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文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心头突突地跳了一跳。
林代云扫了一眼桌上的牌位,忽然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快走!”
沈修文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林代云抓住手臂拉着往外跑。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站在茅草屋门口的张青青忽然诡异地笑了笑,林代云蓦地拉住了沈修文,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下一刻,只见张青青的头颅突然从中间裂开,一下从头顶撕裂到了胯部,其肚子的部位探出来一个婴儿的脑袋。那婴孩眼睛清亮,皮肤白嫩,冲着他们两人无辜地眨了眨眼。
沈修文盯着张青青的诡异变化,双目大睁,惊诧道:“这是什么?”
林代云紧绷着全身,咬着牙道:“是鬼婴!”她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那肚中的婴孩,“张青青在投河自尽的时候,肚子里还怀有一个孩子。他们母子都是弘治四年七月十五子时亡。”
沈修文一下醒悟过来,七月十五鬼阴之气大盛,而子时更是怨气深重之时,要是在这个时候死于非命,就会积阴煞之气于逝者体内,形成鬼煞;其肚中的婴孩就会积鬼煞之气形成鬼婴,而鬼煞与鬼婴更是同为一体。
只是沈修文怎么也没料到张青青竟然是鬼煞之体,而在她亡故之时竟是身怀六甲。不过,她身上的怨气是怎么回事?那天在义庄时,聚积在她体内的怨煞之气尽散,他也是亲眼所见的。
沈修文不由皱紧了眉头,定定地盯住那鬼婴的动静。
林代云紧紧拉住沈修文的左手,两人慢慢地往后退去。林代云小声道:“张青青引我们来这里,一定有什么阴谋,到时见机行事。”
沈修文紧了紧手中的力度,反握住林代云的手,两人不动声色地靠近身后用干枯稻草堆积起来的草墙。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空静的天地间传来,时远时近,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却极尽邪恶。
“叮铃,叮铃,叮铃”
每一声都撞击在沈修文的心口上,他只觉得浑身突然发热,胸口更像是有一团灼烧的烈火,炙热的火焰一寸一寸将他完全吞噬。
他的眼神开始飘忽,神智也渐渐模糊起来。
额头上渗出虚汗,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
“你父亲和修云这趟镖去了大半个月,这下可好了,马上就回来了,我得好好准备准备,买几条大鱼红烧不错,你大哥最爱吃鱼了。”
耳边隐隐传来大娘唠叨的声音,而后又在微弱跳动的烛火下,依稀看见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慢慢地朝他走来,每一步对他的靠近都带着沈修文无穷无尽的思念和苦痛。
第二十六章 花无姬()
“修文!修文!”
林代云感觉到沈修文的异常,轻声叫道。她一边注视着鬼婴的动静,一边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恍惚,虚汗直冒,大感不妙,用胳膊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沈修文浑身一怔,方才还在眼前的父亲就如云雾一样消散了。他知道刚才是陷入了那铃声的魔障。
林代云朝他递了个眼色,可凭着沈修文的聪明才智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林代云突然转身一撞,将身后的草墙撞开了一个大窟窿。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想到草屋的后面竟有一条乌漆麻黑的臭水沟。
只听“哎呀”一声,林代云妥妥地掉了下去。
沈修文惊吓了一大跳,正想着下去将她捞起来,然而此刻,那清脆却极尽妖邪的铃铛声陡然急剧了起来。
刹那间,风声呜咽,阴气大作,只见那鬼婴清亮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红色,张开血盆大口,足有一口大铁锅那么大。
四周顿时狂风大起,耳边雷鸣滚滚。
沈修文只觉自己的躯身不受控制,被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就要一点一点吸了过去。沈修文来不及多想,就伸手去掏怀里的铜钱。
糟糕!铜钱去哪儿了!
沈修文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地上看去。
这一看,倒是将他结结实实地一怔。
草墙的角落里斜斜地躺着一个人,而这人正是他沈修文自己。
沈修文困惑不解,却也没时间去细想,那鬼婴甚是厉害,要不是他使出全力对抗,恐怕就要成为它的腹中餐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头从那草屋的窟窿边爬了出来,冲着沈修文大叫道:“快想法子回到你的肉身,不然你的元魂就会被鬼婴吞掉!”
沈修文一听,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两个自己,原来是那鬼婴将他的元魂吸了出来。怪不得将才掏了半天也没把铜钱掏出来。
下一刻,只见林代云顶着一身恶臭,瞬间从袖中抛出青丝带,显然这时那青丝带已然成了黑色。
张青青的鬼身被丝带缠住,而鬼煞与鬼婴同为一体,鬼婴自然感受得到母体的挣扎。由此,林代云是彻底激怒了它。
只见那鬼婴吼的一声,煞气聚顶,缠绕在鬼煞身上的丝带被震断,林代云被震飞出去。而沈修文也被震回了肉身。
与此同时,那鬼婴白皙的皮肤瞬间脱落,闪烁着妖冶红芒的血水沿着张青青的腿间不断地往下流淌,只听“咔、咔”几声,那鬼婴的四肢处又长出两手两脚。
草屋之中,风声呼啸,似夹杂着无数鬼哭之声,那鬼婴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吞掉了它的母体鬼煞,它的鬼体也一下增大数辈,足有半人大小。
沈修文清醒过来,赶紧爬到受伤的林代云身边扶起她,然而就在他们不管不顾打算从那窟窿冲出去的时候,那巨婴竟化为实体,向他们两人冲了过来。
沈修文大惊之余,伸手探进怀中摸出附有驱魂咒的铜钱,不再犹豫,转身脱手飞出,击向那鬼婴。
只听几声闷响后,那鬼婴却以更快的速度朝他们冲来,顿时腥风大起,血腥之气扑面,血光乍现。
眼看那鬼婴就要冲了过来,沈修文一咬牙,一掌猛地推开林代云。林代云“哎呀”一声惨叫,四仰八叉摔在墙角边,晕倒了。沈修文顾及不了她,掐指念诀,就要唤出鬼行录,打开往生门。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人影在那鬼物后面闪了闪,下一刻,一把桃木剑豁然穿刺过那巨婴的躯体,“哗”的一声,血光一闪,桃木剑硬生生将它开膛破肚,接着只听一声惨厉的鬼叫,那鬼婴化为了一滩血水。
而那一直回响在耳畔的诡异铃铛声戛然而止,消失不在了。
沈修文目瞪口呆,定定地盯着那手持桃木剑的灰衣男子。只见他快步走到林代云身边将她扶起来,并将左手扶上她的后背,一股气力从他的掌心缓缓地过渡到她的体内。
林代云苍白的脸色微微好转,那灰衣男子再次运气,封住了她的两个穴道。只见林代云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口浑浊的乌血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茅草屋外登时阴风呼啸,清脆的铃铛声消失了片刻又再次响起,接着就传来一个极尽妖魅的笑声。
“原来是苍云派的莫大师兄来了,难怪连本姬豢养的小鬼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莫子君眸光一沉,提上桃木剑冲了出去,只听他声音无比凌厉地道:“花无姬,你残害生灵,连死人都不放过,终有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你!”
“啧啧。”花无姬的笑声更加的邪魅和妖娆了,“那本姬就随时恭候莫大师兄了。”
花无姬高高地伫立在十丈远外的树梢上,只听一声呼啸而过,树枝“哗哗”晃动了几下,她的身影就与漫天漫地的黑夜融为一体,没了踪影。
莫子君紧了紧手中的桃木剑,转身走进草屋,沈修文见他走了进来,向他拱手道:”多谢莫兄出手相救,在下沈修文。”
莫子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林代云身边继续为她疗伤。
沈修文看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想必是担心林代云的伤势,也不便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代云悠悠转醒,睁开眼一张冷峻的面孔瞬间放大在她的面前,吓得她惊呼了一声,待她仔细看去,才惊诧将她半搂在怀中的人竟然是她的大师兄莫子君。
林代云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道:“大师兄,你怎么来了?”说话间,她已经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莫子君道:“你一个人偷跑出来,都一个月了也不见回去,师傅师母很担心,就让我跟来了。”
“原来是这样。”眼珠子在周围瞟了瞟,林代云发现地上有一滩血水,惊讶道,“那鬼婴死了?”
莫子君点点头,“被噬魂术除掉了。”
沈修文一听,忙把脸凑过去问:“什么噬魂术?就这桃木剑?”
第二十七章 煞眼()
莫子君见他靠了过来,往一旁挪了挪,没有搭话。
林代云却耐心地解释道:“噬魂术也是一种上古咒术,桃木剑是这咒术的承载体,凡是被噬魂术所伤的鬼怪一般来说,只要正中要害,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的。”
沈修文听后,“哦”了一声,向她坐近了些,而后又问:“正中要害是什么意思?”
“人有丹田,鬼有煞眼,一般情况下,阴煞之气聚积在煞眼之中,只要煞眼被毁,那鬼物就撑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沈修文点点头,正要开口,林代云就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煞眼通常就在人丹田的位置,或者在其眉宇正中。”
沈修文听她说完,心里却仍有不解之处,不由皱了皱眉,道:“那天在义庄,张青青体内的怨气尽散,我也丝毫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煞气,况且她也答应你随你回苍云派的,怎么今晚突然就发生变故了?”
这个问题林代云也想不明白,但她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将目光落在了莫子君的脸上,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片刻后,莫子君总算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听起来冰冷得很。
“死于七月十五子时的人只是拥有鬼煞之体,要形成鬼婴,就要对其尸体施展一种阴邪至极的巫术。”莫子君一边沉声说道,一边看向林代云,“圣兴宫的花无姬一路跟着你来到怀县,并施咒法找到这对母子的尸体,然后将尸体置于阴气深重之地,施展巫术,由此来操控这对母子的亡灵。所以,就算她的亡灵怨气尽散,一旦花无姬施咒,煞气就会重新聚积在其煞眼,成为花无姬操纵的傀儡。”
沈修文彻底明白了,原来这背后捣鬼的是圣兴宫的人。
关于圣兴宫的一些传闻,沈修文也有所耳闻。据说圣兴宫是整个武林的公敌,圣兴宫宫主圣秋霜杀人不眨眼,见血封喉,手段阴毒,是个十足的大魔头。死在其手中的武林正道人士不计其数,而当年天杀门被圣兴宫灭门的惨案轰动了整个武林,可谓是闻之心惊,令人咋舌!
林代云闻言心下一惊,瞪着大大的眼睛惊诧地望着莫大师兄。
圣兴宫的花无姬一路跟着她,她竟然半点儿察觉都没有。
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林代云微微皱了皱眉,颇感疑惑地道:“那个什么花无姬我都不认识她,她为何要跟着我?”
莫子君冰冷的脸沉了沉,声音更是如冰窖一样冰寒刺骨,“花无姬是圣兴宫的左护法,她这么做,定然是授意于圣兴宫的宫主圣秋霜,苍云派乃是武林第一正派,这些年来,圣秋霜一直视师傅、师母为眼中钉,而你是师傅、师母唯一的女儿,圣秋霜无法对苍云派下手,就只能对你下手了。”
“你是说花无姬今晚是来杀我的?”林代云一激动,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想自己的伤势刚有些好转,被她这么一用力,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疼。
倒吸一口凉气,林代云又颤巍巍地坐了回去。
言至此,一道寒光在莫子君的黑眸中闪了闪,就见他起身站立,走到草屋门前,目光沉凝地望着与黑夜融为一色的乡野村落。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身冷冷地道:“我不知道,花无姬的身手决计不在我之下,要不是他故意留下线索引我来,我也不可能及时赶来救你。”
听他这么说,林代云讶异道:“你的意思是,花无姬想要杀我,又引你来救我?”说着皱了皱眉,“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仔细回想了一番,要不是青青姐带他们来这个茅草屋,她也不能及时发现那牌位中的问题,由此躲过了一劫。而按照大师兄的说法,青青姐是被花无姬操纵的,这么看来那妖女似乎并没有要她命的意思。
林代云想到这些,轻轻蹙了蹙眉,神情却是更加凝重了。
如果花无姬并不想要她的命,那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时候,莫子君已然走到她的身前,蹲下来轻轻牵过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林代云愕然的抬起头来,只见他的眸中似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而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再那么冰冷,眼神中全然都是如水的温柔。
“师妹,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你。”
林代云听着他这般慎重的对自己说这些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怔愣了一下,片刻后,林代云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半开玩笑似的笑道:“你当然要保护我啦,我可是你的师妹。”
闻言,莫子君顿了顿,而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头,笑了笑。
林代云冲他咧了个大嘴巴。莫子君笑着收回手,起身寻了个角落坐下,不再言语。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眸中已是一片黯然。
过了一会儿,林代云眼眸中流露出伤感,唇边溢出一抹苦涩,“这么说来,青青姐是无辜的,就这么魂飞魄散,太可怜了,也不知道这些个牌位是谁帮张家立的,会不会是青青姐的朋友?”
林代云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也有些颓然。
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将沈修文的目光吸引到了桌前,他抬眼看着桌上立着的牌位,心绪也是十分复杂。毕竟张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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