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太君可以提前离场,可其他贵妇们却不敢,或者说没有这种资本,因着,这位老太君是萧家的女诸葛,是曾经在二十年前力挽狂澜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窦家老太君慢慢的品着茶,似乎是自语还是说给谁听,喃喃道,“真是臭脾气。”
“她就是这样了……这么多年,你何时见她服软过?”卢家老太君说着,见萧卢氏脸色有些难看的走了回来,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大概,明儿个,家里会很热闹了……”窦家老太君说着,叹了口气,又喃喃道,“这样……也好啊……”
“种的因,结的果,怨不得谁。”卢家老太君说着,在萧卢氏坐下后,冷冷的加了一句,“儿女的债,还了这么多年,也够了,你我都该为自己好好活着了。”
坐在卢家老太君身侧的卢元氏听了,低头皱眉,而萧卢氏则是脸色变了变。
窦家老太君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接了一句,“说的没错啊。”
*****
上了马车,傅家老太君才问起叶红苏在桃林的事来。叶红苏没有隐瞒,便将桃林遇到四殿下的事情,以及和四殿下所说的约定一一道来。
傅家老太君听了,笑了,很是安慰,“不错,做得极好。如此,算是暂时解围了。”
叶红苏弯着眉眼有几分得意,呵呵,她所提出的三个条件,不说别的,就说第一个便是极难的。龙唐的奴籍制度实行至今已经有上千年了,她还就不信了,四殿下能够在五年之内瓦解!
叶红苏心头得意没有留意到傅家老太君话里的“暂时”二字,而傅景初在听后也只是笑了笑,却没有任何言语。
傅景初心头此时正在叹息,他的这个傻姐姐可是入了四殿下的套了。
四殿下应予了这三个条件的同时也提了三个条件,不说别的,就说那回信,感情的培养在书信中便可开始,只要红苏姐对四殿下动了心动了情,那么,这三个条件有没有实现就根本不重要了好嘛,当然——若四殿下是个信守承诺的男子,想必定会努力实现这三个条件然后再来迎娶红苏姐。
但,若是红苏姐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心动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红苏姐提的那三个条件,四殿下能否实现,傅景初觉得不可能实现,龙唐建国至今千年来,户籍制度这般严苛,从未更改过,他不以为四殿下能够改革奴籍。
所以,傅景初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现在都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来让红苏姐忧心了。
但,回了融园后,叶红苏去前院处理外庄和店铺的事情,融园的明轩堂里,老太君让傅景初留下,随后让左右退下,待堂屋里只有傅景初和老太君两人,老太君才沉声开口,“景初,你怎么看四殿下?”
傅景初怔了怔,随即开口说道,“老祖宗,景初和四殿下接触不多,不敢妄言,但从大人那里和红苏姐那里所知,四殿下是一个极为精明和善于隐藏的人。他也善于伪装自己,四殿下本性应是极具攻略性的人,但他展示出来的却是温和低调从容,中宫环境复杂,四殿下母族不显,虽有皇后娘娘照拂,但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四殿下能够从中宫活下来,并得到实职,显然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四殿下……说句不好听的,隐藏得很深的一个野心份子。”
老太君看着傅景初,欣慰的点头,“景初你判断得很好,你能够依据表面所知的做出这个判断,萧家的那个蠢货比起你来真是远远不如。”
傅景初囧了囧,萧家的那个蠢货?难道说的是萧家的家主萧方?
老太君又转开了话题,“四殿下……老婆子也看不透。但不知怎的,红苏提的三件事,老婆子觉得四殿下也许能够做到。”
傅景初听了,愣住了,看向老太君,见老太君神色凝重,并不似在说笑话,不由也正色起来。
“其实不只是四殿下……包括子晦,他曾经对老婆子说过,他定然会改变朝廷的户籍制度,五年之内,会八抬大轿娶你进府。子晦这样说的时候,我其实也是信了。”
傅景初脸色红了红,有些尴尬的低垂下头。
“不只是因为你和红苏……”老太君看着脸红尴尬的傅景初,脸色温和了下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怀念,“老婆子一直都盼着户籍制度能够有所改变……这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啊”
傅景初抬头,看向老太君,认真说道,“老祖宗,一定会的。”他会和大人一起努力,有生之年,让龙唐的户籍制度改变,让奴籍和良籍不再界限分明。
傅景初不敢说什么人人生而平等,这个异时空里,人人生而平等只怕要再过千年才能出现,傅景初也认为他不是救世主,说什么改变这个世界的话未免太过于不自量力了。他只能尽他所能,只要能够有所改变,哪怕是一点点的进步,他便觉得胜利了。
老太君看着傅景初,慢慢点头,她相信,毕竟是他的外孙,他的子孙岂会是懦弱无能之辈?
龙唐啊,也是时候该改变了。
第112章 中宫大戏开演中13()
女儿节如同往年一般,在传出几个世家联姻的喜讯后,就悄然落幕了,但在翌日,星殿府敲锣打鼓的抬着两顶小轿子朝窦府出发,直接就抬进了窦府的后宅。
负责接待的窦府大管事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窦府的主母窦李氏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大夫人安好,小的福大奉我家老太君之名,给贵府的大公子送礼来了!”福大笑得甚是谄媚欢喜,“我府的老太君还说了,长者赐不可辞!贵府的大公子是风流俊帅的将军,将来必定是前程似锦,美人环伺,所以,还请贵府就不要再推辞了,这可是我府老太君的一片美意啊。”
窦李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已经下了轿子羞羞答答娇娇柔柔的狐媚子扔回去!
可窦李氏还没有开口,那头走来了一位老嬷嬷,表情肃然,仪态端庄,一看就知是非常重规矩的嬷嬷,窦李氏一见此人,就脸色变了变,这人是自家婆婆身边的心腹嬷嬷。
老嬷嬷走到窦李氏身边先屈膝恭恭敬敬的做了礼,说了几句问候的话语,才转身看向福大,看向福大的时候,老嬷嬷就挂上了笑容,“哎呀,这不是福大管事嘛!老祖宗知道你来啦,特命我来见见福大管事。”
福大慌忙做礼,“哎呦,这可是折煞小人了。”
老嬷嬷笑了笑,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和一封信,“这是老祖宗给你的赏赐,还有这封信,请转交给贵府的老太君。”
“是是是……小人一定不会误了老太君的事。”福大恭恭敬敬的双手接下,随后就朝窦李氏做了一个礼,就急急告辞了。
而全程从头到尾,窦李氏压根就没有机会说上话,而福大一走,老嬷嬷转头的神色就冷淡了下来,对着窦李氏屈膝做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窦李氏看着这般的老嬷嬷,脸色气得发白,再看那两个娇滴滴的狐媚子,窦李氏只觉得头晕。
而后宅中,窦家老太君坐在卧榻,看着旁侧悠哉喝茶的窦家老太爷,气恼道,“你就什么都不管吗?”
“管那么多作甚!”窦家老太爷砸吧了一下嘴,昨儿个晚上的青梅酒可真好喝。“云儿大了,他要做什么事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说娶亲就娶亲,也不跟他们说一声,就把那偷溜在外的青玉公主娶了回来。哼,李家的李萱萱,早就言明了不适宜做正妻,他就接了回来做妾室。呵呵,他这个好孙儿啊,正事上是不糊涂,战场上该有的决断也有,可这后宅之事,却是肆意妄为。
如今好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傅家老太君的嬷嬷身上去了,话说他这个好孙儿是不是看多了美人,口味变淡了,听闻那嬷嬷可是毁了容毁了声的!
“哎,老婆子你说,这云儿到底在想什么啊。那红苏嬷嬷不是样貌丑陋吗?”
窦家老太君长长叹了口气,看向窦家老太爷,脸色有些疲惫,有些事情,她怕老爷子知道了着急上火,伤了身体,可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老头子,我跟你说些事,但你不可发脾气,气怒伤身。”
“哎?等会儿,我先服颗护心丹!”
“……”
******
在星殿府这般招摇的给窦家送美人的时候,傅景初正在外书房里翻着书。
庄河见他翻来翻去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就不由得抬头看向傅景初,好奇问道,“初管事这是要找什么?”
傅景初转过头来看向庄河,他在找什么,自然是在找有关户籍制度的史书,可,星殿里没有,而外书房这里也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哦……初管事有所不知。”庄河笑眯眯的开口,待听到原来傅景初是在找史书后,庄河才忽然想到,这位初管事虽然识文断字,可是读过的书却不多,毕竟奴籍的限制那么多,初管事又怎么会知道龙唐的史书在哪呢?
“龙唐自从建国起,史书的修订就一直是萧家所负责,你若是想要知道什么的话,得去问政八部的礼部申请阅书,然后才能去萧家的文渊阁看书。”庄河笑眯眯的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初管事若是不介意的话,那不妨我给初管事去看看?”
——奴籍是没有申请阅书的资格。
傅景初想了想,便微笑点头,“麻烦庄先生了,其实,我是想知道户籍制度的事……”
庄河有些讶异,“户籍制?”
傅景初点头,接着便困惑问道,“莫非户籍制我们不可知道?”
庄河摇头,“初管事若是想知道户籍制的事情,问我便是。”
傅景初听了,眼睛一亮,“那麻烦庄先生了。”说罢,傅景初走到庄河跟前坐下,又主动的泡茶,挺直腰板,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庄河。
庄河莫名觉得心头有些自得了,便开始娓娓道来:
“我朝的户籍制最开始建立的时候,对奴籍和贱籍的管束并没有那么严苛,奴籍可以自主决定来去,贱籍也只是对青楼楚馆的从业人员的归类,青楼楚馆的艺女们,卖身除外,其他的并没有过分管束,可是从龙唐建国百年后,北蛮起兵,南境越族联合西南遗族,前朝遗孽,发兵直攻王城,后,被镇压下去,而这次叛逆中被抓的前朝遗孽,成年男子一律被斩,女子被打入贱籍,并颁发律法,贱籍终身不得转籍,不得自由,贱籍所生的子女不得转籍,不得入宗学,不得从商不得考学,除了主人家发卖,贱籍终身不得离开主人家,若无主人家授意,擅离者以犯刑法处置。而西南遗族和前朝遗孽的尚未成年的孩子就被打入了奴籍,同样颁发律法……”
“那么,此后奴籍和贱籍没有起来闹事吗?”傅景初问道,如此严苛的律法,应该是有吧,前辈们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当然有。大大小小的起兵不下几百次。”庄河说道,压低声音,“就在二十多年前,当今君皇尚未登基前,中宫争斗剧烈,朝堂混乱,前朝遗孽联合西南的遗族,挑起一次西南危局,那次,参与叛变的奴籍贱籍多达上千人!”
傅景初神色肃然了起来,二十多年前?
“就是那次为了平定西南危局,窦家的将军,就是那窦若云的父亲,窦国公的嫡长子,战死西南。”庄河说着,轻叹一声,“那可是一位难得战将啊。”
“所以……君皇会对窦家如此容忍……”自家女儿舍弃公主之尊,不惜丢了皇室的脸下嫁给窦若云,君皇都没有说什么,太后甚至是连个旨意都没有,就是因为战死的窦若云之父?
“确是如此。”庄河点头,又压低声音说道,“不只是对窦家,对老祖宗也是如此,当年之事,极其凶险,前朝遗孽所布下的西南危局是突然爆发,一爆发就是两万兵马,直逼王城,此后北蛮发兵直逼秦玉关,南境越族七天之内就连下五城,傅家的兵马镇压北境对抗北蛮也是连吃败仗!若不是老祖宗站了出来,破了南境越族的**阵,又游说五大姓氏,调动天下粮草,支援了北境,老祖宗又和窦家的老祖宗两人亲赴西南,两人和西南遗族的族长约定三场比斗,比斗的内容不涉及武道,只论才学智谋,之后,西南遗族的族长输给了老祖宗,西南遗族退兵三千里,三十年内不踏足龙唐。”
傅景初听着,目光渐渐凝重了起来,他盯着庄河,“庄先生为何知道这么多?”其他也就罢了,但是和西南遗族的比斗,庄河先生不应该知道才是,毕竟这些事情不可能写在史书里。一个王朝的危局是由一个女人挽回的,这种真相怎么可能出现在史书里?要不然就不会有老祖宗二十多年来被关傅家宗祠的事情发生了。
庄河轻笑一声,怎么知道?
“初管事,实不相瞒,西南遗族与我族有些往来,而我族中人有着记录历史正文的职责,当年那么大的事情,我族中负责记录历史的人又岂会缺席?我族中的历史正文并不比萧氏的文渊阁少,而说句厚脸皮的话,我族中的历史正文只怕要比萧氏所记史文真实得多。”庄河说着,又故作顽皮的眨了眨眼,“我族中所记历史正文的地方,只要是族人就可以进去借阅,初管事若是感兴趣,不若随我回族如何?”
傅景初听了,轻咳一声,转开话题,“庄先生,依你看,如今的龙唐会否再起烽火?”
庄河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神色凝重道,“自从那苏和韵进了京,大人和钟先生都认为,南境越族恐怕要闹事了,如今的中宫夺嫡,又和当年一般,君皇如今壮年,态度暧昧不明,问政八部虽然政事通顺,但是大姓氏却是已经卷入了夺嫡之中,傅家黯淡,李家失势,萧家蠢蠢欲动,卢家中立,窦家已被打上大皇子一脉。前朝遗孽的存在不管是哪位君皇都无法铲除,而他们一直以来都潜伏于阴暗之中,他们就像是毒蛇,只要抓住一点机会,就会狠狠的咬龙唐一口!说句实话,我和大人都认为,眼下,危机已经埋下,只要有一个契机……二十多年前的危局就会重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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