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登时忐忑起来,拱手说道:“这位兄弟,老弟我不过是开开玩笑,方才多有得罪,这便给你赔不是了。兄弟武功绝顶,自有宽宏大量,定不会将我这小小调笑放在心上。”
那文士被他戴了顶高帽子,登时喜出望外,喜滋滋的说道:“你这窝囊小子,既然知道自己不成,为何还敢口出狂言?”又骂了几句粗话,便与同伴趾高气昂的走开了。
九婴笑道:“大哥,我说你怕迫雨,你还偏不承认?”
苍鹰嘿嘿笑了两声,自认倒霉,也不多辩。
只听那文士身边的青年说道:“罗大哥,听爹爹说,你十年前也曾来过这火焰祭典,对么?你和我说说,那神女到底长什么模样?”
姓罗的文士登时露出沉迷神色,悠然神往,喟叹道:“唉,我这张笨嘴,怎能形容得出仙女模样之万一?她漂亮的紧,漂亮的紧,我当时一见到她,便想:若是能让我抱一抱她,亲一亲她,与她胡闹颠倒一番,便是让我立即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唉,这等柔媚如妖的女子,偏偏又如此圣洁慈爱,我上次怎地如此不争气呢?”
他露出痛心疾首的脸色,哀叹一番,又道:“不过此次我卷头重来,功夫气度,早已今非昔比,方才那口无遮拦的小子,一见到我发火,便吓得跟兔子一般,可见我这十年来的勤修苦练,进境惊人,嘿嘿。”
他那青年同伴问道:“那神女,当真是飞空漂浮,凌空而立么?是不是其中有什么机关?或是她身上吊着细绳?”
文士惊怒交集,给了那青年一巴掌,怒道:“罗茅,你这张臭嘴,怎能说出这等不敬的话?那神女便是神女,怎会用细绳吊着骗人?再说了,这一百年来,咱们百洞百寨的前辈高人,早就在这平台周围仔仔细细找寻过啦,莫说有什么机关,便是连一丝蜘蛛网都没瞧见。”
他往前一指,只见云雾之间,一座径直蹿升的高山立在眼前,这山极高极阔,山峰隐于云中,垂直上下,石壁光滑,孤零零的竖在群山之间,离此少说也有百丈之远。罗文士大声道:“你倒是说说,那神女该用多长的细线吊着,才能来去自如,行动如飞?那便是仙法,半点作假不得。”
苍鹰霎时想到某事,他伸手在平台上一摸,站起身来,神色震惊万分。
九婴问道:“大哥,怎么了?”
苍鹰颤声道:“这整座平台,乃是魂石天然形成的。与四兽轮回玉极为相似。”
九婴朝地上望了望,觉得脚下虽然光滑,但也不见得有何出奇之处,便问道:“大哥如何确信?”
苍鹰手指放在地上,说道:“你听,这魂石在缓缓吸收我的内力呢。”
九婴随着他摸索了一会儿,却毫无感觉,他此刻与苍鹰极为熟络,嬉笑怒骂,全无顾及,于是笑道:“大哥,你又一惊一乍啦,我早就怀疑,这魂石之事,莫不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苍鹰忙道:“千真万确之事,我苍鹰骗你作甚?”
九婴笑道:“你这人喜欢显摆炫耀,为了惹我惊讶,故意夸大其词,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苍鹰呼地一声跳了起来,大声道:“我惹你惊讶,又有什么好处了?”
九婴歪着脑袋,神情调皮,笑道:“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大哥你为了吓我一跳,便口无遮脸,胡编乱造。”
苍鹰骂道:“放屁,放屁!你又不是什么美人?我就算把你吓出屎尿来,我还嫌臭呢!”
九婴见他说的难听,旁人都对两人指指点点,面露嘲弄之色,霎时有些尴尬,不再逗弄苍鹰,侧耳又去听那文士与罗茅交谈。
罗文士说道:“小弟,我和你说一件隐秘野史,此事乃是咱们朝晖洞中的百岁老秃头说给我听的,你要不要听?”
罗茅见他语气神秘,被他吊起胃口,猛然点头。
罗文士便说道:“据说啊,这光明顶上,原先是明教在咱们中土的总坛。这上面住了许许多多的大魔头,空望峰与这座映月台,本也有一座百丈石桥相连。而那明王神女,是明教中的三位圣女之一。只不过后来,明教遭受天罚,教中死了无数高手,余人仓皇出逃,只留下明王神女在山上,而那座石桥,也就此断裂,坠入深谷。”
罗茅满眼期待之色,喜道:“如此说来,还有两位圣女下得山来了?”
罗文士笑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圣女圣女。那另外两位圣女下了山,等于坠入凡间,从此以后,只怕沦为凡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啦。而其余明教教徒,就此迁往中原,将这段伤心往事彻底忘了。咱们洞中那位百岁老人,据说便是昔日明教的一位长老,他惊吓过度,将这秘密埋藏在心底,直到临死前才将此事说出来。”
罗茅恍然大悟,说道:“难怪老爷爷死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原来说的便是此事。也难怪这空望峰之下的深谷中,有许多巨大的碎石块呢。”
罗文士嘘地一声,朝九婴与苍鹰望了一眼,那两人不动声色,便如同没事人一般。罗文士放心下来,又说道:“总而言之,这事太过惊人,若传出去,恐怕引起乱子,你可千万不要多嘴,明白吗?”
这两人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但九婴内力深厚,苍鹰感知敏锐,一字不漏的将罗文士所言听在耳中。
九婴面露喜色,小声说道:“如此说来,那位明王神女,果然也是咱们明教前辈?我若在她面前出示圣火令,她念及同教之情,说不定会答应将咱们明教遗物赠送于我呢。”
苍鹰颇不以为然,说道:“又说不定那女子深恨明教害她一生,见到你之后,直接将你抛下山去,也未可知。”
九婴一愣,垂头丧气,说道:“那也有些可能。”
苍鹰又问:“二弟,你此刻身怀炎火凝冰功,使得当世罕见的剑法,又起始修习章斧山前辈的功夫,正所谓贪多嚼不烂,你又何必贪图昔日明教的功夫呢?你到底要找的是哪门子神功?”
九婴皱眉道:“那门功夫也是一门上古奇功,叫做‘炼化挪移’之法。一位武功极高的前辈高人曾经告诉过我爹。。。。告诉我说,若要真正当世无敌,令群雄束手,便得修习这上面的功夫。”
二十八 轻衣如血()
苍鹰听得这‘炼化挪移’的名头,忽然想道:“玄秦曾言道:那血姜女所修习的,乃是一门‘夺血炼化功’,不知和这炼化挪移有何关联?莫非两者本出同源?”
正在出神,只听群雄大声鼓噪,放开嗓子欢呼起来,一时间声若海浪,群情激昂。
苍鹰仰起脑袋,只见昏暗空中,缓缓飘下雪白瓣,纷纷扰扰,芬芳袭人,再看众人脸色,一个个儿瞪眼张嘴,望眼欲穿的模样。
不言自明,那神女终于来了。
顷刻间,人群寂静下来,声嚣顿息,天地间万籁俱寂,苍鹰只觉自己突然成了聋子,或是众人成了哑巴。又过了片刻,一位红衣女子如红云般从天上缓步走来,似是从云殿中出门散心的仙家女子一般。
苍鹰凝视着她,一时呼吸凝固,无法再挪开视线。
这女子容貌柔美至极,眸中含妖含笑,肌肤胜雪,发鬓顺滑,飘摇不定,既随性,又整洁,宛若玫瑰滴露,宛若茶绽放,宛若初日朝生,又宛如弦月流光。秀发拂过俏脸,便如轻云弄月,情致嫣然。
但苍鹰并非为她容貌所动,而是紧盯着她身上穿着的衣裳。那红衣不知是何材质,如轻纱般玲珑剔透,又如丝绸般光影飞浮,一抹酥胸圆润柔软,半露在外,瞧来有些耀眼,她未束腰带,但那红衣自然而然紧贴在她身上,更衬得她纤腰如柳,驰骋自如。
苍鹰见过这红衣,便在那奴血山巅,血虎身旁,那血姜女所穿红衣,与这衣衫一模一样。
他心下惊惧,攥紧拳头,暗想:“她和。。。。和那血姜女是同门中人?那血姜女果然是明教圣女?”
苍鹰眼前浮现出血姜女那妖媚神色,那残忍手段,以及她降服百兽,吞噬本元的诡异场景。刹那间,他蓦然睁大眼睛,心如止水。
他望着明王神女,露出狂热欣喜的笑容。
他想:“好,好,好,也许那人便在这里。”
九婴见苍鹰被那神女迷得神魂颠倒,正想出言戏弄,谁知他神情忽变,竟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心中奇怪,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苍鹰呢喃低语道:“我且莫要心急,静观其变,老天自会助我。”他微觉迷茫,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想,但一股坚毅念头攫住心神,强迫他无法深思。
明王神女缓缓停在半空,衣衫摆动如常,绝非系着丝线。她一摆袖袍,在山崖突岩上一处鹰巢前坐了下来,那鹰巢后有一张以羽毛装饰的太师椅,先前被云层挡住,是以没人瞧见。
众人见她坐下,纷纷跪倒在地,诚心诚意的喊道:“神女驾临,吾等三生有幸!”苍鹰与九婴不欲惹人关注,也一齐跪下大喊。
明王神女说道:“耽搁诸位许久,本宫惭愧,眼下时辰已晚,本宫不欲令诸位久等,如此便开始吧。望诸位各显神通,心怀慈悲,莫要杀戮过重。”她声音娇嫩,宛若女童,又似是夜莺轻歌,众人听得心旷神怡,满心陶醉。
苍鹰暗想:“若是咱们坏了你的规矩,只怕你自个儿倒要杀个不亦乐乎了。这女人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哼,偏偏装模作样,在半空中坐的舒服,你那座椅上,定然全是鸟屎。”
心底正骂的舒坦,神女又道:“今夜在这映月台上,聚集了三百多位豪杰,请大伙儿聚在一块儿,本宫将洒下玫瑰瓣,夺到这玫瑰瓣者,便可晋级这下一轮,否则便算无缘登山,还请离开映月台,回家苦练,以期下回有缘相见。”她取出一个香囊,从香囊中倒出许多红色瓣,落在掌中。
群雄一听,登时紧张起来,这神女选人的规矩,次次皆有不同,这次竟整出一套抢夺瓣的把戏,众人全数站起身,踮起脚,全神贯注,望着神女的小手。
她手掌不动,掌心运功,登时这玫瑰如被旋风吹起,化作一条红色飞蛇,在空中盘旋腾挪,轻盈灵巧,似在逗弄众人,迟迟不落下。
九婴心想:“瓣细碎,风吹可破,她撒出瓣,竟能聚在一块儿,功力不散,随心所欲,朵却未曾受损,她这一手神功,当真是耸人听闻,只怕‘拈摘叶,俱可伤人’。”不过她这一动手,便瞧出她绝非什么仙女,而是武功惊人的高手。
他又想:“不知这神女,与那虎头怪客功夫谁高谁低?”想起那怪人,不禁暗自惊恐,心下生出气馁之情。
群雄翘首期盼,表情焦急,看起来憋的难受,神女轻笑一声,掌心一翻,蓦然间,瓣四散飞去,如雨点般朝众人这边落下。一瞬间,众人纷纷嘶吼起来,声若野兽,震山彻谷。
苍鹰感到身旁乱作一团,他使出蛆蝇尸海剑功夫,片刻之内,便将周遭情形探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他斜斜退开一步,在旁人身上接连轻推,旁人受他误导,全都紧盯着一堆密集瓣,互相争抢,全然顾不得他。苍鹰悄然一跃,伸手便抢过一朵零星瓣来。
但闻香浓郁,荡气回肠,这并非玫瑰香,而是荼蘼山的香味儿。
他咧开嘴轻笑起来,将瓣捏在手心,双目直视那神女,那神女转过头来,恰巧也望着苍鹰,眉头一皱,朝他眨了眨眼,神态俏皮,仿佛少女,随即又转过头去。
那姓罗的文士抢了半天,没捞着瓣,见到苍鹰悠闲的站在一旁,怒吼道:“把瓣交出来!”一挺紫金锤,朝苍鹰冲了过来。苍鹰侧头朝左首一瞧,偏偏往右走了一步。罗文士想要追赶,当场便有两人从一旁冲了出来,互相扭打,把罗文士撞到在地。三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咬牙切齿的互相较劲儿。
苍鹰不停移动,每走开一小步,便摆脱意欲抢夺之徒,那些人不是被人拦住,便是盯上其余猎物,苍鹰周围虽杀成一片,但苍鹰却悠闲自在,似危而安。
他见到九婴也抢到了瓣,左挡右闪,招式快若飞燕,上前挑战之人,被他一招半式便远远打发,若有人逼得急了,九婴火刀出鞘,立即便了断恩怨,毫不拖泥带水。而他的步伐也极为巧妙,或躲或绕,或引或迎,从来不曾与多人正面为敌。
再看迫雨,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他周围躺倒了一圈人,全是被寒气所伤,在地上痛苦打滚,嘴里哇哇惨叫。旁人见他如此神功,如何敢上来招惹?陆续扭头跑开,去找其余软弱可欺之人。
那神女等到场上争夺渐渐平息,拍了拍手,掌声如雷,鸣动群山,众人被她一提醒,立时停止争斗。其时,映月台上已然躺倒了两百人,不少人早已死去,尚有人奄奄一息,身受重伤。地上血流成河,满是残肢脏器,当真如同战场一般残忍。
神女说道:“差不多啦,剩余诸位武功高强,本宫瞧得欢喜。那些未能夺得瓣之人,还请自行避退,莫要打扰接下来的比试。”
她语气平淡,对战死之人竟毫不可惜,而那些重伤之人,她也半点不放在心上。伤重者倒地不起,仓促间如何能够动弹?更有人心有不甘,依然奋力争斗,想要挽回败局。
那神女秀眉微蹙,说道:“既然如此,还请诸位胜者帮他们一把,将他们推下山崖,让他们早些解脱吧。”
此言一出,众人大多感到心惊肉跳,部分伤重者勉力起身,踉踉跄跄的朝一线天走去。神女仪态矜持,目光柔和,耐心的目送他们离开。不多时,这场上只剩下一百人了。
神女又道:“诸位将手中玫瑰瓣让本宫瞧瞧。”
众人举起手,展示瓣,在夜色之中,这些荼蘼山发出微弱红光,十分显眼。
她十分欢喜,笑道:“诸位武功高强,人品俊雅,皆是这山中英豪,放眼天下,只怕也能名扬四海,将来皆是大有前途之人。但本宫不能携太多人上山,免得天庭震怒,指责我是个滥好人。”
众人听她说笑,纷纷大笑起来,仿佛她说的乃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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