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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是不能去了，程期还欠了不少高利贷，程非凡愁的头发白了一片。这还不算完，追债的人常常堵到家门口拿着菜刀钢管一闹就是一天，程期躲到里屋不肯出来，外面只有程非凡老两口挡着。韩娟抱着程凛日日以泪洗面，天天挂嘴边就是我不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这几句话反反复复。
程非凡到底不比年轻时候强壮，很快就在争斗中被一根钢管砸了头，血流了一地，吓得追债的几个小年轻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跑了，程非凡的老伴坐地上哇哇得哭，村里村外都跑出来围观就是不敢有人上前帮忙，没得再惹上事咋办？程家儿子可不敢招惹啊……
迷迷糊糊中，程非凡听到了那个对他后半辈子影响最大的声音，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就像是在漫无止境的黑夜里终于发现的一点点光亮。
“欢迎光临交换行，在这里你能用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来进行交换。本店出售概不赊账。”
朦胧的视线里，米雅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紧身旗袍坐在一个柜台前，旗袍上用金线闻着一朵朵盛开的花朵，花蕊交织错杂，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品种。但是一眼看上去，就是让人移不动视线。
米雅对着仍处于混沌状态的程非凡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有十分想得到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
“沛沛，发什么呆呢？”林真玫戳了戳望着窗外出神的女生，手里还拿着一包辣条吃的带劲。
柳沛转过头，嫌弃得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辣条，“你怎么开始吃这玩意了？”
“好吃呀！”林真玫歪歪头，“你怎么了？从上节课开始就在发呆。”
“思考人生。”柳沛淡定得回复。
“……”
“那你都思考出什么了。”楚然本来在对物理测试答案，听到这句话抬头问了一句。
“嗯……”柳沛想想，“生命的价值与财富到底能不能划对等关系。”
“你是不是上次被你的政治成绩刺激到了？”林真玫赶紧摸摸她的头，“没发烧吧？”
“去你的！”柳沛翻了个白眼拍开她的手，“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变得更有价值么？这个问题多有意义。”
“我的意义就是吃遍美食，”林真玫举起辣条，“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追求！”
“那要因人而异，”楚然悠悠得支起下巴说，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得盯着柳沛，“比如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财富，对他而言或许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争取到更多的财产，在他们眼里他们的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得到更多的钱。”
“这样的人生多没意思？”柳沛不赞同这个观点，“难道其他东西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只有钱的生命不会过于无聊嘛？”
卢晓抄着作业头也不抬得插嘴一句，“我愿意我的人生一直这么无聊！”
“闭嘴。”x3
卢晓“……”
好的吧，他还是乖乖抄作业好了。
“生命的价值不可能仅限于财富，我不会被这些庸俗的事物绊住脚的。”柳沛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要用有限的生命去追逐更多的东西，但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钱。”
楚然轻笑一声，没有反驳她而是淡淡得吐出一句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人生是自己选择的，纵使庸俗或清高都是本人的追求其他人本来也没资格说三道四。更别妄想着站在道德的角度去批判。换言之柳沛就算真的觉得程非凡做法不当但那时程非凡自己的选择。
以十年寿命换取二十年的财富，在别人看来或许会特别划算，但在一部分人眼里也或许非常不值。无论怎样程非凡清楚自己选择的后果，经楚然这么一说她反倒是有点理解米雅当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反倒是有些释然了。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柳沛思忖半晌，“但我依然不赞同这种人生观。”
楚然笑了笑没出声，继续对自己的物理答案。
下课后徐安国把柳沛叫到办公室，大意是理科成绩最近进步很快尤其数学，这是值得肯定的好事，但是相对应的柳沛的文科始终没有太大的长进。
“现在高一，你应该淡化文理分科的思想，你自己看看你的政治和历史答得，尤其是历史差点跌下平均分。”徐安国很少有严肃的时候，此时面对柳沛也不得不板起脸，“你的文科老师找我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柳沛眨巴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是那双无辜的眼神让徐安国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要说她不认真吧，哪次老师留的练习作业都提前完成正确率也不低。你要说她认真吧，课桌里那几本漫画书和杂志他也不是瞎了看不到。可回回都能被她蒙过去，这点小聪明让徐安国气得只能发笑。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父母喊过来好好说说了，”徐安国见柳沛不太在意只好拿出杀手锏，“你自己考虑吧。”
柳沛立刻苦了脸，“……是……”
以至于出了门回到座位上柳沛都苦大仇深的像是被人欺负的小白菜，她只要想到父母来了徐安国打小报告的样子就浑身发麻。父母来了不可怕，父母来了学校被告知孩子不听话那才可怕。她甚至想象到在自己百般恳求之下才拿到的漫画限量版单行本即将消失的惨象……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柳沛忍不住掏出《橘子志》来安抚自己在班主任处遭受璀璨的心灵。
“沛沛，班主任说你啥了？看你这蔫不拉几得模样，”林真玫啃着一个苹果说，“是不是说你政治……唔唔唔……”
话没说完她就被柳沛捂住嘴巴配合对方阴森森的表情硬是把一小块还没嚼的苹果给咽了下去。
“不跟我提文科，咱俩还能做闺蜜。”柳沛面无表情得松开手，“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成为文科小达人，不管你信不信。”
林真玫诡异得看着她继续咬了口苹果，诚恳得摇摇头，“不信。”
柳沛冷静得偏过头把目光转向后排看戏的卢晓，这个正一脸笑嘻嘻的男生一僵，扯出个难看的笑脸，“我、我信……？”
你信就信了最后那个疑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柳沛最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得把目光转向被英语单词的楚然。
楚然抬起头，清俊的脸庞在日光下显得无比温和，他唇角一勾，“呵。”
#我们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丝想笑#
第15章（）
——
因为接下了程非凡的工作所以柳沛最近下课后只要有时间就跑医院，就连程非凡的特护都认识这个没事总是跑来陪病人说话的小丫头，还以为她是对方的孙女之类的。
“要有这么个孙女，我这条老命恐怕早就挂不住了。”程非凡没好气得对旁边笑嘻嘻的柳沛翻了个白眼，柳沛一点都没在意还是似笑非笑的，一副乖孙女的模样。
程非凡最近几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下滑，他不知道柳沛口中的两周左右具体是多久，十天？十四天？还是二十天？但是每当看到柳沛的身影，就好像一个□□在提醒自己——他的大限已到。程非凡的心情更郁结了，但是说实话反而更多的是种解脱。他忐忑了二十年，不管做什么心里总是挂着沉重的负担。柳沛真的来了，他却立刻轻松。
“米雅这丫头，是个会做生意的，”程非凡躺在病床突然感慨了一声，“老头子我这把年纪了未必比她看的透。”
“嗯？为什么会这么说？”柳沛来了好奇心。
“说是十年寿命，可是过去的二十年没有哪天不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总是想着自己少了十年寿命到了期限就会死，越来越害怕衰老的到来……”程非凡沉默半晌，像是在回忆什么又继续说道，“仔细想想，老头子我交出去的其实是三十年啊。”
因提前知道已经减了十年寿命，所以二十年来每一天都在惊慌中度过，没有时间去欣赏风景没有时间去享受人生。他甚至每天都聆听大悲咒企图减少自己的惶恐，他还用自己的钱去捐款，希望这点心理上的填补让上天看到这一切足够他继续延续生命，他听了无数生命与价值的讲座，每一天仍然活在死亡的恐惧中。
米雅说的很对，十年寿命交换二十年的财富是一个很单纯的交易，因为这二十年，除了财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个交易太公平了，有一瞬间甚至让他有了后悔的冲动。
“那要是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选吗？”柳沛看着手中的物理课本，漫不经心得问了一句。
“会。”
程非凡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的，没有丝毫迟疑回答了这个问题。
柳沛沉默不语，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但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程期带着助理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一进屋看到前几天程非凡突然说是一个老朋友孙女的柳沛正坐在床前，两个人一副温情爷孙的模样让程期多少有些不高兴。他这个儿子都没这么勤快的来看望程非凡，柳沛这么个小辈天天跑来是怎么回事？但他没表现出来，毕竟和后辈翻脸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小沛来啦？”程期笑呵呵得拎着果篮还有一个保温盒，阵阵鲜香从里面飘出来，果篮里都是最新鲜的水果还有在s市不常见的几种。
嗯，虽然柳沛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弄来的但看着就很有钱。
“爸，最近好些了没？”程期一上来陪着笑脸，柳沛站到一边默默看了他一眼。漆黑的头发泛着亮光，眼睛虽小但里面的算计可不少，柳沛不大会看面相，她只是潜意识觉得面前这个人心机很深，还是不要去妄加揣测比较好。
程非凡知道程期为了什么来，抬眼看看那些水果和鸡汤，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还行。”
程期也不恼，热切得把保温盒和水果放到桌上，坐到之前柳沛的位置上开始熟练得拿过水果刀开始削平果。
“爸，您看我说过来给您陪床您也不让，不行就把程凛叫过来。反正他课程结束也快回国了，这点耽误不碍事。”
程非凡眼一瞪，“程凛的学习多重要你不知道？那孩子天天光是忙学习和在墨尔本的分公司就够累了，你还让他过来陪床，你媳妇儿呢？你媳妇儿怎么不来！”
程期赶紧陪着笑脸，“韩娟这不是有点事走不开……”
“放屁！”程非凡一激动也不顾柳沛在场，“你们两口子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几年，想让我写遗嘱？没门！那百分四十的股份，你想都别想！”
“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程期的脸色有点难看了，“我就是过来陪您，您还这么生气，韩娟那边还有一堆人要应付，都是要过来看您呢，听说您生病一个个都担心，要不是她拦着您这里半天都清静不下来！”
“担心我？我看是担心我那百分之四十给谁吧？”程非凡冷笑一声，“老子就是真死了也会提前把事都安排好用不着你们来试探！”
“哎爸，您看我就是想尽尽孝心，您别想这么多。”程期回过神来赶紧陪笑。
“尽孝？你现在从这里滚出去就是对我最大的孝心！”程非凡拍着床，“走！赶紧给我滚出去！”
“爸，我……”
程期脸色难看，但是程非凡的意志很坚定让他不得不作罢。
“好吧，既然这样，那……爸，那我就先回去，”程期把鸡汤放到桌子上，“您想喝的时候就打开就行，有什么需要我会立刻赶过来！”
程非凡不屑得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把程期的话放在心上。
柳沛看到程期走出门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他对着一起来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陈助理悄悄使了个眼色。
“呃……我在这是不是不太好？”围观了一场“父子争斗”的大戏，柳沛觉得有些尴尬。
“要不，我先走了明天再……”
“丫头，你帮我个忙吧。”程非凡缓缓吐出一口气突然说道，“帮我去找这个孩子，找到以后就说我快不行了，有事必须交代。”
刚刚的争斗耗费了不少精力，程非凡脑子嗡嗡的只想好好睡一觉。柳沛接过他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眉目温和的男人站在成片草坪中央，漆黑的风衣裹得男人身材修长。
是个一眼看上去就相当温柔的男人。
莫名其妙得让她想到了楚然。
“这是……程凛？”柳沛小心翼翼得问。
“嗯，”程非凡点点头，“这个家到现在我也只能信任他一个人了，程凛这孩子有远见，不像他爸妈。这是他的手机号，你方便的时候就找个时间联系他吧。”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得在我死之前，不然我死了，他来也没用了，呵呵。”
柳沛看着这个身体佝偻的老人开着自嘲式玩笑，心里十分复杂。
“好，我回去就联系他，对了你要喝鸡汤吗？我可以免费喂你。”
“丫头，今天怎么心那么好？”
“我一直善良，你只是没发现本质罢了。好的你可以张嘴了，啊~”
“老头子我自己能吃唔唔唔……”
“啊真乖，来再吃一口，啊……”
“你想烫死老头子我吗！……”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你这丫头……！”
程非凡迫切希望见到自己可爱的乖孙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心塞，如果日后还有机会在下边见到米雅一定要给柳沛差评。
差评！
绝对的差评——！
这个员工实在太不负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