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见师父流泪,为的也是同一个人。
师父没说话,静静注视着何永纤,眉头不断抽动着,泪水不停地从他眼角坠落,吧嗒吧嗒滴在床单上。
一片狼藉的病房在这一刻被哀伤和柔情占据。
“真好,还能见你最后一面。”何永纤想要抬手去擦师父的眼泪,但是她的手被师叔打断,根本抬不起来。
师父慢慢低下头,轻声啜泣着。
唐飞泪流满面地冲到病床前,哽咽着问:“妈!你怎么样?”
何永纤有些艰难地转过头,静静地注视着唐飞,说:“飞儿,你爸来接我了,妈也没什么好交代了,最担心的就是你和月儿,月儿也大了,她想干什么就随她吧,别骂她了,好好和月儿聊一聊。”
“我知道了。”唐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应着。
紧接着,何永纤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很安详。
窗外吹来淡淡的清风,好似送别的挽歌。
我回头望向窗外,有警笛鸣响。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是离别,终归令人哀伤。
何永纤在临死之前还遭遇了如此惊险的境况,实在是对她的一种折磨,也许她不知情算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她走的很安详,这位老人临死还在劝说着唐飞,或许这是她唯一的遗憾吧。
不知道唐飞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愿何永纤的话能让唐飞理解师姐。
第七章 师叔设计寻凶手()
不知道有谁见过自己的父亲失声痛哭,我也没有,但是当待我如父的师父在我面前轻声啜泣的时候,我心中揪着一般疼痛,并非因为师父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崩塌,而是曾经的大山化作了潺潺溪水,那个弯曲悲伤的背影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安慰。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外面大声喊道:“我是岳阳市派出所,接到群众报警,请立即打开门接受调查!”
师叔轻轻拍了拍师父的背,起身去开门,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一进门,他就愣了一下,看到两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在病床前哭,一个小姑娘蹲着泣不成声,整个气氛俨然是亲人离世的悲戚。
死者为大,饶是警察也不敢犯忌讳,原本气势汹汹的模样瞬间转化为一阵尴尬,低声问师叔:“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这里发生激烈打斗,这是什么情况?”他说着来来回回巡视着病房的情况,显然是有打斗的痕迹,但是这边哭丧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着话,唐夫人挤了进来,瞧见里面的情况,顿时嚎啕大哭,指着我们大骂道:“造孽啊,你们这些人做了什么?警察,快把这些人抓起来,他们是骗子!是杀人犯!”
唐夫人的一席话,瞬间让门外的警察警觉起来,那个大汉立即露出了凶狠的目光,厉声责问:“你们是什么人?请立即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师叔厌烦地看了一眼唐夫人,对警察大汉说道:“你是什么职位?”
大汉先是一愣,然后知道面前的人可能有点背景,便略显冷漠地说:“组长,怎么了?”
师叔轻轻摇了摇头,说:“我要跟你们领导通话。”
“不用了,”师父慢慢站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痕,双眼通红,他抬头凝视那个大汉,眼神冰冷锐利,看得他心里发毛,接着师父迈开步子走到大汉跟前,说,“这件事你们管不了。”
说罢,师父便走出了门,去医院的座机打电话。
大汉被师父一席话给镇住了,略显尴尬地站在门口,他只不过是一个市区派出所的组长,没怎么见过世面,当师叔说要跟他们领导通话的时候就被震惊了,更不要说师父干脆自己去打电话,显然师父联系的人比他的领导职位还要高。
而在师父离开这当儿,医院的医生也急匆匆地来到病房,检查了一番何永纤的生命体征,很快,他们就停下手中的工作,为何永纤盖上了白布。
其中一个看似领导的医生对唐飞说道:“唐先生,您母亲已经离世,还请节哀顺变。”然后他命人去推车,准备把何永纤送去太平间。
唐夫人的哭号很刺耳,我听着难受,便让师兄把我推到外面去。
师姐还蹲在地上无助地哭泣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还是等她自己平复情绪吧,亲人离世,任谁都会悲痛万分,节哀这样的词语实在太过漠然。
我来到走廊,看见外面站着四个警察,窃窃私语,瞧见有人出来,立即停止了讨论。另外还有五个唐家的人以及几个随从,有人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有人在悄悄抹眼泪,也有人笔直站着神情肃穆。
那五个唐家的人应该就是接触过何永纤药物的人。
我的脸掩藏在阴影之中,冷眼观察着这几个人,两男三女,年级普遍三十上下,只有一个中年妇人有四十多岁。
有人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看我,但是也仅仅是稍作停留,便移开了去。
我知道这五个人中很有可能有嫌疑人,但是我没能观察出任何异样。
我们的装束其实很普通,但是我整个人埋在衣服中,有一种神秘之感,二师兄背上的青铜剑也及其引人注目,所以我们一出来,就有警察投来审视的目光,就像看待犯人一般。
我转头望着天空,手中却一直在摩挲寄宿了花妖的妖骨,师父附着在上的符阵将之镇压其中,暂时不能出来。我能隐隐感受到其中散发的气息,不同于黄鼠精和小狐狸,这种气息有着极强的侵略性,暴戾、叛逆,但是对我有着一种天生的畏惧。
要知道我全身的皮肤都重生过一遍,其中夹带着浓郁的真龙气息,就连一直呆在我身边的小狐狸都有些怕,更不要说这个心思单纯的花妖了。
不到五分钟,师父回来了,只是面色略显憔悴,身子也明显佝偻了几分,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
“师父。”我和师兄异口同声地叫了他一声。
师父轻轻摸了摸我们两的头,表示不用担心他。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盖了白布单的何永纤许久,但是没有再跨进去。
而是接着对那个大汉警察说:“你们先在这里呆着。”
说吧,他回头正准备对唐家的五个人说话,大汉警察急忙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好歹也是人民警察,不管你是谁都要接受我的调查。”
师父回头说道:“一会儿会有人来和你接头,到时候你会知道你该知道的东西,我们暂时不会离开医院。”
说罢,师父回头对唐家的人说:“你们五个是接触过永纤药物的人?”
这几个人都认识师父,听见师父的询问,纷纷抬头回应,那个中年女子姓李,她和另外一个二十来岁的姓赵姑娘负责照顾何永纤的起居,其中就包括端药和喂服。另外一个姓汪的女子则是负责熬药送药的人,而两外两个男子分别姓费和梁,负责去医院买药,也会配合熬药。
从他们的脸色上看,估计他们能够意识到药有问题,特别是那个李大姐,显得十分焦急地说:“我就说老夫人前几天还好好的,突然就恶化了,没想到是药出了问题。”
师叔在一旁接了话说:“那药物的剂量不是一次就足以致命,而是日日累积下来的,而唐老夫人的病情逐渐恶化,就是一种特别调制的毒粉导致,寻常人服用一两次无关紧要,但是长时间服用就会引起体内器官衰竭。那么能够在老太太服用的药物中投放这种毒粉的就定然是你们几个经常接触药汤的人。”
“什么!我每次煎药都会试一下药的味道!”那个负责煎药的汪姐失声大叫起来,一脸的忧心忡忡。
师叔眉毛一跳,轻轻一挥手,说:“你们都跟我过来。”
我们这边的对话,一旁的警察也听到了,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就要跟我们过来,但是被师父拦住了。
大汉警察急忙对师父说:“如果案情真的像你们说得这样,那很有可能是蓄意谋杀,我觉得需要有我们同志配合,理清楚案情,到时候要呈交到刑警局去处理。”
这个大汉还是个挺敬业的人,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简单的斗殴了,所以他的眼神很执着。
师父思考了一下,让其他警察留下,等待袁锋的人接头,只让大汉跟着我们。
师叔把我们带到了一个空闲的病房,关上门,然后让几个人都坐下。
我和师兄也跟了进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歹毒,对一个老太太痛下杀手。
师叔坐下后,对大汉警察说:“在这里,你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外传,至于怎么记录你自己看着办。”
大汉警察先是一愣,随即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警察从上到下都有一套严格的保密制度,不然,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估计都早已流入民间,所以我们也不必多费口舌。
师叔让汪姐躺在床上,然后和先前在何永纤眉头收集杂质的方式一样,在汪姐眉心涂抹师门的液滴。
大汉警察很好奇地问这是在干什么,师父冷冷地回答他:“什么也别问,看着就行。”
比预想的更快,师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我们摇了摇头,也就是说在熬药过程中,毒粉没有还没投放。
接着师叔又问了一遍其他人,确认了汪姐的确每一次都会试药,这并不是唐府的规定,而是汪姐自发的行为,或者说是一种奇怪的习惯。
那么范围一下子就缩小到李大姐和赵姑娘两个人,两个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李大姐连连摆手说:“你们可别冤枉我们啊,小赵和我经常一起服侍老夫人,一举一动都看得见,我们可以互相作证的!我在唐府带了十几年了,绝对不会做出陷害老夫人的事情来!”
师父轻轻念着胡须,显然李大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随即师父的眼睛眯了起来,问:“如果你们俩串通一气,自然可以互相作证。”
李大姐大喊冤枉,一边拉着赵姑娘让她作证,一边满头大汗地解释着。
李大姐显然是个性子急的人,但是她越是百般解释,嫌疑越大,就连大汉警察都不免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相反赵姑娘全程一句话也没有,只是胆怯地坐在一边,低着头,时而因为李大姐的拉扯回应一句。
师叔却不急着质问他们,而是起身离开了去,不过多久拿了一个小瓷碗进来,放到几个人面前,说:“你们尝一下味道,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第八章 始料不及真凶手()
瓷碗中盛放着一团墨绿色的粘稠物,糊在碗底,像一团泥巴,看着倒人胃口。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顿时都难看了几分。
师叔眯着眼盯着他们开口说:“这东西不是毒药,你们不敢尝,就说明心里面有鬼。”
一旁有警察在场,这几个人也不敢反对,乖乖地右手指沾了一点尝了一下,看得出来几个人都有些抗拒,好在没让他们全吃下去。
不过,吃到嘴里,几个人立即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清楚这里面的是什么东西,闻不到气味。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熬药的汪姐,她的奇怪习惯让她的味蕾十分发达,她的嫌疑暂时还不能排除,毕竟她的话也有可能是谎话,相反两个男子嫌疑最小,在药草上下毒虽然最不易察觉,但是很难保证毒药的剂量,变数比较大,所以应该不会冒险在药草上下毒。
汪姐舔了舔嘴唇说:“有一股茴香的味道,又有点像花椒。”
喝!都是菜的配料。
我倒是可以想到这位汪姐或许爱好是做饭,如果她说得都是实话,从她种种迹象看来,绝对是个家庭主妇。
师叔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然后看向两个男子,瞧见师叔的表情,两个人有些慌,急忙又很仔细地回味了一番,然后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答案,一个说是薄荷,一个说是金银花。
这两个答案有点出人意料,我还以为会有人说胡椒或者陈皮,至少会和汪姐说得相似,结果没有。我不禁暗自猜测师叔在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而他让这几个人品尝之后当面说出味道又有什么意味,毕竟几个人的答案总有先后,后面的人容易受前面人的影响,甚至临时改变答案。
师叔到底在想什么呢?
师叔依旧皱着眉头,等待李大姐和赵姑娘的答案,所有人都盯着他们,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施加在两个人身上,在这样的压迫下,两个人比预想的品味更久,也更加仔细。
大约两三分钟,她们终于给出了答案,又是与前面的截然不同,甚至连味道都千差万别,大蒜和苦瓜!
我真是一头雾水,师叔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
我好奇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掀开口罩放在嘴里。
瞧见我的动作,师叔眉头舒展,忍俊不禁地问我:“云翼,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什么?”
一入嘴一股无比干涩冲鼻的味道就四溢而开,我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这是什么啊!说不上难吃,但是奇怪的很,时间越久,味道就越奇怪,很冲!像洋葱,但又像料酒,刹那间就刺激了舌尖的味蕾,唾液甚至在那瞬间被蒸发了一般。我那时还真没尝过奇怪的东西,这个绝对足以让我无法忘怀。
“水!水!”我大喊着,去找水杯。
师兄急忙接了一杯自来水给我,我一连漱了好几口,方才缓解了嘴里面的干涩。
师叔哈哈大笑起来,而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没想到同样的东西到了我的口中会是这么激烈的效果。
笑罢,师叔却是神情倏然一变,满脸严肃地看着那个赵姑娘说道:“我这是自己调制的百味浆,不同的人不一样的心理品尝出来的味道也大不相同,赵姑娘,知道什么事情,就不要隐瞒了,不然最后吃苦头的人还是你。”
“什么!”最先大惊失色的反而是李大姐,“不可能,小赵一直跟着我,她是个很乖巧的孩子,绝不会做出谋害老夫人的事情!你们肯定搞错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