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佳直觉不妙,猛摇头:“我可以不想知道吗?”
“不可以。”柏泽表情阴森森的:“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洗澡,电话一响,我就去拿,结果手湿拿不住,电话掉马桶里去了,但是电话泡在马桶里还一直在响,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以想象得到了吧?”
“……………………”想象到什么,你把手伸到马桶里去捞电话吗?
尤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需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此刻脸上的表情。
而且她不难揣测根据柏泽的语气猜测他的内心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譬如说:你说要请老子吃大餐结果来这种破烂地方你对得起我把电话从马桶里捞出来的手吗!
这真是太令人同情的遭遇了……
柏泽:“很好笑是吗?”
尤佳:“没有,你看我的脸,我现在的心情明显沉重而严肃啊,那你的电话怎么样了,还能抢救一下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在把电话捞起来之前,马桶冲了吗?
不,还是不要问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
柏泽冷笑:“不管能不能抢救,我都不会再碰一下,本来如果不是某个神经病跟催魂似的一直打,我也不用去接!”
尤佳自知理亏,谄媚赔笑:“不要这样啦亲!其实我也是为了感谢你,请你吃饭,出发点是好的对不对,不知者无罪,这间小店开了很多年了,老板卖的不是食物,而是良心,绝对没有你所担心的那些地沟油,饭碗残留洗洁剂之类的事情!你尝尝看,真的很好吃,我拿人格担保,绝对不骗你!”
柏泽:“你没有人格。”
尤佳:“那用你的人格担保。”
柏泽:“我干嘛要把人格借给你担保?”
尤佳:“因为我没有人格啊。”
柏泽:“……”
、第20章
柏大少爷终于被她噎得翻了个白眼;纡尊降贵地接过筷子,撇嘴皱眉头地夹下一小片粉皮,以嫌弃的姿态送入口中。
肠粉是本地特色小吃;来到本城不吃肠粉,就跟到了陕西不吃biangbiang面,到了武汉不吃热干面一样;还不如不来。好的肠粉讲究外面那层用米浆制成的粉皮要越薄越好;最好隔着皮就能看到里面用的是什么食材,而被粉皮裹起来的馅料又要足够新鲜;有功力的肠粉师傅在将整条肠粉从蒸肠粉机卷一卷刮到盘子里的过程中;肠粉皮再薄也不能弄破,否则就破坏皮相了。
透过晶莹剔透的粉皮;隐约可见粉色的虾仁;翠绿的西芹,鲜嫩的牛肉或是蛋黄,淋上香油和酱油,撒上白芝麻,再在两端放上两根青菜作为点缀,色香味俱全,这才是一盘成功的肠粉。
以柏大少爷挑剔到了极点的口味,一吃之下竟然觉得还不错。
皱起来的眉头也随之微微舒展开。
尤佳察言观色,笑嘻嘻:“要不要再来一份啊?”
柏泽:“不要妄想用区区十块钱的东西就打发我,你的大餐照样欠着。”
尤佳:“行行,大餐以后请!那个茶馆的会员费,我现在一时半会还没法完全还你,每个月先还你一些吧。”
柏泽没说什么,反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心情很好啊,还舍得出十块钱请我吃肠粉,上次都是直接用速冻饺子来解决的,下次我是不是可以奢望十二块的皮蛋瘦肉粥了?”
尤佳:“黑历史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我怎么好意思拿皮蛋瘦肉粥来招待你?”不要皮蛋瘦肉粥,那就请你十五块的蜜汁叉烧饭好了。
柏泽:“呵呵,如果你脸上别写着‘十五块的蜜汁叉烧饭’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尤佳:“……”这种心灵神同步她一点都不想要好吗?
尤佳:“今天我去了你介绍的那间茶馆,果然受益匪浅,那里的人也都很好,这都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的介绍,我也不知道茶馆的存在了!”
柏泽咦了一声,听到她郑重其事的感谢,非但没有趾高气扬,反倒露出奇怪的神色:“难道你没有遇到什么刁难吗?”
尤佳:“没有啊,那里的人都很好,也确实能学到东西,你怎么会这么问?”
柏泽实话实说:“听说出入那里的非富即贵,我预计你应该会在那里受到一些刁难才对,正好趁机让你意识到自己跟那些人的差距,才会更加奋发上进。”
尤佳:“……真是太可惜了,你的良苦用心竟然没有派上用场。”
柏泽:“对啊,所以我觉得你的危机意识还不够,要不要换个地方再学?”
尤佳一头黑线,忙道:“不用了,我的危机意识已经足够强了!今天才第一天,我就认识了陈女士和周女士,她们二位都很好,还肯教我许多事情。”
她把那两位女士的名字一报,柏泽自然就知道是谁了,“陈女士的老公大部分生意都在港岛那边,我妈没有过世之前跟她的交情不错,需要我去帮你美言两句吗?”
尤佳笑道:“不用,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已经帮我介绍了一个好地方,接下来就得靠我自己了,若是混得人人都不愿意跟我交往,那就算是你帮我美言一百句也没用啊!”
柏泽听她说话,果然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有长进多了,不由细看了尤佳一眼,赫然发现这女人的肤色好似白皙了一些,脸部线条也圆润了一点,原本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现在则灵动不少,带得整个人也变得生动起来,虽然还谈不上美女级别,但走在路上也不是容易被人过目即忘的路人甲了。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尤佳把自己的那份肠粉解决掉,抬起头,就看见柏泽眼睛瞅着她,表情却在神游物外。
柏泽回过神:“你自我感觉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尤佳:“自信是成功的第一步啊,从你身上学到的。”
柏泽:“我那不叫自信!”
尤佳:“对对!”你那叫自恋。
柏泽:“我根本就不需要自信那种主观的感觉,从我小时候,我就知道我生来的环境比别人好,将来做的事情肯定也会比别人多,像你这种愚蠢的凡人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时候,我已经为国家的IT产业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尤佳:“喔,投资失败把钱打水漂的贡献吗,这是不是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柏泽:“……你不说话会死吗?会吗?会吗?”
尤佳笑嘻嘻:“不会,不过你还没解释刚才为什么一看盯着我看,看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响,会误会的。”
柏泽:“上次我回家的时候,老头子也在问我女朋友的事情,虽然我一时搪塞过去了,但看他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的,说不定过阵子还会让我把人带回去给他看,既然你现在进步神速,那我就放心了。”
尤佳:“那就好,你可别因为我变化太大就喜欢上我,我对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有任何兴趣喔亲!”
柏泽:“啊,你放心,天下红雨我也不会喜欢你的,要是食言,我就抱着一只猪到街上裸、奔!”
人的预见性通常都只体现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所以柏大少说话当然不必顾虑到这句话将来会不会兑现,因为在现在的他看来,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
同理,尤佳也不可能预见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所能做的,只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改变。
然而未来之所以是未来,正是因为它奇妙缤纷的不确定性。
隔天是尤母的婚宴,按照之前打电话说好的,尤佳当然也要去。
按照本地的风俗,儿女工作一般就视为独立个体了,去参加婚礼是要单独给礼金的,逢年过节也是要给家中晚辈红包的。
当年尤佳她爸再婚的时候,她也才刚上小学,当时尤佳的父母关系恶劣,她就跟着奶奶过,还是等到几年后才知道她爸已经给她添了个异母弟弟。
所以像参加自己母亲再婚婚宴这种事情,尤佳还是头一遭,尤母也特别嘱咐尤佳了,让她不必给礼金。尤佳对母亲的再婚对象不熟悉,但她考虑到以后要跟对方那家人长久相处的毕竟不是自己,而是母亲,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伤了母亲的面子,让母亲夫家的人瞧不起她。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在可给可不给的情况下,给了总是不失礼节的。
婚宴设在本市一家档次不错的五星酒店里,说是婚宴,但毕竟是再婚,也并没有大肆铺张,其实就是包下一个小厅,一次性请上双方的亲朋好友坐在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至于婚礼和司仪自然通通就免了,人到中年,还是再婚,就不会太过计较这些形式了。
尤母今日穿得很得体,一身紫色暗纹的长裙,既突出隆重,又不显得花哨,她年轻时也算得上一个美人了,可惜所遇非人,在尤佳很小的时候,尤父就出了轨,尤母年轻的时候性情很激烈,一气之下就执意离了婚,当时她对尤父的背叛恨之入骨,连带迁怒了尤佳,尤母怎么看女儿都觉得不顺眼,正好那会自己工作也忙,就把尤佳交给她奶奶照顾。
等到尤佳渐渐长大,尤母随着年纪渐大,性情逐渐平和,自觉对女儿有所亏欠,就想把尤佳接到身边来,但那时母女两人早就有了隔阂,再怎么弥补,裂痕依旧是存在过的。
所以母女俩虽然从没吵架,可说话也是客客气气,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这次尤佳愿意前来赴宴,尤母还是很高兴的,说明尤佳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当母亲的。
小厅里,三桌刚刚坐满不到一半,因为时间没到,还未开席,先到的人就坐在那里聊天谈笑。
尤佳来得不算早,但也不晚。
只是她一出现,尤母就愣了一下。
为表庄重,尤佳今天也穿了一条浅色长裙,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长发挽到脑后,脚下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肩上一个小挎包,她的身材原本有着南方女子典型的娇小,但是这样一打扮,立时就显得抽高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尤母以前可从来没见尤佳化过妆的样子,她自己本身也不是爱打扮的人,母女俩也没亲密到无话不谈,平时自然忘了提醒女儿要好好打扮。
但现在一看,几个月不见,女儿不说跟换了个人似的,起码也是气质大变,哪里还有以前半点畏缩内向的模样?
柏泽因为经常跟尤佳见面,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但对于尤母而言,她还真被结结实实震了一下。
“妈,”还没等尤母回过神,尤佳已经走了过来。“您今天很漂亮,这位就是叔叔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尤母终于反应过来:“佳佳,你可来了,来来,”她拉过女儿,对自己的新老伴道:“老廖,我给你介绍,这就是佳佳。”
老廖早年参军,退伍后开了一家小餐馆,生意很不错,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绝对是小康有余,要不然也不可能舍得在这间酒店租个小厅请饭,他还有个儿子,跟尤佳差不多年纪,在外地工作,最重要的是,尤母觉得老廖人品不错,为人挺正派,是个合适的对象,考察了好几年,才答应跟对方定下来。
尤佳父亲前车之鉴,尤母对第二次婚姻慎之又慎。
老廖早就被尤母打了无数预防针,听了一耳朵“佳佳可能有点内向,话不多,也容易害羞,要是说话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可不要放心里去”一类的话,结果现在一看到真人,发现完全就不是尤母说的那回事啊!
人漂亮,说话也得体,就连礼数都没得挑。
只见尤佳递来一封红包:“小小心意,还请叔叔不要嫌弃。”
老廖忙道:“人来就好了,还给什么礼金啊,我们都是你的长辈,这还是你妈呢,用不着这样,用不着这样!”
尤母也瞪了尤佳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用给礼金,你怎么就不听呢!”
尤佳笑道:“说是这么说,但我也想表达我的心意啊,你们摆酒,我没过来帮忙,就已经过意不去了,叔叔快收下吧,这是我对你和妈妈的祝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廖只好道谢收下,完了又从兜里掏出一封红包:“佳佳,这是给你准备的,我跟你妈结了婚,以后咱们就不是外人了,按照礼数,我也得给你包一封利是的,以后你就别再这么客气了!”
尤佳接过红包:“谢谢叔叔。”
女儿变得明艳大方,又变得如此懂事,跟老廖头一回见面就礼数周到,尤母又欣慰又高兴,先前一颗忐忑的心总算彻底放下来。
“走,佳佳,到那边去坐。”
尤母和老廖双方来的亲戚都不少,连同关系好的朋友和同学,正好坐了满满三桌,包括老廖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也来了。
尤母的娘家亲戚当然也是尤佳的长辈,只是尤佳跟他们一向往来不多,一年半载也难得见上一回,乍一看还觉得有点陌生。
跟尤母一样,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尤佳还是那个话不多,长相丢进人群里也不出众的女孩子,如今一见,变化不可谓不大,大家心里好奇,目光有意无意都落在她身上,尤佳也落落大方地任由旁人打量,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显得很不自在。
“佳佳,郁涛今天怎么没来?”在她旁边的中年女人问道。
这是尤佳的表姨,她妈跟尤佳外婆是姐妹,两边往来还算密切。
尤佳和郁涛交往六年,这些亲戚朋友虽说平时见面不多,但这件事总归还是知道的,郁涛他们也是见过的。
“我们分手了。”尤佳轻描淡写道,其实她也可以随便找个别的借口,比如说郁涛今天有事来不了了,这样也就免得别人再问下去,但世界说大不大,万一日后他们在路上撞见郁涛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到时候解释起来更麻烦,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
表姨果然很吃惊,连声问:“怎么就分了,怎么就分了?”
旁边另外一个亲戚凑过来:“佳佳啊,不是三婶说你,这两个人在一起,哪里有性格爱好完全一样的,你们既然要在一起,就得学着去互相适应跟磨合啊,郁涛人挺沉稳的,我看着不错,听说尚方里的员工工资很高啊,他现在应该不错吧,这样的潜力股你可不能放过,得牢牢抓在手里,是不是你跟他闹脾气了啊?这男人啊,还是要顺着的,你们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要是分手了,你不就吃大亏了?”
面对她们的追问,尤佳笑了笑,没有言语。
这就是一些老一辈人的想法,他们觉得不管是女方主动提出分手,还是男方先提出来的,反正女人总归都是吃亏的一方,说得更极端一点,这样的女生比离过婚好不了多少,要找下家是很难的。
他们说得其实也不算错,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男权社会,男的出轨之后回归家庭,叫浪子回头金不换,虽然也不乏谴责之声,那总体还是褒扬的;要是女的也这么做,那就是红杏出墙的破鞋,没人要了,如果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