小英是单身,梁健也是单身,两个单身的人,在一起根本没有犯法
这么想着,梁健放松下来。看到宏市长还在看文件,梁健就站了起来,自己走到柜子前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梁健的这一举动,反而引起了宏市长的注意,宏市长抬起了头,瞧了瞧梁健说:“小陈没有给你倒水啊?”梁健笑笑说:“这说明小陈把我当自己人。我来这里,该自己倒水的。”
宏市长点了点头,这才将手头的文件合了起来,挪到了一边,然后去拿茶杯,发现自己的茶杯也没水了。梁健早就已经瞧见,接过了宏市长的杯子,倒上了水拿回来。
宏市长评论了一句:“小陈的工作没有你仔细。”梁健不想多加评价,只是说:“他可能是作秘的时间不长,还有一个习惯的过程。”宏市长说:“希望这个过程不会太长。”
梁健不接话了。宏市长又瞧了眼梁健:“怎么样,这两天工作怎么样?从你下去到现在,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怎么了?这么快,就把市政府给忘记了?”
听了这句话,梁健心好像降了下来。他是害怕宏市长发现了他与胡小英的事情,但是从宏市长的话语当中,今天他找他过来,应该不是他和胡小英的事情。梁健说:“宏市长批评的对。我是没有打过电话过来。”
听梁健这么直接的回答,宏市长就瞪着梁健,似乎对他的回答没有心理准备。
梁健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是一种欲擒故纵的说法。紧接着梁健就说:“但是,这些天,我没有一刻敢忘记市政府和宏市长。我是市政府出去的人,我必须把事情干好。到了下面之后,我时时刻刻希望能够把特高压的事情办好,尽快取得突破性进展,然后给宏市长报一个喜讯。”
听梁健这么说,宏市长紧绷的脸松弛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我想,你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有这份责任心,我很欣慰。现在进展怎么样?”
在来宏市长办公室前,梁健早就已经打了腹稿,如何把这两天做的事情汇报好。如今宏市长果真问到,梁健就能脱口而出了。梁健说:“有一些进展;但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进展是,我去了之后,与死者家属之间达成了协议,死者遗体目前已经火化。但是,如果要顺利推进征迁工作,还有两个问题:一是村庄搬迁,如果不搬迁村民就要处在特高压辐射范围之内;二是矿产产权,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梁健没有将镇上领导班子成员大部分在石矿中有股份的事情说出来,毕竟这个事情,他只是听王雪娉说过,并未核实。向领导汇报,必须是经过核实的事情。梁健一直把握这个原则。
宏市长听梁健汇报完之后,看着梁健说:“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不过特高压线推进这个事情,恐怕等不起了,今天省里有关领导又已经打电话来督促了。今天我接到了电话,谭震林记,也接到了电话。谭震林记又专门说,这件事情让我抓落实。我今天已经找过县委记葛东同志和县长石剑锋同志,都重新强调过这个事情了。
“他们两位可能马上会找你谈。但是我想也单独找你谈谈吧我还听葛东同志反映了一个事情。”
梁健听到“反映”两个字,心里就是一紧:“宏市长,不知道葛记向您反映了什么,请明示,这样有利于我工作的开展。”
宏市长说:“据说,你第一天去镇上,就下村和死者家属私下约定了60万,他们才同意第二天去火化死者遗体。这件事情,你速战速决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据说,当时高记答应给的是50万,你一句话就又增加了10万。有这件事情吧?”
原来,有人向宏市长告状了。这件事,肯定是镇长李良向县委记或者县长告状,他们又告到宏市长这里来了。也许,这才是宏市长今天叫梁健来的真实原因。
梁健说:“有这个事情。我是为了能够尽快处理掉这件事情,死者遗体一天不火化,就一天是个隐患。”宏市长说:“这个我了解。不过,在基层,你做很多事情,最好先跟班子通个气,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这就叫民主集中制。”梁健说:“我当时……”
梁健想做些解释,但是宏市长打断了他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说,我不想你给人一种印象,因为你是我的秘,就什么都自己说了算这对你的成长没有好处。”
梁健早就听说过,跟领导不要强调理由。这句话是没有错的。梁健刚才想要说理由,就被宏市长打断了。听了宏市长的批评,梁健终于明白了宏市长找自己来的原因,说白了,就是不希望梁健做什么给宏市长抹黑的事情,或者给人家留下不好印象的事情。
梁健很干脆的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一定按照宏市长的要求去做。”宏市长朝梁健看了一眼,说:“那就行。”
再也没有其他的话。梁健意识到宏市长这时话已经说完,他可以走的意思了。梁健心里很是失望,原来领导喊他过来,就是来警告他做事慎重一些,仅此而已。
再呆下去,也已经毫无意义了。梁健站起身来,朝宏市长微微躬了下身子:“宏市长,那我先走了。谢谢宏市长的教诲。”
宏市长说一声“好的”,也没有站起来。梁健就退出了宏市长的办公室。
陈辉肯定是听到了开门声,就从办公室里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梁健脸上的阴云,陈辉就嘿嘿笑了声:“梁记,这就走了啊?”梁健露出笑容,说:“走了。”然后又朝陈辉说:“领导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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