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无极门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为何殷老爷被逐出师门,沈修文自然不知。
不过就算当年的事是引起怀疑的理据,也仅仅是怀疑而已,要是真有证据,他们就不会在这荒郊野外与那殷老爷颇有闲情逸致的你一言我一句了。
“半个月前?”殷老爷当真想了一下,然后颇有耐心的回话。
“那个时候,应该是在去禹县的路上。”
“去禹县做什么?”荣轩丝毫不客气的问道,显然是将殷老爷当作偷盗之人了。
管事攥着拳头,想要反驳,殷老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殷老爷温和地笑了笑。
“老夫有一位友人拜托办点儿事,至于什么事就恕老夫无可奉告了。”
荣轩并没有因他没告诉自己而气愤,反而嘴角一扬,笑道:“是去寻那位清风阁的阁主吧。”
此言一出,殷老爷愣了一下,旋即又和和气气地道:“看来老夫身上有一块价值连城的于阗瑰玉,不仅那些贼匪得到了消息,连无极门的人也听到了风声。”
这话可不是赞赏无极门消息灵通,而是将无极门与那些贼匪相提并论,可见荣轩听后,气得脸都青了。
“那三月三日,你在什么地方?”
无极门弟子中有人上前问道,言词中毫无尊重。
好歹这人也曾是你们的师叔吧,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一旁的沈修文仗义地瞪了一眼那出言无礼的人,不过显然那人没把他当作一回事。
殷老爷依然一脸的和气,微笑道:“三月三日啊,应该是在汝宁府吧。友人信任老夫,以瑰玉相托,不想此事走漏了风声,那些贼匪堵在了道上,老夫不得不绕道汝宁府,再折返回来。”
此言合情合理,并无错处,还给殷老爷不是偷盗之人提供了有力的理据。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要知道十年前你可是做了同样的事!”
荣轩恼怒了,连表面功夫也省去了,言词中毫不客气地斥责他当初的不是。
不会吧,殷老爷曾经行过盗窃之事?
沈修文瞟了他一眼,心头有些讪讪。
殷老爷毫不在意荣轩的指责,笑道:“当年老夫确实做错了一些事,不过也受到了相应的报应。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在无极阁,邵络可是将老夫打成了重伤,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是无论如何也潜入不了门规森严的无极门的。”
荣轩闻言,面色有些僵硬。
这老东西的话也不是不可信。这么多年,虽然他与无极门脱离了关系,但也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传言。
这老东西看起来稳重自持、内敛精明,却是个不折不扣、胆小怕事的小人。
就拿方才来说,虽然不知道他们一行人杵在一堆土包前做什么,但这老东西担惊受怕的慌乱神色可是丝毫不差的落在了他的眼里。
哼!就知道这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不过,这一行人还真是有毛病,杵在土包前嘀嘀咕咕也就算了,还盯着那草棚前的马车一脸惊慌。
真是好笑!
要是沈修文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肯定会说:你不害怕,那是没受到那女鬼的迷惑,自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十章 揣测()
荣轩当然认为无极门的门规森严,不是一般人能随意闯进来的。
何况这老东西当初受了重伤,能捡回一条命都算是走了****运,怎么可能还能悄无声息地将秘籍盗走。
那贼人不仅武功高深,似乎还有飞天遁地的本领。
怎么看也不像是他。
不过,他竟敢直呼门主的名讳,荣轩一口恶气不出,怎么对得起门主的养育之恩。
荣轩横眉一竖,斥道:“门主可是你的师兄,当年你行盗窃之事,门主念你同门师兄放你一马,你不懂得知恩图报,还心存恨意,真是丢尽了老门主的脸面!”
老门主,是邵络的爹,也是吏部尚书马文升多年的好友。
马文升与殷家老太爷交好,引荐了殷齐,也就是如今的殷老爷,拜邵络的爹为师,在无极门度过了二十多年的青葱岁月。
提起老门主,殷齐想起了一些当年的往事,却将心头繁杂的思绪很快的压了下去,脸上依旧是和蔼的笑。
“此话老夫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老夫自打被逐出了师门,就与江湖中的事不再有半点儿牵连,也与无极门不再有丝毫瓜葛,当初的事早就过去了,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倒是你们,还有放不下啊。”
这话是说他们无极门的人记恨他这老东西了!
荣轩咬牙切齿,还想说什么,殷柔忽然开了口。
“爹,我们还是早点儿启程吧,这荒郊野外的,要是碰上什么蛮不讲理的匪贼,那就不好了。”
殷姑娘的话轻轻柔柔的,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可话里的意思却是暗指那些无极门的人,尤其是荣轩这个人,胡搅蛮缠不说,还像贼匪一样挡住他们的去路。
荣轩气得满脸胀红,其他无极门的人也像是哑巴吃了黄连,脸色一阵铁青。
殷老爷温和地笑了笑,“那就启程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对荣轩道,“就不劳烦你远送了。”
什么话啊!
骂人不带脏的。
这坟葬地倒成了他的家了。
荣轩“哼”了一声,撂下一句话就带着无极门的弟子气冲冲地走了。
“这么好的山涧坟地还是留给你这老东西好好享用罢!”
殷老爷毫不在意,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小厮把晕倒的苗老三扔在车上。
忙忙碌碌了一会儿,整顿规矩后,他们上了马车,往梅镇赶去。
说实话,沈修文有些佩服殷老爷的定力和忍耐力,还有那明明是假的,还能装出很真诚的表情。
怪不得将才那女鬼魂飞魄散的时候,他要装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原来是为了演给那愣头青看的。
那些无极门的人也真是蠢,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无极门被盗,闹得人心惶惶,各大门派都加强了防范,那偷走秘籍的人显然是个武林高手。
无极门的人怀疑殷老爷,是因为当初他行过偷盗之事。
而殷老爷被邵络打成重伤,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那个能耐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无极门。
可见当初殷老爷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才捡回了这条小命。
所以荣轩相信了他,还吃了一肚子的憋屈。
殷老爷城府极深,轻易地就将愣头青糊弄过去了,但他却骗不了沈修文。
沈修文是谁?
“怀县三杰”响当当的人物,沈秀才、沈二公子!
殷老爷当初虽然被打成重伤,但十年过去了,怎么也能恢复一半吧。
就算他没那个能耐潜入无极门,不排除有同伙啊!
要知道殷老爷当年是无极门的长辈师叔,对门派内的作息情况那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有些隐秘,其他弟子不知道,他作为门派中颇有威望的师叔,那是一定知道的。
那管事一路跟随殷老爷,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同伙呢!
不过,这些江湖中的纷争,还是不要掺和得好。要是没把握好,很可能引来仇杀什么的。
保住小命要紧。
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反正跟着殷老爷有吃有喝,还有马车坐,其他的事就与自己无关了。
至于那突然出手的收魂人,还没什么头绪。沈修文想了想,看着脸色古怪的胖子,问:“将才那女鬼出手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一道金光?”
金光?
刘大安一愣,眼神有些飘忽,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道:“我还以为只有我看见了,原来不是我眼花啊。”
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假,那突如其来的金芒是真的令他十分困惑。
“我就说嘛,那女鬼本来是要我们的命,怎么突然就化作光点消散了,我以为她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真把我吓得不轻。”
这哪里是吓得不轻,是直接把你吓晕了过去。
沈修文有些讪讪,脸上却是一脸的慎重。
“那金芒实则是一道符纸,只因速度太快,所以我们看着像是一道金光。”
刘大安闻言,粗眉一挑,饶有兴致地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暗中出手了。”
沈修文点点头。刘大安想了想,“会不会是无极门的人?”这些人可是一直就躲在山涧两旁的灌木丛里。
沈修文不置可否,那女鬼施了障眼法,那些无极门的人不一定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
“你觉得我们当中有谁会收魂捉妖的道术?”
这当中自然指的是指秀才、胖子、苗老三,还有殷老爷那一大家子的人。
刘大安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说,殷老爷那一大家子人中有人会”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话将他们三人直接排除在外,都是年幼时在一起的玩伴,知根知底的,要是谁有这等本事,早就出门显摆去了。
哪能甘心做个无名之辈?
沈修文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那暗中出手的人为何要藏匿自己的身份?
有这等好本事,显露人前只会令人羡慕和敬重,为何要鬼鬼祟祟的?
心念一转,沈修文愣了愣。
自己不就是个能人,难道那暗中人与自己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
应该是这样,不然为何不敢让人知道?
沈修文轻轻咳了一声,语气颇为慎重。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反正他出手是对付那女鬼,与我们而言,没什么恶意。”
刘大安想想也是,要是那人有什么歹心,这一路上下手的机会多的是,何必等到现在。
第五十一章 鬼祟()
马车徐徐驶向梅镇。梅镇与施然编织的幻境一模一样,小到一口水井,大到连绵不绝的高山,都是分毫不差。
可见她是十分在意这个地方。
梅镇不大,有纵横两道主街,街上有卖糖葫芦、麦芽糖的,还有来来往往的农户扛着锄头下田种地。
山涧泉水叮咚,小溪环绕村落,镇子东面有一处湖泊流光潋滟,宛若仙境。
北面自然是有一片大的空地,镇上的妇人们说说笑笑,将一些咸菜、黄豆之类的谷物摊开晾晒在此处。
民风淳朴,静谧和谐。
街道南面却有一处宅邸破坏了这个镇子的整体画风。
那宅子荒凉破旧,屋瓦碎落,朱红大门暗淡无色、残缺不全。而此处的其他宅院都是精致大气、庄严秀美,更将那宅子衬托得无比凄凉。
沈修文有些好奇,寻了过路人打听。
原来这宅子是施然和浣纱俩姐妹生前的住处,她们死后,施老爷和他夫人就搬离了镇上。
这宅子也就空置了下来,成了一座废宅。
一经数年,人去楼空。
沈修文不禁颇为感慨。
要是能重来一次,不知施然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或许她会及时醒悟,浣纱也不会死。
他们一家四口如今还能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唠嗑几句闲话。
姐妹俩嫁人生子,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完美。
只是人生真的就能完美吗?
时间是无法重来一次的,无论有多后悔,有多悔恨,也是毫无意义的。
晌午时分,马车在一家挂着幌子的小客栈停了下来。
沈修文和胖子下了马车,苗老三还没醒来,管事吩咐小厮将他扶上了厢房。
这家客栈店面不大,却是生意极好。
梅镇虽然是个小镇,但距离京城较近,来往的商旅也是络绎不绝,要是遇上刮风下雨,或是半夜行路,都会在梅镇留宿一宿。
这家客栈是镇上唯一的客栈,自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现下正逢科考时月,各州各县中举的举人都千里迢迢赶来赴试,前几日又遇上大暴雨,山体滑坡,阻断了入京的官道。
这家客栈的生意就更加红火了。
还好此时有消息传来,官道恢复通畅了。那些急着赶赴京城的读书人迫不及待地提上了日程,匆匆结了账就离了。
要不然,他们一行人还真没地方下榻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碰上这些脑子一根筋的读书人,有钱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这些人自诩清高,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士大夫阶层,自然视金钱为粪土。
在他们眼中,做买卖赚吆喝的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人。
就算富甲一方的商贾,要是族中没有一两个有功名在身或是做官的族人,也决计入不了他们的眼。
说好听点,那叫有志气,不好听点,就是孤芳自赏。
客栈走了一大半的读书人,恰好有几间还不错的天字一号房空了出来。
管事也不在意他们三人一路白吃白喝,给了一样的待遇。
沈修文一点儿也不见外,人家热情款待,自己当然要给面子了。
况且昨天遇上了那样匪夷所思的事,他和殷老爷也算是共度患难了,怎么着,那假面老爷也得关照关照他啊!
而且自从那俩姐妹的事发生后,严东明那表里不一的家伙也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善,不像先前那样,看似温和有加,实则瞧不上他,心里面的小九九不知道有多少呢。
简单吃了一些,他们一行人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虽然是很简单的饭菜,但对胖子来说,那也是鸡鸭鱼肉俱全,一不小心就吃撑了肚皮,倒在被窝里就呼呼大睡起来。
沈修文自认为是怀县的大户,家里又是经营酒楼,好东西自然也吃了不少。
梅镇位于京城方圆百里以内,虽是自给自足,却也在这些年与京城互通商贸,这家客栈也是请来了曾在京城大酒楼做过副厨的厨子。
饭菜样式简单,味道却是让人赞不绝口。
所以一不小心,沈修文也是吃了不少,况且前些日子奔波劳累,困意一下就袭上了脑门儿。
本想着临时抱佛脚再温故而知新一下,但实在是太困了,沾上被子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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