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初跟着站起,见了桌上一锭银两,忙说道,“大人,我身上有带银两,我来吧。”
“阿初银两和我的银两有何区别?”傅承曦说着,对走出堂屋的宋师傅夫妇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送行,就拽着傅景初走了出去。
傅景初无奈的回头对宋师傅夫妇笑了笑,转头看着大步而行的还拽着他手腕的傅承曦,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贴身管事跟主子出行就是充当“钱袋子”功能的。主子怎么能自己还钱呢?
——不过,主子自己都这样做了,他也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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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小巷回去,还是那些弯来弯去的偏僻的小巷,行人两三个,匆匆而行。
快要走到府邸侧门的时候,傅承曦松开了傅景初的手,声音压低,显得更加沙哑,“今日我离府一天,若有人拜访,就请太爷接待。”
傅景初一脸严肃的应下,“是,大人请放心。”
傅承曦看着傅景初认真的脸,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莫要累了自己。”
傅景初心头一暖,扬起笑脸,“嗯,大人请放心。”
傅承曦深深的凝视着傅景初好一会儿,才转身大步离开。傅景初站在原地目送傅承曦的背影完全消失了看不见了,才进了侧门。
侧门里,李成和王九正在等候着他。
傅景初见了两人,忙拱手做礼,“两位大哥,这可是在等景初?”
他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傅景初心头疑惑,但转眼想想,他的身边都有人盯着了,主子身边肯定就更加不用说了。
“大人之前吩咐过我们,留在府邸,景初兄弟若是有事,尽管吩咐!”王九爽朗笑道。
傅景初怔了怔,想到是傅承曦提前吩咐的,不由微笑起来,“多谢王大哥!”
李成看着傅景初,点头笑道,“初管事莫要多礼,有事但请吩咐。”
“不敢!不敢!”傅景初忙客套几句。
之后,三人闲聊几句,傅景初请李成王九多多注意老太爷所在院落的动静,其他的,但请随意。
李成和王九欣然而去,之后,傅景初就直接前往前院的管事厅,就见到了端坐椅子,专心致志翻看着账本的叶红苏,而福大等管事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一见傅景初,就都唰的眼睛亮了起来。
傅景初顿了顿,扬起笑容说道,“四位管事好,可是见过红苏娘子了?”
叶红苏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抬头,见傅景初来了,便站起身。
“这位是红苏娘子,原本是绣房的绣娘,大人提拔为外庄管事,福三管事,以后外庄的账本,你直接交给红苏娘子。其他的三位管事,请跟我来。”傅景初简单介绍一番后,就直接带着三位管事来到小花厅,将前堂留给叶红苏和福三管事。
“大人今日不会归府,府中一切事务须得小心留意。”傅景初严肃说着,“若有外客拜访,请太爷出面即可。今日我会留在府邸,若有要事马上上报。”
福大等管事马上应下,接着,傅景初又就今日府邸的事情做了安排,还将月钱发放下去。
这一安排商议就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傅景初走出小花厅,前堂里,叶红苏正在悠哉的翻着账本。
“红苏姐,如何?”傅景初笑问道。
“尚可,这些账本记得还算是仔细。但是……世上就没有完美无缺的账本。”叶红苏说着,杏仁桃眼里满是流光溢彩。
傅景初心头轻叹,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果然是最能提起人的精神,红苏姐虽然一直都很爽朗乐观的样子,但是眉眼间的抑郁却是骗不了人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看着说着账本,眼睛亮亮的叶红苏,傅景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大人让红苏姐来给自己帮忙,真是帮了好大的忙。
“不过,阿初,大人知道我会算术的事情,这可不太一般。”叶红苏忽然转开话题,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人……对你我过去的事情了解甚多,大人知道你会算术的事情,也不算是特别。”傅景初说着,压低声音轻轻说道。
叶红苏的眉眼却忽然凝重了起来。
傅承曦知道她和景初的过去?那不就意味着,大人对他们有过缜密的调查?
“大人出生世家,又在边境打战多年,现在身居要职,调查我们也不算是奇怪吧。”傅景初无奈说道,之前也觉得不舒服,可转念想想,他们是奴籍贱籍,且来自于另外一个小世家,现在又在大人身边贴身伺候,大人不调查他们才奇怪吧。
叶红苏看着傅景初,想说些什么,又默默的吞了回去。
现在的景初对傅承曦似乎很是信任。景初忽略了一件事,景初知道她懂算术,是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方向,是老乡,而她会算术的事情,在穿越后从未展示过,傅承曦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叶红苏心底存疑,看着傅景初淡笑的脸,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留了一个警惕小心。
接着,叶红苏又说起了外庄的事情,傅景初仔细的解说了一番。
之后,有门仆来禀报,傅家老爷拜访。
叶红苏就退下回到绣房,傅景初吩咐福二管事请人进来招待,他随即直接前往松涛苑。
来到松涛苑的时候,傅德华正从松涛苑里走出来,傅景初上前拱手,“德华管事好。”
“初管事好,可是有事?”
“本家老爷前来拜会,恰好主子不在,景初就斗胆前来禀报了。”傅景初温和笑着说道。
傅德华微微点头,“初管事且去忙其他事情。此事交予我。我会回禀太爷。”
傅景初客套了几句,就转身离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而傅德华则直接前往前堂,将本家老爷傅康平前来到访一事告知了傅家老太爷傅嵩明。
傅德华进屋禀报,一进屋,就见老太爷傅嵩明还是昨晚的那个坐姿,不由心头叹息了起来。
想起昨晚四更时分,二少爷突然到来,和老太爷闭门深谈了一会儿,离开后,老太爷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双腿盘坐的姿态,凝眉深思,眉眼间尽是忧愁和烦躁。
“德华……何事?”许是从昨晚到现在没有开口的缘故,老太爷一开口,声音就沙哑。
“太爷……老爷来了。”傅德华低声说道。
老太爷嗯了一声,动了动脚,发现麻痹了,不由叹气,“唉,老了啊。”
“太爷,我扶您。”傅德华忙上前搀扶起老太爷。
“德华啊,你说,老爷来,是来看我的,还是为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呢?”傅嵩明喃喃问着。
傅德华僵了僵,这个问题他可不能回答。
“哎……说起来……子晦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他们又为什么就看不明白呢……”傅嵩明又喃喃的自语着。
傅德华只是垂首沉默的搀扶着。
他知道,这会儿的老太爷不需要回答。
******
而这个时候的傅景初正在厨房里清点着送来的食材。
两只胖胖鼠绕在他的脚边蹭呀蹭。
傅景初拿过厨娘递过来的肉饼,拍碎了,放在盘子里,然后走到墙角,将盘子放到地上,抚了抚胖胖鼠,低语了几句。
随后,那两只胖胖鼠就吱吱吱的叫了起来。
傅景初笑了起来。
“吱吱!不肥!不肥!”
“吱吱,肉肉!肉肉!”
傅景初眯眼笑着,“乖乖的,就有肉哦。”
“初管事!”前堂的仆人匆匆跑来。
傅景初站起朝跑来的仆人走去,“何事?”
“老爷去了太爷的院子,德华管事让我等不用前去伺候。”仆人说着,愁眉苦脸的看向傅景初,“初管事,您说怎么办呢?”
前堂仆人的职责就是伺候客人,现在客人跑去老太爷的院子了,还拒绝他们伺候,这可咋办?大人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没事,你们回去吧。”傅景初温和笑笑,示意仆人回去岗位。
待仆人离开,傅景初拧起眉头,本家老爷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还不让人伺候,这是要商议某某事情怕让人知道?
傅景初摸摸下巴,这事可得让大人知道。
傅景初转身正欲吩咐厨房点心做好后直接送往松涛苑,就见两只胖胖鼠一蹦一跳的离开,而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傅景初无奈笑笑,这两只吃货鼠!
******
而此时的松涛苑里。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傅康平的脸上。
“孽子!!你疯了不成!二殿下怎么可娶傅家嫡女!?”傅嵩明气得直发抖,压低声音的怒吼里满是愤怒和不可置信。
“傅家嫡女为何不能嫁二殿下?!”傅康平脸色平静的反问着傅嵩明,嘴角带着冷笑,“难道就因为那红眼睛的孽子?傅家就合该退出五姓?!”
“放肆!”傅嵩明怒视着傅康平,“那也是你的儿子!说什么红眼睛的孽子!副帝之争如今已经是水深火热,傅家本来就该坐岸旁观!你却纵容着本家的那些眼皮子浅的趟入这浑水之中!若非子晦深得君皇信任,你以为傅家现在还能好好的?!”
傅康平脸色铁青,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抿着唇不语。
傅嵩明见傅康平如此神态,似乎有些疲惫的长叹一声,坐在卧榻上,慢慢的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以为我还能活多久?”
傅康平一怔。
傅嵩明看着傅康平,苦涩的笑了笑,“孽子,我知你心头还在忌讳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当初不顾我的阻拦,也要将那贱籍女子娶回来做妾室,其后,你待她如珠似宝,她却给你生了一个红眼睛的儿子。宋氏说她偷人,红眼睛的儿子非你亲生,要你家法处置,你不舍得,没想到在你醉酒离家的时候,她却撞柱而死,以死证清白……”
“等等!!”傅康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柳儿自杀?!柳儿不是畏罪潜逃了吗?!”
傅嵩明缓缓摇头,看向傅康平,有些失望有些无奈,“你以为一个贱籍的妇人能够逃离守卫森严的王城?你莫把王城的九门提督看得太扁了。”
傅康平怔怔的看着傅嵩明,“柳儿死了……”随即又愤怒的看向傅嵩明,“父亲您什么都知道,您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作甚!好让你对宋氏兴师问罪?还是让你掀开这一切让王城的大姓氏都来嘲笑我们傅家?!”傅嵩明冷冷的盯着傅康平,“即便你可以这么做,你却连当初真相如何还不知道,就这么的糊涂的过了二十二年!”
傅康平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傅嵩明见傅康平脸色苍白,神色仓皇悲戚,缓和了神色,叹息说道,“子晦昨晚来见我,你可知,子晦对君皇说了什么?”
傅康平抬头看向傅嵩明,“子晦说了什么?”
“君皇赐婚,子晦坚决反对,自请离职军部。”
傅康平惊愕了,自请离职军部?!
紧接着,傅嵩明疲惫的又说道,“然后,君皇准许了。”
傅康平脸色一变!
******
与此同时,王城郊外,傅承曦骑着高大的黑马缓步走在树林里,在他的身侧,还有一中年男子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悠哉的走着。
“子晦,难得出来走一趟,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中年男子笑说道。
“圣上莫要说笑,微臣只是见惯了郊区的风景而已。”傅承曦淡淡说道。
“子晦呀,你过几日就要离职军部,感觉如何?”君皇饶有趣味的看向傅承曦。
“轻松。”傅承曦简洁回答着,红色的眼眸淡淡的,似乎没有任何波澜。
“傅家若是没有你在军中,不知又会如何待你?”君皇摸着下巴,似乎很是期待的说道,“子晦呀,傅家嫡女若是成了皇子妃,你好歹也是小叔子了。”
“圣上是不会让傅家嫡女成皇子妃的。”傅承曦直视着君皇,平静说道,“圣上何必遮遮掩掩?”
君皇脸皮僵僵,看向傅承曦,见傅承曦神色平静,面无表情的,不由叹了口气,“你这个脾气呀,若不是朕对你知之甚多,只怕早就恼了你。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又何苦说破?”
“微臣愚昧。”傅承曦说着,面无表情的拱手请罪。
君皇摆摆手,“罢了,罢了!没错,傅家嫡女是不会成皇子妃,朕的确是想给傅家找些麻烦。但是,子晦呀,你在此中,定会遭受一些牵累,让你离职军部也是不得已,待事情了了,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傅承曦这会儿神色才稍微和悦一些,拱手说道,“微臣谢圣上信任。”
君皇摆手,“这个就不必了,你别总是恼了朕就成。对了,王城最近疯传你不爱女色爱男色了?”君皇虽然是打趣问着,可眼睛却是很锐利的紧盯着傅承曦,“玩玩就罢了,虽然朕准你自由婚配,但朕可没有说过准你娶男色。若是王城没有你好中意的女子,你跟朕说,下届选秀,朕让你自己挑。”
傅承曦摇头,“臣不喜男色。”
君皇这才松了口气,笑笑说道,“你也不小了,宫里选几个做房中人?”
傅承曦皱眉,拱手拒绝,“臣不愿。”
君皇不解,“这是为何?”莫非有难言之疾?
“臣的母亲是贱籍,贱籍生的儿子,再有才干也是贱命一条。”傅承曦嘲讽说道,“臣不愿这世上再有贱命的儿子。”
君皇沉默了。半晌,才哑声说道,“是朕的错,以后不会再提此事。”
傅承曦拱拱手,不再言语。
——“贱籍生的儿子,再有才干也是贱命一条!”这句话,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是他梦境中断了双腿,傅家的主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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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初在梧桐院里准备晚膳,脚边吱吱叫着的胖胖鼠正在说着松涛苑的事……
“吱吱!打一巴掌!”
“吱吱!叽里呱啦呱啦即里……”
听着听着,傅景初切菜的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神色也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是这样吗?”傅景初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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