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然见他能开口说话,心中不服,也说道:“谁先力竭,谁便输了!”这般相斗,与比拼内力极为相似,两人纯以滂湃真气对敌,稍有疏忽,被这等神妙掌力命中,立时身受重创,一溃千里。
段隐豹笑笑,不再说话,突然间手臂一颤,归燕然只觉数道柔韧紧迫的掌力缠上身子,穴道间阵阵剧痛,似有猛恶剧毒钻入体内。他恍然大悟:原来他对掌时先前说话,并非逞能,而是诱我分神开口,好腾出手来使出这“千蛇过海掌”。
段隐豹仰天大笑,只觉志得意满,知道这千蛇过海掌强韧异常,一旦缠身,敌人身中剧毒,顷刻间难以脱身,他更不多话,纵身而起,一掌砸向归燕然额头。
归燕然深吸一口气,面前陡然现出一柄红色剑芒,快如流星,刺向段隐豹,段隐豹厉声惊呼,想要躲闪,但这红剑实在太快,如何能避得过?他被这红剑刺中胸口,重重摔倒在地。只觉茫茫热毒飞速蔓延。
段隐豹本乃是使毒宗师,对这热毒自有应对之道,催出体内毒攻,以毒攻毒,顷刻间将热毒压制。他忙着驱毒,却见那红剑绕着敌人转了一转,将身上缠绕的掌力割裂,敌人由此脱困。
段隐豹知道此刻至关重要,自己武功虽强,但敌人奇妙武功层出不穷,若他回过神来,时候稍长,自己定然败北。他身子一弹,如猎豹般急冲过去,掌中剧毒凝固,要一击令敌人脏腑染毒,那就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归燕然衣衫碎裂,露出身上肌肤,段隐豹见到他腰间有一道伤口,青色、红色、蓝色染入皮肤,甚是诡异。刹那间,段隐豹心头大震,这一掌竟无论如何打不下去。
归燕然趁着这瞬间机会,剑芒刺出,同时一掌击落,段隐豹躲开红剑,再也躲不开天琴云弦掌,耳中嗡嗡作响,口鼻流血,在地上滚了老远,勉强起身,咬紧牙关,踉踉跄跄,仓皇而逃。
归燕然喊道:“等等!”大步流星,紧紧追着段隐豹,深入密林。
众人见这啸天大侠获胜,无不高声欢呼,欣喜若狂。李若兰面露微笑,心怀感激,却觉得那啸天怪侠的身躯有几分眼熟。(。)
一百一十四 离时经年()
段隐豹步履蹒跚、歪歪扭扭的奔逃,但身法仍极快捷。归燕然竭力运功抵挡剧毒,追起来也颇为吃力。
两人来到一处,前方树木横拦,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树木光秃秃的极为怪异,段隐豹微微一愣,怒骂一声,转过身来。归燕然见状也当即停步。
段隐豹怒容渐渐消退,神情平和下来,说道:“天意,天意。想不到我今日死在。。。。死在你的手上。”
归燕然并没有动武的意思,说道:“前辈有意相让,我岂能不知?若非前辈缓了缓手,我早已败在前辈掌下了。”他容貌被面具遮住,但声音极为诚恳。
段隐豹哈哈笑道:“咱们俩拼得够呛,有些话,还是等咱俩缓过劲儿来再说吧。”
归燕然并无异议,两人此刻敌意顿消,又各自受损极重,若勉强动武,定然自受其害。两人盘膝而坐,纷纷凝神运气,将体中毒素伤情化解。
段隐豹说道:“我。。。。。我先前不知你身份,下毒稍狠。”从怀中摸出药瓶来,抛给归燕然道:“你若信得过我,这便是我掌中毒性的解药。”
两人不久前还生死相搏,欲杀敌而后快,此刻段隐豹忽然赠予解药,委实令人生疑。但归燕然犹豫片刻,掀起面具一角,将解药服下。
段隐豹笑道:“好孩子。”语气颇为喜悦。
药丸入腹,登时浑身舒坦,仿佛搬开了压在身上的山。归燕然道:“前辈光明磊落,侠义豪迈,晚辈佩服万分。”
段隐豹又是一阵苦笑,问道:“你为何说我光明磊落?侠义豪迈?他奶奶的,拍马屁也没你这般拍法。”说了几句,咳嗽起来,脸色凄惨。
归燕然道:“前辈先前制住几位重要人物,却不以他们要挟晚辈。否则晚辈投鼠忌器,只怕敌不过前辈了。而前辈若要杀我,趁我不备时立时动手,我万万难以抵抗。”
段隐豹忽然问道:“你可知我为何饶你?”
归燕然摇了摇头。说道:“还望前辈解惑。”
段隐豹指了指归燕然身上伤口,归燕然低头一瞧,知道这伤口乃是自己少年时留下,颜色怪异,但却不知有什么缘故。”
段隐豹说道:“这是神农天香经与玄夜伏魔功互相融合生成的异状。我一瞧便认出你来。你可是周行天大哥的儿子?”
归燕然心中突突直跳,大声问道:“前辈。。。。前辈认得爹爹么?”
段隐豹哈哈大笑,说道:“认得,认得,我还见过你这孩子哪。但你当时病重昏厥,定然将老子忘得干干净净啦。”
归燕然幼年时备受煎熬,昏迷不醒乃是家常便饭,想起往事,也不知该哭该笑,问道:“还请前辈明示。晚辈深感恩情。”
段隐豹说道:“十多年前,我与周行天大哥话语投机,义结金兰,他是老子生平第一知己。你既然是他的儿子,老子不能杀你。你要杀我,老子也不会反抗。”
归燕然吓了一跳,忙道:“前辈何出此言?既然前辈。。。。”
段隐豹纠正道:“大错特错,你不该叫我前辈,而该叫我叔叔。”
归燕然感到一阵亲切,心想:“他既然手下留情。又替我解毒,何必在此事上骗我?”当即改口道:“段叔叔既然是爹爹的义弟,小侄归燕然绝不敢再对叔叔无礼。但求叔叔放过大伙儿一马。”
段隐豹凝视归燕然,突然翻身跪倒。抬起脖子,说道:“我害义兄在战场上战死,背信弃义,懦弱卑劣,早就该一死了之。我本心存侥幸之念,苟且偷生。今日遇上了你,那是命中注定,老天爷来收来我的魂魄啦。孩子,你一掌打死我吧,我绝不反抗。”
归燕然慌了神,摇手道:“段叔叔莫要胡言,小侄怎敢如此?况且我爹爹。。。”其实周行天并未在樊城战死,反而成了可怖疯癫的怪人,他想说出实情,一瞧段隐豹模样,登时说不出话来。
段隐豹红了眼眶,满脸苦楚,似他这等铁汉,便是被扔进火坑,遭受酷刑,也不会露出怯意,谁知此刻竟激动万分,声音呜咽,说道:“我。。。我罪孽深重,你不知道的。”
归燕然道:“段叔叔,其中内情,我确是半点也不知道,还望段叔叔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告知小侄。以段叔叔这等盖世武艺,又怎会。。。怎会。。。”
段隐豹将这段心事深藏在心底十多年,一直无人可诉,此时陡然见到义兄之子,而周遭树木荒凉,令他触景生情,难抑伤怀,如何忍耐得住?当即说道:“我全说出来,我这些年做的蠢事,那。。。。那折磨神农山庄数百年的恶魔,还有我的女儿,我与鞑子。。与周大哥,我决不隐瞒,都告诉了你。”
他迟疑片刻,说道:“我是神农山庄的人,这你是知道的了?”
归燕然道:“是。”
段隐豹说道:“当时神农山庄段氏一门,有我爹爹、我、我兄长三人。我兄长比我年长几岁,咱们兄弟两人感情极好,从小到大,相亲相爱,互相照顾。他年纪比我大,武艺也比我更高,长得也比老子俊多啦。他还只有十七岁时,便带着我一道闯荡江湖,周游天下。
后来他遇上了心上人,在山庄内成了亲,一年后养下玉水这孩子来。我爱屋及乌,视玉水有如己出。
我哥哥十八岁时,爹爹便让他与自己一道修习咱们神农山庄的至高心法‘神农天香经’来。
据记载,这神农天香经乃是炎帝撰写而成的一本神书,上有无数以毒练功的法门,与其说是内家心法,不如说与那些修仙、炼丹的法门一般,是一门威力无穷的仙术。这神书前半部乃是经脉运气之法、毒。物炼制诀窍,而后半部书则匪夷所思,不过是数十页无字天书罢了。”
归燕然想起不久前在神农山庄的经历,点头道:“不错,据说练成前半本书之后,后半本书上会溢出香气,闻了之后,人脑里便会现出练功的法门啦。”
段隐豹说道:“你倒知道的清楚。据说若能将这后半部经书融会贯通,便有极大的好处,能够纵控树木,土遁而行,呼风唤雨,长生不老,内力之强,更是匪夷所思。咱们神农山庄的段氏子孙,人人都要习练这本经书。练到功夫深厚之时,便会自行离去,从此不知所踪。咱们都说这些老祖宗悟了道,成了仙,不在凡间逗留了。”
归燕然道:“那岂不是颇为悲惨么?他们练成神功,应当一大把年纪了,却又背井离乡,不知去向,可谓天灾**。”
段隐豹一拍大腿,说道:“不错!你也瞧出这其中不对头的地方了。可咱们段氏子孙却对这本经书极为虔诚,无人胆敢落后。况且这经文习练之后,能令人进步神速,短短几年间便功力倍增,成为江湖上所向披靡的高手。而神功大成之后,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生无可恋,若能长寿成仙,那可是一桩美事。是以咱们也并不介意。
我哥哥起练神功,我也不甘落后,偷偷摸摸了两年功夫,便将前半本经书练成,爹爹与哥哥都大为惊讶,我爹爹当年练了十五年,才算有所小成,而我哥哥练了两年,也才刚刚入门呢。我欣喜之余,便着手练习后半部经文。从那以后,我的功力突飞猛进,不知不觉,便已与爹爹不相上下了。
我当时年轻气盛,心高气傲,仗着自己神功有成,出外行走,于各地闹事打架,名头渐渐传播开去,人人都知道江湖上出了一位年轻的大高手。
有一日,我返回神农山庄,与家人团聚,大伙儿都很高兴,说说笑笑,吃吃喝喝,闹到很晚,我才睡去。睡到半夜,我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去查看时,只见我爹爹正与一人斗得猛恶,我爹爹腿上鲜血淋漓,受伤不轻,我刚刚赶到,爹爹就被那人一掌打倒。
我兄弟二人见那人功夫极高,又伤了父亲,惊怒之下,便一齐上前拼杀。三人边斗边走,不久来到后山一处极为荒僻之处。那人手持一柄弯刀,刀光一闪,招式又快又妙,竟将我哥哥喉咙割断,从喉咙一直割破到耳朵,几乎将他脑袋斩了下来。”
归燕然见段隐豹眼神悲伤,显然难受之极,似乎这一幕一直死缠在他心底,如同顽症一般。
段隐豹又道:“我暴怒极了,拼尽全力与此人过招,那人身子一晃,弯刀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砍来,我闪躲稍慢,被砍中腹部,知道今日定然无幸,趴在地上,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兄弟?我难逃你毒手,只想知道死在何人手上!’
那人除下面罩,露出苍老面容,大笑道:‘我乃神剑宗的虞南乡,但我今天杀你,剿灭你们神农山庄,用的乃是我河北虞家的荆棘刀法。’
我心中大惊,知道这虞南乡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高手,人人都说他的功夫,更胜过剑仙派掌门心眼祖师。他为何要对咱们神农山庄赶尽杀绝?
虞南乡道:‘数十年前,神农山庄以卑鄙手段,害死我虞家满门。我逃生之后,拜入神剑宗门下,苦心练功,找寻你们神农山庄所在,就要在今日,令你们绝子绝孙,万劫不复!’
我想要趁他大意,偷袭于他,但就在此时,我瞧见我哥哥的尸首,突然站了起来。”(。)
一百一十五 红颜凄笑胡夷间()
归燕然寒毛直竖,问:“你哥哥的尸首站起来了?”若一年之前,有人告诉他死人尚能活动,他准视作笑谈,但自从与那弃尸无魂派打过交道之后,他心里着实没底。
段隐豹点点头,说道:“我瞧着我哥哥的脸,他双目无神,嘴中无气,喉咙上一道大缺口,从左耳伸至右耳。鲜血淌满胸口,模样可怖,绝非活人。
那虞南乡胆子极大,以为是我在装神弄鬼,怒喝一声,弯刀斩向我哥哥脑袋。他这一招疾若奔雷,极难应付,而他行动起来,并不比那弯刀稍慢,似乎他已与那柄刀融为一体。这一刀如此猛恶,我哥哥躲闪不及,被一招砍中额头。
我厉声惨叫起来,捂住肚子,想要上前相助,但随即我瞧见的景象,令我至今惴惴不安。
我哥哥身子外刹那间被树皮覆盖,就像是生出无数树结、老茧一般。那些树皮罩住他的脸,令他变得极为囊肿,成了个硕大无比的球,在那颗球阵中,我哥哥那双死人的眼睛茫然无神,但我瞧着却无比凶残。
虞南乡高声惊呼,放脱弯刀,刚想脱身,我哥哥身上长出树枝,将这位厉害至极的对手刺成蜂窝。那树枝生长迅捷异常,我眼睛眨了眨,虞南乡便已遭难,连他这般轻巧身手,也毫无躲闪余地。
我软倒在地,通体冰凉,不停劝告自己,说所见一切乃是噩梦。只要一觉睡去,一切便回复原状。我伤口中鲜血不停流出,力气越来越弱,我精通医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我哥哥,不,那巨型树囊怪物走了过来,树枝在我腹部上稍稍一刺,我一阵剧痛,登时昏厥过去。
我醒来时。虞南乡的尸首,我哥哥变作的怪物,都已然失踪不见了,而我腹部上并无伤口。连伤疤都没留下。我头痛的厉害,舌头根部甜甜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我迷迷糊糊,战战兢兢。朝山庄走去。
回到家中,我见爹爹正安坐在桌前读书,神态悠闲,竟似毫不慌张。我怀疑起来,问他伤势如何,他奇道:‘伤势?我好得很,什么时候受过伤了?’
我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大惊失色,急忙去看他小腿,两只脚并无伤疤。我昨晚清清楚楚见到他深受重伤。此刻怎能无恙?
我怀疑昨晚一切乃是噩梦,我喝醉了酒,跑到山上,胡思乱想一番,顿时心生指望,又问:‘哥哥回来了么?’
爹爹奇道:‘你这孩子,可是还未酒醒?你哥哥三年前头就早就过世啦。’
我脑子一团混乱,去找我那侄子,他模样依旧,也道:‘爹爹很早就走了。我生下来就没见过他,叔叔,抱抱。’再去问山庄下人,也是众口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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