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次对你说话很重吓到了你,他都不会再重复第二次。和他对比下,我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笙笙交给秦霁,我让所有人知道我爱她,可我并没有为此付出什么。”
055 没有什么永无止境()
窗纱在随风拂动。
曲笙的手像一地月光那样冰凉。
睫毛颤抖下,她眼底闪着泪。
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但我知道没有什么痛比这个更重。
我静静坐在**边,韩竖一片衣角消失在门缝,轻轻合上后,她终于将眼睛睁开,她反握住我的手,有气无力喊了我名字一声,“沈筝。”
我将身体倾靠过去,她问我,“秦霁在吗。”
我说在,一直都在外面,他很后悔。
曲笙看了一眼椅子背上搭着的韩竖的外套,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越来越迷离,我不知道她陷入怎样的回忆,她和韩竖还有秦霁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在窗外斜射进来的月光笼罩下,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我和韩竖,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我们之间的故事有用漫长的时间也说不完,它记在我心里。我躺在手术台上在想,如果我爱的男人是韩竖而不是秦霁,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我过得很幸福,他对我会像陈局对你那样,无微不至疼爱到骨子里,我不用这么狼狈抛弃自尊,看着秦霁一次次走,却从没有回过头。”
她说着说着脸上满是水光,“真疼。他推倒我时候,我就感觉到孩子不在了,但我还有期待,谁也不知道我得到这个孩子有多难,我把他看成我半条命。可我躺在**上听大夫说要做清宫手术,我的天就塌了,我知道我再也握不住秦霁,我从没有握,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狠心,把孩子当成了筹码,他才会离开我。”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女人绝望时什么都做得出来,没有办法评断她是否过分,孩子是骨肉血脉,但也是婚姻维系,她原本就担负着一个筹码的价值,你不要想这么多,秦霁已经后悔了。”
曲笙好像没有了力气,她闭上眼睛很轻的点点头,只是仍旧紧握我的手,她和我一样,眼底都透露着对这个世界的不安,我们都缺少安全感,缺少对自我价值肯定的自信,这些不安和自卑,我来自于我本身的卑微和坎坷,她来自于她爱情的失落。
曲笙彻底睡着后,我悄无声息的走出病房,走廊上只剩下陈靖深和秦霁,秦霁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我的脚,他很久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从我的脚下缓慢移到我脸上,他嘴唇干裂,起了一层皮,可他明明手上就拿了一杯水。
其实他也很绝望。
本真不算太坏的人,他的人性早晚会被一件事所触动,而不会永远泯灭下去。
他非常渴望的看着我眼睛,我终于在他一片死灰内窥见了零星点点的光亮,我说,“她可能不会再跟你走了。”
秦霁张了张嘴吧,没有发出一个声音,他又将头重新垂下去,用两只手抱住了后脑。
我说,“这个世界的确有太多不公,你们因为权势永远占据着上风,拥有一切最好的条件和机遇,法律和道德都会为你们敞开绿灯,毕竟人脉的作用太强大,但唯独有一样,它对待任何人都是公平的,那就是后悔。平凡人和高贵人都无法买到后悔药,不管肯砸多少钱。意念是一点点被腐蚀和瓦解,哪怕它还绷着最后一根丝线,你都能起死回生反败为胜,可你选择了剪断,头发断了可以长,身体断了可以衔接,但心里的丝断了,再也没办法重新缝合。”
我说完这番话后,无视秦霁剧烈耸动的肩膀,跟随陈靖深离开了医院。
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成长和年龄无关,二十岁的人也可以看透世事,将死的人同样可能一辈子过得糊里糊涂。
我希望秦霁可以早点清醒过来,这世上没有二次重来的机会。
我们离开佛城那天,韩竖和秦霁都没有过来,韩竖公司有很重要的事,只派了两名下属送我们到机场。
听说秦霁跪在病房门外整整两天两夜,任谁劝说都无动于衷,最后实在扛不住晕死过去,醒来后便一直不说话。曲笙没有过去看他,她被父母接回了曲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我预料不到他们以后的故事,但我想破碎的镜子粘合后也不是最初的模样。
陈靖深和祝臣舟大约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命运的纠葛,我们非常凑巧乘坐了同一趟航班,在登机口遇到时,陈靖深脸色微微有些惊诧,而祝臣舟却非常坦然,还将手中的登机牌朝我们举了举,作为打招呼的示意。
我们都在头等舱,坐下后陈靖深扫了一眼对面,他若无其事说,“没想到佛城也会遇到祝总。”
祝臣舟笑了一声,“有缘分自然能遇到。我和陈局的缘分可不是一年半载,追溯过去也有将近十年了。不管外界怎样看待你我的关系,是敌是友我们心里清楚,这点缘分寻常人求也求不来。”
他说完意味深长看了看我,我迅速别开头。
陈靖深对祝臣舟,总是非常谨慎和敏感,他没有和他聊下去,而是靠在椅背上休息,他眉宇间非常疲惫,我们在佛城过得并不愉快,怀揣着美好期待,可抵不住突发事故,很多事挤在一起爆发应接不暇,彼此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找空姐要了一条毯子和眼罩,为陈靖深盖好后,轻轻将他面前放着的那杯热水移到我这边,防止他在睡梦中会碰洒。
头等舱内格外宽敞,也很安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空姐的身影从过道走过,我本能看向对面,祝臣舟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并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和谁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厚重的云层,雾蒙蒙之中,云朵成为一团棉絮,非常缓慢的移动着,很多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从陆地仰望的天空是这样一副景象,我以为它是苍茫无止境的,星星就像被镶嵌上去,它只是一匹绸缎。
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永无止境。
一切都有尽头。
只有你接触过,才会明白它的脆弱。
056 为我撑住天的丈夫()
中秋节次日,陈靖深带着三十七名刑警和二十名精干特警出差到台城边境进行一个特大恶性犯罪团伙的抓捕行动。
台城是非常贫瘠落后的一个城市,四面环山,中间一条常年奔腾不息的江面,那边经济极其落后,贫困得令人无法想像,几乎所有沿边城市内的乞讨人员都是台城出去的,青壮年还有活路,可老弱病残只能靠行乞。
台城在中国版图上属于大西北附近的城市,排挤在三线之外,充其量能算作一个城市,但至于几线,连规划都没有。虽然城府出台无数措施对当地进行希望工程方面的补救,可由于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长时间落后,经济基础太过薄弱,效果很不显著,再加上中间程序的层层剥削压榨,能够分到基层的部分,只是这一张饼最难啃的边缘,很硬很咯牙,刮下来的油水微乎其微,搪塞得了一时片刻,无法为整座城市带来福音。
台城这边民风虽然淳朴,可在环境的闭塞下,居民大脑简单、性格暴力冲动,地理位置又很险峻,渐渐成为了不少罪犯栖息逃离警方追捕的最佳藏身地点。
陈靖深接到上级电话时,我就坐在他旁边,偎在他怀里看电视,是很枯燥乏味的新闻节目,可他每天晚餐后都必看,我不喜欢这些,但为了迎合他,我强迫自己去接受,久而久之也成了我生活中必需的一项调剂,习惯是一个非常强大而可怕的东西,它会在无形之中渗透到你的骨血内,镌刻在你头脑里,让你无法抛弃掉。
给陈靖深打电话的正是崔部长,他在那边语气很焦急说,“小陈,台城的案子非常棘手,已经有不****女受到迫害,甚至许多都没有成年。那边的警局治理落后,人手也不够,警力资源比我们这边大都市的配备都逊色不少,对方请求我们的支援,而上级对此非常重视,你做局长也有几年了,上面一直在私下讨论要不要再为你升职,毕竟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这一次案子由你来调度负责,我们成功解决后,你就准备一份比较详细的生平报告,我会为你往上面递交。”
陈靖深在崔部长叙述的过程中非常认真专注的聆听,他说,“我在这边局里对前线进行指挥,领导方面谁带队前往?”
崔部长语气明显弱下去了几分,“台城那边环境很差,地势险峻,而且这一次根据那边警方的勘察,这个团伙组织就隐匿在大山上,几乎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台城当地没有能和我们里应外合的精干警力。小陈你也是官场上混了很多年,你应该清楚,这样情势下,哪一个为官的愿意闯这龙潭虎穴?上面可以强行指示,但下属有情绪,有借口,我们也很为难。你在局里的口碑没有一点负面,你作为总负责人,干警们不会有其他抱怨情绪。”
陈靖深听完脸色骤然一沉,“崔部,干警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正因为案子非常棘手,危险性极大,我们才要以身作则,调动大家破案积极性,既然没有人愿意跟过去,您批报上级,由我带队到台城。”
我吓得手上一抖,将原本还打开的电视关住了,屏幕下来的霎那,客厅内安静得令人窒息,陈靖深看了我一眼,崔部那边显然也是一惊,“小陈,你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你很清廉,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难得,不管你怎么样优秀,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上的人,都不可能做到将自己的口碑打磨得十足完美,量力而行是一种智慧。如果”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为任何口碑和名誉,只为兑现我的承诺。我当初还在做副局时,刑警大会上我清楚说过,大案要案面前,我陈靖深绝不退缩,和一线干警共存亡,这一点只要我还在岗位一天,我都不会食言。”
我死死握住陈靖深的手,他脸上是凛然的决绝,并不容我劝诫,便挂断了崔部长的电话。
我看着他手机暗下去的屏幕,身体就在这一霎那间变得冰凉。
我不知道陈靖深的固执从何而来,他为什么非要明知危险还一头扎进去,能够逃避的事何必迎头而上,现在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在艰难险峻的情势下躲到最后面,冲锋陷阵的永远都是基层下属,你面面俱到未必能博得美名,相反不怀好意的人还会在背后诋毁你是邀功逞强。
我忍了又忍,但我无法让自己坦然接受陈靖深在事业和我的对比中抉择了前者却忽视了我。
我握住他的手,我发现自己掌心全部都是汗,“上面没有让你去,你为什么要去?你以为龙潭虎穴是那么好闯的吗?你有几条命能够让你在那样恐怖的环境下安然无恙?不管台城怎么贫瘠落后,那也是一座独立生存延续的城市,能够让一座城市的警方都束手无策的团伙,他们很聪明,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你和其他警察身份不同,他们一旦被逼得走投无路,首先目标就是你你知不知道!”
陈靖深蹙眉甩开我的手,“沈筝,我是一名局长,这是我的职责和使命,你并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工作充满了危险。你不要不懂事。”
“我就是不懂事!你是局长,你是警察,我不管你外面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马上成为我丈夫,我需要一个能保障自己安全为我撑住天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美名满天下却时刻要在死亡线上徘徊让我寝食难安的英雄!”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歇斯底里,我喊完后和陈靖深同时怔住,他一言不发抿着唇,静静望着我,我沉默了片刻,用两只手蒙住我的脸,我在掌心内轻轻啜泣着,到最后我根本无法控制,便失声痛哭出来,“你不为我想,为露露想,我满身泥污,我不配你记挂,但她是你女儿,你真的出了事,她怎么办?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工作,但你已经快四十岁了,你不再是年轻充满战斗血性的年轻男人,你别拼了,算我求求你。”
我非常无助的大哭着,陈靖深始终没有说一个字,我哭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手将我肩膀揽住,轻轻扣在了怀中,他的胸膛在我枕着的地方一起一伏,“傻话,谁说你满身泥污不配我记挂。沈筝,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我仰起满是水痕的脸看着他,“那你不去了,好不好。”
陈靖深眼内是毫不遮掩的爱怜,他用手指在我脸上有泪的地方轻轻抹着,语气内透着无奈,“这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
我满是期待看他的目光彻底凉了下来,我无声的抽噎着,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淌下,他擦掉后还有新的,仿佛怎么也停止不了。他最终将我狠狠抱住,压在沙发上用力吻着我的唇,他的吻很乱,很急切,直到将我脸上和脖颈处的潮湿全部吻干后,他才放缓了动作,在我脸上轻轻磨着。
“我答应你,我会为了你和露露,平安回来。”
我最终没有留住他,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陈靖深便离开了公寓,他对我说根据以往经验,不超过一个星期他一定会回来,于是我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等到了第七天,他没有任何消息,警局我进不去,他公司的助理和秘书都不了解他警务方面的任何情况,我就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只能守着这一小片天痴痴的等。
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怎么也打不通,早晨到黄昏,深夜到黎明,周而复始。
我知道他执行任务从来都不开机,只用警务内部的对讲机进行联络,可以往任何案子的性质都没有这一次恶劣,所有出警同志都是抱着牺牲的信念前往一线,他也不例外。
第九天时我哭着在早晨醒来,眼前全都是迷茫的雾气,我疯了一样扒着窗户朝远方大喊他的名字,我第一次感觉到陈靖深对于沈筝而言,是怎样的不可或缺。
两年时光并不算很长,七百个日夜,他陪着我不过一半时间,我很清楚不管他怎样沉默寡言,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他没有骗过我没有利用过我更没有打骂过我,他让我堂堂正正活在这座我少年时前都不敢想的大都市里,他给了我一种安稳且不用惧怕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