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我两长途跋涉,如今只为了能够尽快赶回寨子里,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家中的一切都需要有人操持,希望世叔能够理解,放我们两人离去。”
“也罢,这样吧,你们先去外面等等,我马上安排人护送你们离去。”
矮胖军官点点头,眼神里不露痕迹地闪过一道光,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没变,挥挥手,让我们自行离开。
出了营地,胖子一脸不解地走在我身后,瞧见左右没人,方才凑到我耳边轻轻问道,
“秧子,那人既是你爹的朋友,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急着离开这里呢?”
我叹了一口气,将胖子拉扯得走远了一些,这才摇着头说道,
“这人心思不单纯,如果真是我爹的朋友,看见我俩伤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只顾着打探我爹的下落,对我身上的伤势不闻不问?”
我那时虽然还不了解体制中人心险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遍地都是,不过内心总有一种直觉,我爹之所以无故失踪,恐怕很有可能就是在躲着某些人。
这里面的门道,凭我也没办法说清楚,不过刘源清临走时候心事重重的样子却给我提了一个醒。
第八十二章 我娘也失踪了()
这巫魔权杖的事情,刘源清能知道,未必体制中其他人都是傻子,巫鬼王那边的事情刚刚解决,后脚跟就立马派出了这么多军警来到这里扎营驻地,阵仗搞得比围剿巫鬼王还要大,这里面固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体制中人对于此行的凶险程度有了错误的估计,恐怕更多的,还是另有图谋吧。
刘源清明显也是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以对我爹此举表示十分忧心,至于癫道人和玄光和尚,他俩虽然故意对我含糊其辞,当着我的面表示什么都不知情,但是我猜这两人跟我爹朝夕相处这么多时日,我爹更是舍得把我托付给他们,说不定私底下就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预谋。
我这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早在巫鬼王还未出世之前,我就预料到他们肯定背对着我在商量什么事情,这事他们摆明了并不愿意让我知道,甚至连刘源清也极有可能被蒙在鼓里,否则也不会在我面前说露了嘴,无意间提起有关于巫魔权杖的事情。
再加上我后来又碰见了罗摩,晓得被他拿在手中的巫魔权杖并不完整,其中很关键的一部分已经被人取走了,而取走那一部分关键的人,则很有可能就是我爹。
种种迹象串联在一起,让我的大脑变得越来越疑虑,我很有理由怀疑这小小的一根巫魔权杖,就有可能便是引发一场江湖纷争的导火索,点燃这导火索的人有很多,甚至连我爹也是其中之一!
想明白这一点,我开始变得沉默了起来,内心决定无论任何人对我打听我爹的去向,我都一律装作毫不知情。
那个自称是我爹朋友的军官,并没有让我和胖子等待太久,很快便安排了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先是对我行了一礼,然后一脸谦卑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少爷你好,我叫陈清,和您一样出自河北陈家,可能您还不认识我。”
“你也是陈家的人?”
我点点头,瞧见他一脸讨好的样子,心里并未感受到任何得意,反而对他这种刻意谦卑的面目感觉有些抵触。
陈家是个大家族,自从前几朝开始得势,到如今有了几百年的传承,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户,家族成员中自然有着身份尊卑之分。
传到我爷爷一辈,族中和他同辈分的人一共只有两个,我爷爷排行第三,陈万山则是二爷,所以家主之位就顺理成章地给了大爷陈坤乾。
只可惜陈坤乾无后,到我爹成长起来的时候,这家主的继承人选便落到了我爹和他堂兄陈贤的肩上,我爹年少时候生名俱显,比他堂兄多了几分江湖上的威望,不过二十年前却突然无故消失,甘愿来到一个小小村寨做了赤脚医生,所以这一轮的家主,便成了陈万山的儿子陈贤。
我虽然打小流落在外,比不上陈修睿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大户子弟精贵,然而我爹的家族地位放在这里,所以在面对我的时候,这个名叫陈清的家奴到底还是表现出了几分作为下人的谦卑。
只是我从来不为自己身为陈家血脉的事情感觉到欣喜,也并不打算去攀那朵高枝,自然没空去摆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排场。
我没有和陈清说上几句话,便直接让他走在前面带路,这山里的道路颠簸,加上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我们只能顺着河床一路向下,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才重新回到了之前发现浮尸的地方。
来到这儿,我便死活不肯让这个陈家家奴随我一同走了,在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回去之后,我跟胖子一瘸一拐地走回了田家寨子村口,刚一靠近这片熟悉的土地,耳边就隐约传来了许多哭泣声。
跨进村口,我瞧见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挂起了白幡,无数妇女老幼的哭丧声冲击着我的耳膜,让我眼前一黑,差点就跪倒在了村口的土地上。
从今往后,田家寨子就要变成寡妇的村落了,村子里几乎所有的青壮劳动力都在这场飞来的横祸之中丢失掉了性命,剩下一大群孤儿寡母,只能守着一堆尸骨落泪。
一些妇女根本连自家男人的尸首都没见着,这场灾祸的波及范围太广,连第一批冲进去的军警都近乎全军覆没,我在半路上遭遇到的那些尸煞,大部分都是由这些人的尸首所形成的。
我不清楚自己在混乱之中,是否也曾经将子弹宣泄在了这些人的身上,想起来只觉得内心里一片凄然,原本好好的一个村落,到如今竟然成为了一片死地。
胖子触景生情,也跟着大哭了起来,这种情况谁都顾不了谁,在眼见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里之后,我怀着满心的痛楚,也跟着走向了我家所在的方向。
山里的祸害已被剿清,田家寨子原本被安排撤离出去的孤寡老幼们也纷纷开始回到了家中,无论我朝着哪个方向走,都能听见无数惨绝人寰的凄凉痛哭,脚跟子变得越来越软,徘徊在家门口始终不敢进去。
我该拿什么面对我娘?
回想起我跟胖子临走的时候,我娘在苗寨中望着我的眼神,难道我该告诉她父亲失踪了?
心中堵成一团乱麻,我在门口徘徊着不敢进前,大约过了几分钟,反倒是家里的大门自动被人打开了,接着便自里面走出来一道苍老的身影,看着一脸踌躇的我不住叹息,
“哎,进来吧小子,你也不必为难了,你娘她根本就跟另外几个妇女一同没回来,我已经去苗寨子里找过了,发现那里人也走得……”
癫道人话没说完,我便双腿已弹,朝着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方向跑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我娘明明跟着田妮她们家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全村人都回来了,唯独我娘没见?
我的脑子一瞬间就空了,只能凭着本能,飞快地跑进了田妮家,瞧见那两扇朱漆的大门紧锁,赶紧一脚朝着上面飞踹了过去。
我这一脚不晓得用了多大的力气,震得一指厚的大木门发出承受不住的呻吟声,连带我的脚趾也跟着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不过我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脚肿了就用手去拍打,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
“催啥子催!在催命迈……”
门口传来一道极其不耐烦的回应声,大过年的全村举丧,任谁摊上这事都没有什么好气色,村里的人户大多都未能替亲人寻回尸首,田家寨虽然人人嚎丧,却并没有人忙着落土下葬,所以田妮家人倒很闲。
替我开门的人是田保哥,一看见我,他脸上的神情就变了,急忙将跌坐在地上的我扶了起来,失神道,
“青云,你娃子没死啊!你晓不晓得昨天那帮政府的人抬了很多死人过来,还跟村里人说凡是闯进后面那片林子的人全都死了,田妮都在家哭了一天了。”
见我居然从林子里活着有了出来,田保哥又惊又喜,抓着我胳膊仔细打量了一圈,接着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变得沉寂下来,低着头,小声对我说道,
“对不起,你妈她……她在回来的途中突然不见了,我大哥现在都还留在外面找,也不晓得究竟找到没有。”
“我娘她是怎么不见的?”
我并没有责怪田保哥一家人没有看好我娘,只是额头上绷紧的青筋却无时无刻不在传达出我的懊恼,眼睛里好似喷出了火焰,用手反抓着田保的胳膊,等待着他的回答。
田保哥被我这眼神吓得用后缩了缩脖子,咬牙强忍着自被我抓住的地方传递出来的剧痛,急促地向我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外婆他们寨子里这几天打算全族迁移,也好远离这个是非地,直到昨天的时候,苗寨里就只剩最后一批人了,我们没打算走,就准备留下来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再搬回来……”
自田保的叙述声中,我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详细过程。
原来自从上次麻婆婆在夜探田家寨的过程中出了变故之后,便一直都在张罗着转移苗寨的事情,那些苗家人分批撤离,打算直到事情彻底尘埃落定之后,方才决定回不回来。
不过田老爹和我娘他们却不愿意跟随大部队走,坚持着留了下来,直到昨晚天都快黑了,才得到了来自政府的消息,说是盘踞在深山里的“毒贩子”已经被彻底围剿了,危险并不存在,不过状况却很糟糕,如果有人愿意返回,可以尽快去认领自家亲人的尸体。
天老爹得到这消息,立刻就带着我娘他们往回赶,碰巧在途径一处林子里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接着我娘就和他们走散了。
回忆起那股怪风,田保到现在尚且还心有余悸,因为那风吹得实在太古怪了。
据他的话讲,当时的天气明明好好的,路过一片山拗口的时候,那股风立刻就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夹杂着无数腐烂的树叶,一瞬间的功夫就把所有人的视线遮盖。
这感觉就好像身边突然驶出了一辆高速奔驰的火车,剧烈的风压晃得让人连脚跟都站不稳,一行人全都跌在了地上。
这风来得也疾,去得更快,一两秒的功夫就消停了,等到田保跟自家大哥收拾好了包裹,这才发现我娘不见了,被吓得面色惨绿,还以为是哪里山精出来害人了。
第八十三章 结束()
“五行遁术!”
我将紧抓在田保胳膊上的手掌移开,口中喃喃自语,一屁股重新坐回了地面。
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到底也从我爹交给我的那本小册子上学到了一点皮毛,这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怪风,哪里会是出自什么山精之手,分明就是由那些对于五行之术有着很深造诣的道家人施展出来的。
我娘这辈子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也什么不懂,甚至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大山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和我爹是夫妻。
谁会带走一个什么价值都没有的乡下女人?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田保哥,让虎子哥回来吧,不用再找了,我娘应该是回娘家去了。”
我没有心思再应付田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转身折返回了家里。
进了院子,我看见癫道人正坐在门前等我,察觉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接着又垂下了头,口中淡淡地招呼道,
“回来了,你娘的事情……”
“我娘在半路上被人带走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便抢先打断了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癫道人缩成一团的身子,语气显得极为平静,
“让我猜猜,你肯定知道这事,至于为什么没有赶去救她,是因为之前为了替我隔空施展神行马甲符,而伤了根本对不对?”
“咳……”
癫道人让我一句话呛得直翻白眼,目光闪躲地看了我一眼,嘴里嘟囔道,
“瞎说什么话,修道之人行事需要遵从本心,老道人要知道你娘横遭噩运,又怎会贪念苟活而置之不理?”
“可如果当这个老道士知晓带走我娘的人,其实就是我爹呢?”
我冷冷地笑了笑,眼神中绽放出一抹犀利,刺得癫道人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癫道人仿佛第一天认识我一般,抬头万分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年轻人太聪明可不是啥好事,老道人漂泊半辈子,今天反倒让一个小家伙给难住了。”
“你们做什么事情都要瞒着我,我就这么不值得让人放心吗?”
知晓我爹没事,而且还带走了我娘,我的内心其实是很高兴的,这结果虽然让我郁闷,但总比他俩双双都遭遇了不测要好,只是高兴之余,我的内心却又充满了被人抛弃的懊恼和怨恨,这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差点要把我逼疯,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
“阿弥陀佛,出家人但求问心无愧,小施主何必苦苦难为癫道友?一切命数,自有缘法,到你该懂的时候,自然能懂。”
玄光和尚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替癫道人解围。
“算了,你们既然不说,我也不问,谁叫我田青云注定要一辈子命苦,爹不疼娘不爱,把我养到十五岁就不再要我了……”
我身体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人抽空,万般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双目失神,盯着我爹留给我的匕愣。
我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问下去,这两个人都不肯告诉我实情,偏偏我却没有理由去怨恨他们。
“青云哥,你回来了吗?你怎么不来看看小妮?”
就在我大脑中陷入茫然之中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呼喊却将我拉回到了现实,我一回头,就看到了田妮那张清秀的脸,正朝我飞快地扑了过来。
“小妮,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当我看见这张脸的时候,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外一个身影,这种现实与梦境之中的反差折磨得让我心都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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