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活动都是他负责安排的。
斯敏儿待了一个礼拜,算了算时间,也该是大学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了,只是不知道苏希诺是如何向校方交代自己的去向的。
她失踪这么久,居然都没露出马脚来,苏希诺要想让她人间蒸发,简直就是弹指间的事。
斯敏儿每天像个木偶人一样任他们摆布,某天,她想起自己许久没有练琴了,尽管恢复自由的那天遥遥无期,可她也不想让自己的琴艺生疏。
她问阿兰自己可不可以弹钢琴,阿兰得了苏希诺的命令,可以满足斯敏儿一切“合理”的要求,阿兰便告诉她楼下有个琴房,斯敏儿可以使用那里的钢琴。
斯敏儿是个生活作息既有规律的人,自此之后,她每天下午吃饭前都会在琴房里练习一个小时。
吃过晚饭后,她会在房间里看一会儿马来西亚的新闻,锻炼自己的马来语听力,接着沐浴,念佛,十一点前熄灯睡觉。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天。
下午六点半,夕阳的余晖为万物镀上一层金光,天边浮动的流云变成火一般的鲜红。一辆豪华商务用车从敞开的铁闸开过,停在宅子前的停车场内。
守候已久的周启俊上前拉开后车门,一身定制黑西装的苏希诺迈出大长腿,从车上下来。
他下车后,周启俊与他的另一名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周启俊不等苏希诺开口,便主动为他汇报道:“先生,晚饭安排在东饭厅进行。”
苏希诺没有回应,只顾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当他从一边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的回廊走过时,听到旁边的房间内传来了阵阵灵动悦耳的琴声。
苏希诺走到那房间的门前,脚步稍稍停驻。他自然而然地扭头看去——
铺着印茄木地板的琴房内,摆放着一台白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身着纯白棉麻连衣裙的斯敏儿正在弹奏一曲“帕卡贝尔卡农变奏曲”,阿兰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沉醉地聆听着她的演奏。
琴房的落地窗正对着庭院,庭院内花光鸟影,佳木葱茏,恰逢黄昏时分,日暮的光华宁静地穿透了玻璃窗,在她的身后绽放出绮丽的色彩。
第二章 绣花枕头()
帕克贝尔的旋律轻盈妙曼,没有直击心灵的震撼,有的是安适和祥和,音符的流淌,像一带绿汪汪的溪流,叮叮咚咚地冲刷着戏底的沙石,揉捏出细碎的呢喃。仿佛能感觉到缕缕清风,丝丝凉意,如同母亲温柔的手掌抚摸在孩子的发梢上。
苏希诺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目光却再也移不开地锁在了女孩的身上。
她柔韧修长的身姿在夕照之下,融入了温婉恬静的乐章中。苏希诺眼前的身影如梦幻般转变了,早已被记忆抹除的画面在迷茫的白雾中浮现。
他看到了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披散着一头乌亮柔软的长发,端坐在钢琴前认认真真地弹奏着。
迷雾正在散去,画面逐渐真切,他清晰地看到了女孩裙摆下那未能及地的小脚丫,还有她肉呼呼白生生的小手,那因为过于专注而紧抿的嫣红小嘴,绵密且微微上翘的睫毛……怀念与酸楚的感觉忽然充斥在心头。
悠扬的乐曲毫无预警地停下了,苏希诺瞬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的目光也在顷刻恢复成往日的冷峭。
斯敏儿稍带迷茫和慌乱的眼神与他不期而遇,很显然她是因为发现他的存在才终止了弹奏的。
苏希诺因为被斯敏儿弹琴的画面勾起了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心情变得浮躁起来,当然,旁人休想从他冷酷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来。
斯敏儿站了起来,阿兰也正要向他鞠躬行礼,他已经扭过头去,大阔步离开了。
斯敏儿对他的归来感到不安,但这里是他的家,她没有任何表达不欢迎情绪的立场。严启俊交待阿兰带斯敏儿去东饭厅,便也紧随着苏希诺离去了。
阿兰为斯敏儿梳理好头发,确保她的仪容已在最佳状态,这才领着她前往饭厅。
斯敏儿住进来这么久,平日里都在房间附设的小客厅用餐,只有在与苏希诺共膳时才得以上饭桌。
当然,她不会对此有任何怨言,或觉得这是对方对自己轻视的表现。她对自己的身份有明确的认知,她是苏希诺用以打击雷骏凯和马哈德家族的棋子,她而今的生活,已经算是极受优待了。
她来到金碧辉煌的饭厅,只见十人座的红木欧式长餐桌旁,苏希诺坐于主位之上。他没有刻意等待斯敏儿,已经兀自享用着餐前的开胃酒。
斯敏儿进来后,立在一旁的仆人训练有素地为她拉开位于苏希诺左边的椅子,斯敏儿用马来语低声道了句谢谢,轻轻地坐下。
今天吃的是法国菜,上菜的顺序很是讲究,先是冷开胃菜,第二是汤,第三是热头盘,接着才是主菜,最后上甜品。
菜色非常丰富,不过量不多,少而精。
斯敏儿是素食者,适合她吃的菜不多,而且她的胃口也不大,第一道冷盆的爽口苦苣菜就够她吃饱了。
不过仆人还是有条不紊地迭次送上新的菜,她不想浪费,只好闷头吃,幸好厨子给她做的那份是全素的。她越吃越觉得撑得慌,小脸不由自主地露出忧愁的神色来。
苏希诺吃完一道煎鹅肝,仆人立即为他送上一杯可增进食欲和使口腔清爽的“雪葩”。他没有吃,而是执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斯敏儿还在努力解决着自己面前那盘蔬菜派,苏希诺丢下餐巾,蓦然开口:
“斯小姐,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斯敏儿微微一顿,她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回答:“还好……”
尽管这半个月来她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这类似禁脔般的生活委实无法叫她享受。
苏希诺直勾勾地盯着她,斯敏儿本就天生丽质,这十多天下来,她好像变得比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更美了。
上一回两人见面,斯敏儿因为麻醉刚过,加上备受惊吓,美则美矣,身上透着一股怯生生的可怜姿态,像一只落入捕兽笼中的无助小鹿。尽管她后来有流露出抗争的情绪,却也是一闪即逝。
今天的她截然不同了,因为这些天来好吃好住,又有专职的美容师跟进保养,此时的斯敏儿,美得如同一块玲珑剔透的白玉。但见她腮凝鹅脂,唇若点樱,双眸如同浸泡在水中一样,乌亮润泽,看一眼就能叫人沦陷迷失……
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能美到叫苏希诺移不开眼的,斯敏儿的美貌与李佩凌难分伯仲,可苏希诺在面对李佩凌的时候,从未试过盯着她的脸看上十秒钟以上的。
在他不经意之间,他居然死死地凝视这斯敏儿足足一分多钟,刚才看她弹琴的时候更是投入得连时间都忘了。
斯敏儿也被他几近无礼的注视弄得心神不宁,她不知道对方的眼神有什么意味,也不敢去探究,可她却因此而浑身发热起来。
她微垂螓首,不自在地捧起水杯已掩饰自己的慌乱。
苏希诺眯起眼,掩盖住眼底蹿起的火苗。不知为何,他觉得有点口干,他端起雪葩喝了一口,才不冷不热地开口:
“如果你想尽快恢复自由的话,请你千万记得好好配合我。”
斯敏儿怕的正是这个,对方在她身上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到底要她配合他什么?可以料想,苏希诺绝对不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他现在在她身上花费得越多,将来她要付出的代价就会越高。
斯敏儿想着横竖也是要面对的,干脆跟对方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她鼓起勇气直视着苏希诺,力持镇静地问:
“巴达维先生,请问您到底要我配合些什么?可否详细地告诉我?”
苏希诺重新拿起刀叉,吃了一口刚送上来的欧培拉,缓声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希望你能阻止科恩。马哈德与佩凌的婚事。”
科恩。马哈德是雷骏凯的原名,斯敏儿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她这才明白,原来雷骏凯真的要跟李佩凌结婚了……难怪他不回中国,也不再与她联系。
斯敏儿心口发闷,她情绪复杂地说道:“巴达维先生,我可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阻挠他们的婚事。”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力吗?”苏希诺冷笑道:“如果你阻止不了,我可不会大费周章地把你带到马来西亚来。”
斯敏儿皱眉,她没有就自己能否有这个能力的问题与他争辩,而是发自内心地问道:“您认为我可以阻止,那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
“只要你出现在他的面前,便足够了。”苏希诺信心满满地说道。
他已经摸清了雷骏凯的脾性,他就一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或许在音乐上有那么一点才华,可是论到做人的道行,还远远不够。只要戳到他的痛楚,他就会一蹦三丈高,给他一点刺激,他就会不顾后果地横冲直撞。
这种人,用来当傀儡是很不错的,难怪他的姐姐法蒂会煞费苦心地扶植他上台。因为他好控制,所以李佩凌的父亲也乐见自己的女儿嫁给雷骏凯。
苏希诺处心积累要破坏雷骏凯的婚事,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深爱这李佩凌,早在他家破人亡的那天起,他就不懂得去爱别人了,为了往上爬,他毫不犹豫地摒弃掉所有正常人该有的感情。
李佩凌的外公是马来西亚政界里数一数二的重臣,李佩凌的父亲也是大企业的老总,她的叔伯兄弟、姨妈姑妈姐姐妹妹,还有一些旁系的亲戚,几乎遍布整个马来西亚的商圈和政界,娶了李佩凌,就等于跟这些人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苏希诺当初就是出于拉拢这些人的目的才接近李佩凌的,正好李佩凌性格外貌都很和他的胃口,他当时也是动过要娶对方的念头,奈何李佩凌的父亲太忌惮他了。
在马来西亚的上流社会,苏希诺有个外号为“眼镜王蛇”,指他是冷血并带有剧毒的毒蛇,富贵人家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跟他扯上关系。
偏偏他的邪魅狷狂、恣睢暴戾又能叫那些喜欢坏男人的小姑娘们欲罢不能,可是谁也驯服不了这条毒辣的眼镜蛇,女孩们对他是又爱又恨,只敢远观不敢亵玩也。
李佩凌是在一次宴会上与苏希诺邂逅的,对方身上特有的野性气息一下子就吸引了她。
可李佩凌的父亲怎么敢把女儿嫁给这个有可能随时反噬他们一口的眼镜王蛇?于是他才会急急忙忙与马哈德家族缔结婚约,就算李佩凌只是雷骏凯众多未婚妻里的候选人,他也不在乎,只要李佩凌能远离苏希诺,一切好说。
李佩凌对苏希诺的感情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喜欢肯定是有的,可她毕竟不是个会为爱而不顾一切的豪放女。
在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她也明白到,万一自己嫁给了苏希诺,对方是不会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的,她理想中的丈夫是妻奴型的,会对自己千依万顺,会把她当宝贝一样捧着手中呵护,显然苏希诺是达不到要求的。
出于这样的小女人心态,李佩凌与苏希诺刚刚成型的恋爱关系就这么夭折了。苏希诺对此很是恼火,一来他在李佩凌身上也投注了不少心思,因为把对方当成未来妻子看待,他在跟李佩凌交往的期间还相当专一,甚至为此还把服侍自己多年的几个情。妇都甩了。
他居于高位,呼风唤雨多年,许久没试过被这样倒打一耙了。他要告诉世人,跟他作对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且雷骏凯与李佩凌的联姻,还直接影响到他的利益。
第三章 视若无睹()
巴达维集团近几年飞速崛起,已经严重威胁到马哈德家族在马来西亚的地位,两家为了争夺资源和市场,没少短兵相接。
而且在二十年前,巴达维集团崩裂,当时前身为“严氏集团”的马哈德集团趁火打劫,侵吞了他们家不少产业,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苏希诺有足够的理由跟他们开战。
最近马哈德家族走上了二十年前巴达维家族的老路,因为内讧和争权,正要逐步走向崩散的边沿,苏希诺巴不得推他们一把,让他们尽快摔到地狱的深渊去。
然后他便可以以牙还牙,趁人之危侵吞掉对方的资产。
一旦雷骏凯与李佩凌的婚事成了,马哈德家族手中就会多了一张王牌,到时候要整垮他们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只可惜,他们推出来挽救颓势的,是空有一个好看外表的雷骏凯,他最大的资本就是他迷人的脸蛋,他目前唯一能抗衡对手的,就是把自己当成个“男。妓”,勾到一个能辅助他家族的千金小姐。
跟这种虚有其表的小毛头交手,苏希诺很难想象自己会输。
苏希诺早已部署好,让雷骏凯因斯敏儿而失控是第一步;破坏雷骏凯与李佩凌的婚事是第二步;让李家与马哈德家族反目是第三步;赢娶李佩凌拉拢李家是第四步;击垮马哈德家族夺得更多资产是第五步……
看似只是小小的一步棋,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斯敏儿,却是他整个计划的开端。
斯敏儿听完他语焉不详的回答后,便不再作声了。
她总不能向对方虚心请教,自己该如何破坏被人的姻缘吧?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斯敏儿是不敢拆庙也不愿拆。
况且,如果雷骏凯与李佩凌是命中注定的一对,那是谁都拆不散的。如果他俩没有缘分,就算她不去拆,他们也成不了事。
斯敏儿就是个信命认命的人,只是,她此时当然不可能向苏希诺阐明这些。对方一看就是那种只要认定一件事就会坚持到底的人,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见一步走一步了。
苏希诺吃完最后一道菜,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周启俊送着他走出餐厅,苏希诺从琴房前经过时,脚步稍作停顿。他斜视着里头那台价值过百万、限量版的施坦威钢琴,眼底似有悲戚的光芒闪过。
他冷声对周启俊吩咐道:
“给斯小姐买一台新的钢琴,以后不准让她继续碰这台钢琴。”
周启俊心底一凛,他跟随在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