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重道:“你要我不杀李庭芝?那是万万不能。”
周行天面露微笑,显得极为友善,他说道:“不,不仅如此,我还想劝老前辈加入我们逍遥宫,信奉咱们的玄夜魔神呢。需知这天地运转,两仪相生,唯有暗夜之影,才与这世间大道相符,老前辈如有兴致,我这儿有一卷逍遥宫玄夜梦语经文,其中记载着本门教义精髓。。。。。”
他伸手入怀,神情真诚,当真摸出来一本书,正想递给欧阳重,欧阳重勃然大怒,喊道:“老子敬你声名远播,因此听你废话,你胡言乱语,是消遣老子来着?”
周行天长叹一声,目光黯然,摇了摇头,仿佛伤透了心,他说道:“老前辈将来若回心转意,只需来扬州城找我徒弟,传信于我,我隔天便到,绝不敢稍有拖延。老前辈,走好,周某不送了。”
欧阳重咬牙说道:“老子是来杀人的,你说走,老子便走?你当你是什么人?武林至尊么?”
周行天直起身子,微微点头,说道:“老前辈是想与周某切磋几招?”
欧阳重听见府外喧嚣渐响,知道惊动了守卫,正在整备人马,朝这儿赶来,本来这府上敌人再多,他也能来去自如,丝毫不放在心上,但这周行天功夫极高,若不突施狠手,将他击败,等援手一到,他便万难脱身。
他心思已定,蓦然暴起,身子如弦般笔直,一腿朝周行天胸口踢来,这一招“弦直踢”使得出神入化,势头刚柔并济,行云流水,忽快忽慢,飘忽不定,一招之中,竟能集采众长,天衣无缝,当真是精妙绝伦,令人叹服。
常海瞧在眼中,尚来不及赞叹,只见周行天双肘下压,双肩微颤,将出未出,欲动又止,招式怪异无比。
也不知怎地,欧阳重神色骤变,立即变招,他来到周行天身前,身子一侧,左手朝周行天腹部抹来,出掌之时,掌风噼啪,仿佛爆豆一般,场中风势呼啸,令人喘不过气来,这一掌中内力浑厚,不言自明。
周行天站立不动,手指点向欧阳重眉心,同时目光游移,不知飘向何处,欧阳重怒吼一声,身子陡然蹿升,瞬间倒纵而下,双掌交错,速度奇快,但却轻盈无声。
周行天依然气定神闲,也是双掌朝天齐出,掌中无声,动作轻柔。
四掌相交,只听波地一声,周行天身子晃了晃,退开一步,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常海眼力极佳,见到师父脚下的石板上竟现出一对清晰的脚印,入地极深,几乎没过脚踝。
欧阳重在空中横转了几圈,轻轻落地,神色惊怒交集,喊道:“好个周行天,罢了,罢了!”
两人刚刚交手三招,有来有回,令人目不暇接,紧张的几欲窒息,每一招都精彩难述,蕴含着武学巅峰之道。常海虽不知这两人交手胜负如何,但瞧师父与欧阳重的神情,自然猜到了几分。
周行天凝视着欧阳重,道:“老前辈修为深湛,周某生平交手之武人,前辈的功夫,可排在第七。”
欧阳重咬牙切齿,说道:“你且莫得意,今天老夫心急,心境微乱,让你趁虚而入,若是下次交手,老夫定会将你打得筋骨尽断,成为废人!”
他一转身,挥出一掌,掌力凌厉至极,朝周行天咆哮而来,周行天袖袍一拂,将这一掌化解。
趁着周行天抵挡之际,欧阳重凌空一跳,朝门口冲了过去。
周行天叹道:“欧阳前辈,没有下次了。”
也不知欧阳重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他左脚在门口一点,正欲再度借力,突然间,他痛苦的大吼一声,脚步僵直,身子剧烈颤抖。
常海颤声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周行天不答,只是摇头,嘴角却带着残忍笑意。
欧阳重双腿骤然粉碎,仿佛碎裂的冰块一般,眨眼间,他的双臂,身躯,脖子,脑袋,眼珠、全数四分五裂,散成粉末,坠落地上,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
众人见了这等惨状,接连惨叫起来,李庭芝想要捂住迫雨的眼睛,却发现苍鹰正拉着迫雨,似乎正强迫他望着眼前这残忍的一幕。
轻衫浑身哆嗦,似乎连呼吸都不会了,巍山神色迷茫,嘴唇变得青紫,常海想要发问,却又欲言又止。众人用敬畏的目光瞧着周行天,仿佛他并非凡人,而是山神水鬼一般。
那位纵横武林数十载,所向披靡的天脉老人欧阳重,在三招之内,惨死在周行天绝世神功之下,死状惨绝人寰,难以言喻,连尸首都不曾留下。
周行天说道:“常海,这两个孩子,便是你们在战场上找到的孤儿?”
常海想要爬起,但受伤过重,手足无力,周行天手掌虚托,常海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一股雄浑内力涌入四肢,周身说不出的舒服,他说道:“回禀师父,正是如此,我在。。。。。。”
周行天霎时大笑起来,上前抱住两个孩子,用额头轻轻在两人娇嫩的小脸上轻碰,他狂呼道:“幸哉,幸哉,魔神开眼,魔神开眼了!”
众人见这位绝世高手笑得仿佛孩子一般,心下皆感好笑,对他产生的惊惧之心在刹那间无影无踪。
周行天笑了几声,问道:“孩子,我问你们,那欧阳前辈,为何会突然化作齑粉呢?”
常海咳嗽一声,说道:“师父,他们还小。。。”
周行天一挥手,制止住常海,双目圆睁,神情紧张,等待两人回答,就像期待果的顽皮孩童一般。
迫雨小声道:“我好像。。。看见一股气。。。。钻入了老伯伯的手心。。。。”
周行天咬着嘴唇,连连点头,眼角泪光闪动,喜道:“我研习的不错,果然不错!哈哈哈。”
苍鹰小声道:“寒冰。。。。好冷,刚刚那一掌。。。好冷。”
周行天突然放脱了双手,额头冒出汗水,以万分惊诧的眼神凝视着苍鹰,许久许久,不曾稍动。
六 童言无忌悄然醉()
李庭芝来到周行天面前,满脸感激,说道:“若非周大侠相救,李某今日定然难逃毒手,周大侠神功盖世,李某真是井底之蛙,如今。。。。方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有周大侠相助,咱们扬州城自是高枕无忧了。”
周行天回过神来,笑道:“李将军为何这么说?这些年来,若不是李将军你治理有方,防御有道,扬州城早就分崩离析,百姓自也流离失所,如今虽然战祸不断,但扬州城屹立不倒,百姓安居乐业,孩童有书读,大人有活干,水运便利,商贾频来,不仅未见衰败,繁荣商机,反而胜于往昔,这全是大人的功劳,我助大人,便是助这天下百姓,更是助这大宋江山。”
他所说的事,全是李庭芝这些年在扬州的功绩,句句属实,并无夸大,他也因此深受百姓爱戴。李庭芝心下激动,喉头哽咽,又是连声道谢,周行天拍拍李庭芝的肩膀,客气几句,转过头来,对苍鹰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苍鹰茫然道:“我叫苍鹰。”
周行天又问:“你怎会知道我使用的功夫?你能看得出来么?”
苍鹰摇了摇头,神色慌乱,小声道:“你与那老头手掌碰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无端端感到一阵寒气,我什么都不知道。。。。。脑子。。。脑子乱得很,你莫要问啦,再问的话,那乌鸦又要跑出来啦!”
轻衫掩嘴笑道:“小鹰,你总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咱们以后,干脆叫你不知道得了。”
迫雨大笑起来,嗲声嗲气的叫道:“不知道哥哥,嘻嘻,真是好听。”
苍鹰有些恼了,拍着脑袋,任迫雨取笑,却也不再理会。
周行天愣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庭芝急忙邀周行天入座饮酒,周行天点了点头,随手接上了巍山的断骨,坐入酒席之中。
常海将这两个孩子的事大略说了,周行天听迫雨拜李庭芝为义父之事,面露微笑,揶揄道:“李将军,你这是和我抢徒弟哪。”
李庭芝捋须笑道:“谬矣,谬矣,周大侠何出此言?你收你的徒弟,我养我的儿子,咱哥俩个忙个的,彼此互不干涉,将来迫雨尊师尽孝,互相也不耽搁,岂不是一桩美事?”
周行天道:“那我可有言在先,我今晚便要传这两个孩子功夫,迫雨我可得先带走,你要是心疼儿子,现在求饶,那可还来得及。”
李庭芝嘿嘿一笑,说道:“无妨,无妨,今后日子长的很,老夫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众人一齐起哄,将迫雨推到李庭芝怀里,李夫人又将李云和抱了过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笑得满面通红,酒席间笑语不断,哄闹不休。
轻衫笑了一会儿,目光扫过众人,只见周行天脸上带着恭敬笑容,但眼神却毫无暖意。她心中涌起一股柔情,心想:“师父功夫这般高,几可说得上是天下无敌,可他为何总是不快活呢?可见这功夫越高,未必越是高兴。”
她转过头来,恰巧又瞧见苍鹰,此时在火光之下,映得这孩子脸颊血红,瞧来也颇为俊秀,虽比不上迫雨那般面如冠玉,但也惹人怜爱。
这孩子的眼神飘忽,可见他神智迷糊,心不在焉,与这酒席的气氛格格不入,自然也谈不上开心了。
轻衫想:“这孩子功夫低微,却也和师父一般心事重重,唉,功夫高了麻烦,低了也挺麻烦,可见人生在世,总是苦多乐少,愁怨不断呢。”
她这般想着,不禁触动自己的愁思,垂下脑袋,偷偷望了常海一眼,眼眶登时红了。
。。。。。
喝酒喝到深夜,周行天起身告辞,众弟子也随着他走出了置使府,李庭芝送了一路,终于与众人依依不舍的分别。
周行天领着众人,沿着昏暗街道,上桥穿巷,不多时来到一座大木屋前,他打开房门,开启一处开关,引着众弟子进入密室之中。迫雨见这木屋也极为神秘,诡异之处,不在先前文圣庙之下。
这密室中也放着一座夜魔神的雕像,四周墙壁贴满了纸张,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借着火光,迫雨凑近墙壁,只见纸上写的都是些“手少阳,手阳明,手阙阴,天池,凤眼”之类的字眼,他曾经听父亲说起过这经络学说,知道这都是些穴位名称,小脑袋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几分。
他想:“这是咱们逍遥宫练功的地方。”
周行天歉然道:“我闲暇不多,几天后又要离去,不能考校诸位弟子功夫进境,也不能替你们解惑答疑,当真对不住,对不住。”
众弟子见师父如此谦和,虽早已习惯,但心中依旧惶恐,纷纷喊道:“师父不必顾虑,你如有要紧事,自管去忙,咱们能照顾好自己。”
常海道:“师父,今天见了你与那欧阳重的比试,弟子才知道自己功夫浅薄,实在无用,丢了师父的脸。从今往后,我定要严加督促诸位师弟师妹,勤勉用功,不堕师父威名。”
周行天叹道:“不是你们功夫不到家,而是那欧阳老头实在厉害,刚才师父胜得有些惊险,若是稍有差池,只怕现在就换成你们师父躺在地上啦。”
铁盐笑道:“师父真是谦虚过头了,那老头被你三招内打得连骨头都不剩下,根本不是师父得对手。”
周行天苦笑几声,见迫雨双眼放光,满脸热切之情,问道:“迫雨,你觉得呢?”
迫雨捏紧小拳头,喊道:“师父当然比那老头厉害得多。”
周行天搔了搔头,心中不以为然,但他忽然见到苍鹰双手抱膝,蜷成一团,似乎并未留意众人谈话,他微觉好奇,问道:“小鹰,你说呢?”
苍鹰浑浑噩噩,兀自喃喃自语,巍山拧着苍鹰小耳朵,喝到:“师父问你话呢!”
苍鹰惨叫一声,转过头来,问:“什么?”
巍山脾气鲁莽,心头火起,举起手掌,朝苍鹰脑袋上拍去,周行天手指一动,一股柔和内劲挡住巍山,巍山心中忐忑,忙道:“师父,徒儿。。。这孩子不敬师长,徒儿得教训教训他。”
周行天淡淡一笑,说道:“先让这孩子说完。苍鹰,你说师父与那老头相比,谁厉害些?”
苍鹰仰起脑袋,不知在瞧什么,过了半饷,他说道:“师父厉害,但那老头也很厉害,你们两人差的不远。”
众人瞬间吵嚷起来,指责苍鹰眼光差劲,长敌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周行天挥手止住喧闹,又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苍鹰擦擦鼻子,说道:“那老头急了,心里怕了,畏畏缩缩,出手犹豫。他打着逃跑的主意,时时刻刻在算计身后的追兵,一有不对劲,立即收手变招,当和师父手掌相碰的时候,他想借着师父的力道远远飞走,所以。。。。”
周行天眯起眼睛,其中似有凝重之意,他问道:“所以怎样?”
苍鹰说道:“所以师父把冷冰冰的气送入老头经脉里头,他居然半点都没察觉。”
众人武功本高,听了苍鹰所言,知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一时缄口不言,心中皆有感悟,周行天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笑了起来,在苍鹰气海穴上轻轻一按,苍鹰嗯了一声,顿时昏睡过去。
轻衫失声道:“师父,你为何责罚小鹰?”
周行天哈哈一笑,道:“责罚?责罚?不,不,这孩子。。。。说的半点不差,他劳累一天,精疲力竭,我让他睡一会儿,算是奖赏之意。至于你们。。。。“
他脸蓦然一板,说道:“今晚不许睡觉,为师要考你们‘五气五魂拳’的心法。”
众人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心中叫苦不迭,周行天鼻子里发出哼哼之声,神情肃穆,仿佛那夜魔神的雕像一般,众徒弟见状战战兢兢,只觉得大难临头。
周行天装腔作势片刻,又和颜悦色的说道:“苍鹰这孩子说的很对,我与欧阳重对决之时,原是算准了他的心思,他拳脚功夫登峰造极,内力运用纯熟无暇,如若稳扎稳打,我要胜他,至少也要五十招之外。我平生与人相斗,最喜行险,沉迷于险中取胜之法。我见他心有怯意,便引他与我对掌,他仅有自保之心,并无杀我之意,无意之中,被我的寒冰内力侵入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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