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资愚钝,不堪重任。”方忠明笑笑说着,眼底半分笑意都无,他虽然最近一直都在关注四皇子,也暗地里给四皇子筹谋了一些事,可是他却不打算搅合夺嫡这种事情中。
“师兄……有些事情既然搅合了,就不是说能抽身就能抽身的。”傅承曦皱了皱眉,看着方忠明,既然一开始就参与其中了,如今说不想再搅合了,怎么可能?
方忠明垂下眼帘,嘴角慢慢的勾起笑意,“我知道。不过,我总得知道这价码合不合心意吧。”
傅承曦挑眉,也是,无利不起早,若说方忠明有为天下苍生之意,那可就是自欺欺人了。
——但,方忠明是真小人,虽然没有那么高尚的心胸,可也不是会对朝局天下漠视冷观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正直热忱的慕容秋。
“方大哥。”慕容秋忍不住低声开口,“四皇子所行之事有利于天下百姓。”
方忠明心头噎住了,无奈的侧头警告了慕容秋一眼,才转头看向傅承曦,收起假笑的嘴脸,神色严肃冷静的说道,“我知道四殿下所行之事,皆是如今的龙唐所需,龙唐沉疴日久,急需这样的狂风骤雨来荡涤清明,但是,有时候,行事太急,反而容易出错。”顿了顿,方忠明带着几分近乎叹息的无奈说道,“我即便违反方家祖训,舍弃了宗子的身份,也还是东海方家人……子晦,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与四殿下见一见?”
“可以。”傅承曦抚了抚衣袖边上的竹纹,这本来就是四殿下的目的。
与方忠明面谈一次,然后,将这位出身东海方家嫡脉的,彻底拉进这混乱的朝局之中,成为殿下的手中剑!
——再也没有比这位心思深沉的圆滑世故的方家宗子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
傅景初走进了这天音坊的时候,就看见那一楼的亭台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目的女子,正在轻抚琴弦,琴声婉转,犹若春日的微风,夜空的朦胧皎月,只让人觉得安静和宁,没有半点不适。
傅景初静静的聆听了一会儿,便微微一笑,侧头对着也在专注听琴的庄河先生说道,“挺好的,听了很舒服。”
庄河回过神,看了眼四周,这一楼亭台四周都是一格一格的小厢房,厢房门口就挂着一个珠帘,挡住了外头人的视线,虽然来来往往都是抹着胭脂,姿容艳丽的女子,但却没有那种庸俗轻浮之感。
庄河暗道,这天音坊和那青衣阁果然都是不简单的。
怎么过去却从听闻呢?
“先生,我们去那里坐吧。”傅景初说着,指着靠窗的小厢房,这时候已经有妙龄女子上前来招呼了。
“全听公子安排。”庄河恭敬拱手说着。
傅景初淡淡的看了眼庄河,便抬脚朝前走去。
亭台上蒙着面纱的女子,似乎不经意的轻轻的扫过傅景初一眼。
傅景初并没有发觉,可在傅景初身后的前暗卫三号如今的小厮大椿却是敏锐的发现了。大椿心头暗自警惕着,更加不敢轻易的离傅景初左右了。
待进了小厢房,伺候的小丫鬟送上了茶和点心,傅景初便笑笑的指着外头亭台上抚琴的女子问道,“那可是你们天音坊的头牌?”
“回公子的话,那是清月姑娘,她可不是我们天音坊的头牌,她是我们坊里的琴姑姑,专门教我们姑娘弹琴的。”小丫鬟回答道。
傅景初有些意外,琴姑姑?那是什么?傅景初转头看向庄河,庄河先生肯定知道。
庄河轻咳一声,“公子是第一次来王城的这地方,有所不知,这风月场所会供奉一两个才华出众的做姑姑,这些姑姑会教导姑娘琴棋诗画,或者别的……咳咳。”庄河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比如说帷帐里的那些个事……
傅景初哦了一声,看向那珠帘外头的亭台,就是……老师咯?
“那姑姑很年轻啊。”傅景初说着,还蒙着面纱,莫非是面容不好?
“有些姑姑也是因着某些原因,失了美貌,专做姑姑的。”李成突兀插嘴说道。
“天音坊里的姑姑并不出名。”庄河又补充了一句,在王城的某些风月场所,因着做琴棋书画姑姑的姑娘才华出众而特别出名的也有,比如说涉归姑娘。但这清月姑娘,却从未听过。
“清月姑娘的琴技高超,在画舫的时候,能够弹出那般动人心魄的,如今也有这般山高流水婉转的,委实让人敬佩。”傅景初眯着眼,缓缓说着。
庄河讶异的侧头看向那亭台,画舫上那迷惑人心的琴技,真是这清月姑娘所弹奏的?
小厮大椿却是敬佩的偷偷看了眼傅景初,公子真是厉害,只听了一次,就认出来了。
至于公子有没有可能听错?呵呵,那是不可能的,公子可是有神奇的本事的!
“用不用请那位姑娘过来坐坐?”庄河低声问道。
“不用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傅景初说着,侧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若是回去得太晚,大人会担心的。
庄河不解,公子来这诗会,可是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说服大人,怎么只是来转了转就要回去?
但傅景初没有解释,只是在喝了杯茶后,就起身离开了。
离开之时,亭台上的那清月姑娘已经离开。
傅景初看了眼那已经换了个人的亭台,就转身走出了天音坊。
离开时,按照今日诗会的规矩,傅景初买了两朵茶花,分别投在了天音坊和青衣阁的两个花篮里。
坐上马车后,傅景初才对庄河低声说道,“回去的路上有些颠簸,先生还请不要介意。”
庄河一怔,颠簸?
而当马车缓缓驶离这花街柳巷的时候,果然颠簸了起来!
庄河脸色一变,就听外头李成王九厉声喝斥声,“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
空气中传来刀刃破空的声音,甚至有箭矢钉在马车墙壁上的声音,庄河不由抹了抹冷汗,若非大人疼宠公子,给公子配的马车都是顶顶最好的,只怕今日危矣!
外头的打斗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平息。
而在这过程中,庄河看着傅景初,就见他从头到尾都是淡然平静的神色,似乎并没有遭遇截杀,好似坐在星殿府前院书房里一样。
庄河默然,这份心性委实厉害。
“公子。”外头响起了大椿的声音,“我们可以回府了。”
“可有伤亡?”傅景初平静问道。
“没有。请公子安心。”
傅景初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回去吧。”
“公子,你看,我们需不需要换辆马车?”庄河低声问着,才出东湖,就有截杀,回府的路途可不算近。
“不用。他们已经试探了一次,不会再来了。”傅景初淡淡说着,“况且,不管是云族也好,其他的人也罢,都不会坐视不管。“
庄河一震,云族?公子知道云族也在公子身边留有暗卫吗?!
傅景初单手撑着额头,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今日东湖一行,他如他们所愿,出现了,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好就也应该出现了。
他期待着,他们能够给他多带来一些关于林家,关于花娃子的消息。
第157章 成年礼与诗会6()
慕容府邸里,一蒙面暗卫突然出现在傅承曦跟前,跪地磕头,低声禀报,“主子,公子已经回府。路上曾遇截杀。”
傅承曦脸色一冷,沉声问道,“公子受伤了?”
“公子无碍。”暗卫背脊冒出了冷汗,赶紧低声禀报。
傅承曦站起,看向方忠明,“家中有事,我先行告辞了。”
方忠明点头,“如此,就待你安排好了,再说吧。”
慕容秋跟着起身,小声问着,“大人如果需要我们帮助,请不要客气。”
傅承曦随意点头,大步朝外走去,这会儿,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家阿初。果然今天就不该让阿初去参加那什么破诗会!
可等回到府邸,看着笑眯眯的坐在拟砚堂庭院里和小兽兽们聊天的傅景初,傅承曦满心的怒气就不知不觉的慢慢的散去了。
“阿初……”傅承曦走到傅景初身侧,随着他的靠近,小兽兽们就哗啦一下,都齐齐散去了,唯有那盘在树下的大蟒蛇,嫌弃的丝丝两声,就转过头去了。
傅景初心头觉得好笑,小伙伴很嫌弃子晦,说子晦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傅景初想,那大概就是子晦身上的血腥味道吧。梦境里的子晦也是这样,因着战场杀敌,浓烈的血腥味也让绿城那里的小伙伴们分外恐惧。
天地崇善,小伙伴们也喜欢仁善,杀戮是不被小伙伴们喜欢的。
只是,子晦的杀戮为的都是保住边境的平安。
“有没有惊着?”傅承曦无视那大蟒蛇,蹲在傅景初跟前,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傅景初,见傅景初眉眼平和,气色也好,才微微松了口气,又拧着眉,“谍报的人怎么说?”
“查不到什么东西,都是死士,不过,我倒是听喳喳们说,似乎跟大皇子府有关。”傅景初说着,有些惋惜,他本以为是跟林家的事情有关,却不想还是跟越族有关。
傅承曦煞气顿时四溢了,越族?苏和韵?!不对劲,大皇子应该很乐意看到他娶了阿初才对。毕竟这样,他这个手掌兵权的大将,就有了薄弱之处。
“不是大皇子。”傅承曦眯了眯眼。
傅景初安抚的拍了拍傅承曦,煞气都出来了,没看见小伙伴们都吓得跑走了吗?除了蛇谷的这位大神,还优哉游哉的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不管是谁,没事啦,我今天去东湖倒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傅景初赶紧的转开话题。
傅承曦抬眼看着傅景初,“找到林家的线索了?”
“也不算是线索。”傅景初便将东湖发生的事情,仔细的一一的毫无遮瞒的都说了。
当傅承曦听到那叫什么天舞的拦着自家阿初的时候,脸色就黑了,又听说那诡异的琴声能够蛊惑人心,就更黑了。不过,在知道自家阿初不受蛊惑的时候,傅承曦带着几分自得的摸了摸傅景初的脸颊,心里想着,果然不愧是他家阿初!
傅景初无奈的拍下摩挲他脸颊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子晦摸着他脸颊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子晦的手越来越粗糙了……还是他的皮肤越嫩了?
傅景初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阿初?”傅承曦见傅景初突然间若有所思的,便握紧了傅景初的手,担心的低声唤道。
傅景初回过神,摇摇头,“我没事。”说罢,就朝傅承曦展颜一笑,“就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事,子晦,那天舞,轻音,还有弹琴的清月,都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你肯定?”傅承曦问道。
“我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种直觉罢了。”傅景初想了想,又轻轻说着,“不管是不是冲着我的,她们都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那琴声,我梦境传承里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那是祈福的,蛊惑人心的,绝不是我林家的东西。”
傅承曦安抚的拍拍傅景初的手,“我会让人盯着他们,他们若是有所图,定然会有所行动。”
“我想……接下来的日子,跟随老太君去各府拜访。”傅景初低声说着。
傅承曦拧起眉头,“阿初是想做诱饵?”引蛇出洞?
“我会带着暗卫和王九大哥的,还有小碧。”傅景初晃了晃手腕上的那碧绿色的小蛇,这是蛇谷跟着他出来的,很厉害的,连越族王子都能吓走的蛇呢。
傅承曦很不情愿,如今王城里暗潮涌动,除了朝局,还有那花娃子的事,傅承曦也委实害怕今天的截杀,若非暗卫高强,护卫得力,阿初今天就有危险了。
“子晦……先祖的事,外祖父的事,若是不能明白知晓,我有一辈子不安的。”还有成年礼,还有他们成亲的事情……
另外,傅景初没有说出口的是,子晦这般护着他,可这世上总有一万,总有万一,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最痛苦的人是子晦。
他得自立自强啊。
“明日,我会请慕容秋来府邸。”傅承曦转开话题,没有明确的回答,但这种不明确,就是默认了。
傅景初眼睛亮了起来,漆黑若琉璃珠,亮晶晶的,宛若夜深繁星,让傅承曦有瞬间的失神之感。
“那我明日可要好好的招待阿秋。”傅景初笑弯了眉眼,拉起傅承曦,高兴的说着,“子晦,我们去明轩堂给老祖宗请安吧。”
“……好。”
*****
东湖的诗会持续到了黄昏时分,就渐渐的散去了。结果如何,似乎并不重要,从今日起,王城的风月场所只怕就再也离不开了天音坊和青衣阁了。
而此时的东湖的石桥上,空荡荡的,天空慢慢的变黑变沉了。
石桥两旁,两个曼妙的人儿正缓缓的对面走来。
待走到石桥中央,蒙着面纱的有一双美目的女子开口了,“天舞,你今日太过冲动了。”
“见到小主人,我难道不该问安吗?”天舞昂起头,带着几分不服气,“倒是清月姐姐,怎么奏出了不祥之音!就不怕惹怒小主人吗?”
“不要小主人小主人的叫着,天舞,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那个人就是小主人。”清月淡淡的开口。
天舞冷笑一声,“清月姐姐是巴不得那个人不是小主人吧。找不到小主人,琴家一脉就可以继续独占海外仙山了吧,就能继续以宗主令号令我们这些人了吧。”
清月厉声道,“天舞!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清月姐姐心里有数!”天舞继续冷笑说道,“清月姐姐,当初宗主留下的遗命你们莫要忘记了才好。违背当初你们所立下的誓言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最清楚了吧。背弃宗主和主人的云族如今如何,你们可别忘记了。啊。我说错了,现在,你们也应该尝到苦果了吧。”天舞说着,露出几分嘲讽,“琴家最近接二连三暴病而死的。可真是不少呢。”
清月盯着天舞,一字一顿,“天舞,你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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