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辈子,一个安度·伊河,身上养着金蚕蛊,无疑是一个蛊师。可是这个蛊师是什么人?归一神教的掌教头领,带着归一神教的邪教分子,做了多少坏事杀了多少人?军部和司法部联手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查清这笔“烂账”。
夏冬一想过了,上辈子的蛊师名声已经臭了,这辈子自己有幸能够掌握蛊师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就不能再让蛊术走向那条歧途。
卷眉道人说得对,术法无分好坏,看的是使用术法的人。
所以,在别的蛊师那里,收养徒弟只看机缘;而在他这里还要加上对人选的人品考核,考核通过了才能收徒。
这事麻烦,蛊师能碰上炼蛊的好苗子,这样的机缘本来就少,何况还要人品上的要求,这让本就少的机缘更觉渺茫。
但是夏冬一已经做好了觉悟,哪怕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合心意的徒弟,他也绝不迁就一分。
何况还要向奥格里奇妥协,像在学校里开设学堂一样广纳门人?别开玩笑了!
夏冬一睁开了眼睛,然后对奥格里奇摇了摇头:“您不用再说,我不会改变主意。冷血也好,残酷也好,收徒始终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们强求不了。”
奥格里奇嘴角上的冷笑渐渐地收了起来,脸色微微黑了,显示出一个军人鬼罗刹的一面。
一个合格的军人,从不缺乏一颗残忍的心。
奥格里奇端正了微微向夏冬一前倾的上半身,因为夏冬一的拒绝而抿成一条线的嘴微微地张开。然后他说道:“我很佩服你这颗钢铁一样坚硬、冰川一样冷酷的心,真希望有人能将你这内在撕裂在阳光之下,让那些赞美你善良、诚恳的人看看你的心脏是多么阴冷丑陋。”
夏冬一微微扬起眉角,对奥格里奇用来激怒自己的话不置一词。奥格里奇也猜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是还是忍不住愤怒,愤怒于眼前青年的冷漠——对生命的冷漠。
真希望他的这份冷漠,对谁都适用!
奥格里奇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夏冬一,就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毒蛇紧紧盯迫着自己的目标一样。饶是夏冬一很冷静,可以地忽略掉奥格里奇对自己的敌意,也不禁为这股视线盯得浑身发毛。
奥格里奇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夏冬一说道:“你觉得我们请你来这里,只会低三下四地求你来帮助我们吗?”
夏冬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奥格里奇抓住了这一丝错愕,以及错愕过后的疑惑和恐惧。
年约四十的参谋长冷冷地笑了:“你似乎已经猜到了我即将要说的话。”
“你把我的家人怎么了?”夏冬一猛然站了起来,双拳紧紧地握住,眼中的错愕、恐惧迅速地被愤怒所取代。
愤怒,是的,奥格里奇就是要从夏冬一的眼中看到愤怒这种情绪。
既然你不仁慈,那就让你愤怒。
但是你除了愤怒又能干什么呢?
你只是一个人,一个平民,面对强大的军部,你本就只能屈从。
所以愤怒吧,在无尽的愤怒之后你便只能掩熄所有的火焰,冷却所有的激情,看清现实,最后按照我们说的去做。
不得不说,此刻夏冬一的反应让奥格里奇满意极了。
他优雅地坐回了沙发上,抬着头,虽然在仰视夏冬一,眼神却像是一个巨人在看一个可怜的矮人:“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该想到,哈林能够将你带到这里。那些保护在你家人身边的人也可以将他们带去别的地方——更安全——只要你服从军部的命令。”
“军部的命令,还是你们二师师长的命令?”夏冬一忽然冷笑了起来,声音变得冰冷尖利。当他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中的愤怒之火忽然就熄灭了。
这怒火熄灭得这么快,至少比奥格里奇想象得要来得快很多!
奥格里奇心中一惊,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他不禁将夏冬一这个人重新审视了一遍,但是除了麻烦的三师温尔那一家子,这个青年在银柳星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而联手策划这次“绑架事件”的人可不只有二师。人工虫族在战略上的好处太大了,任何一个爱护自己手底下士兵的军部大佬谁不想让老宅加大对军部的供应?
只不过联手的这几个军中大佬比起旁人更加地激进而已。
有这些大佬背后操纵,将一直关注夏冬一去向的温尔一家瞒住几天,还是可以办到的。而奥格里奇的任务就是在这几天里迫使夏冬一向他们妥协,答应开门收徒。
所以奥格里奇没有回答夏冬一的问题,因为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在奥格里奇看来,军部现在对夏冬一的对待太温和了,而这点温和对夏冬一根本不会起到感化的作用,只会让这个家伙得寸进尺。
而当自己动用暴力的手段强迫夏冬一答应了收徒的要求,提高了人工虫族的供应时,他相信,得到好处的军中大佬们一定不会责怪他这个有功之臣,就算自己因此触发了军规,受到的惩罚也最多是表面上的功夫。
军部会秘密地将自己现在所做的当作一份功劳,见不得光,但一定会有实打实的奖励等着他去拿。
在奥格里奇志得意满的冷眼中,夏冬一颓然地做回了沙发上。年轻人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如果我依旧不肯妥协呢?”
“那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姐姐,他们的安全就谁也不能保证了……”奥格里奇说道,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不由得对夏冬一施加了一重紧迫的压力,“比如说你的姐姐,她现在已经得到了调令前往前线——那种地方,新兵别说想或者下战场了,就是想要死得有尊严一点,能够尸体完整地回到家乡得到埋葬都是奢望。”
“但是如果某个人不是那么自私,死抓着蛊术将它当作私人的东西,这些孩子能活下来的几率要大上几倍、数十倍。”
“你不用说了。”夏冬一的脸从手掌里抬了起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双手交握在一起,两个拇指不停地搓动了起来。
奥格里奇只看到了夏冬一正用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只看到了对方不停地搓动拇指,显得很不安的样子。他却看不到夏冬一没搓动一下拇指,他的周身就出现一只透明的蛊虫。
这蛊虫不是夏冬一惯常用来整蛊的古眼鱼的磁石子蛊,而是他在斯特克叮嘱自己要小心后,一时兴起的产物。
这蛊像磁石子蛊一样,钻进人的身体里,只要夏冬一一发动功力,不论中蛊人远在天涯还是近在眼前,小蛊虫都会让中蛊人痛不欲生。
这是一种害人的蛊虫,透明、细小,比微尘还要轻浮,比针尖还要刺痛。
它们漂浮在夏冬一周身的空气里,将他团团地围住,很多,不下一百只,但是除了夏冬一谁也看不见它们,也感觉不到。
夏冬一忽然偏了一下头,微微地垂下了视线,问奥格里奇道:“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帮子毫无修为的人,一帮子根本没有克制蛊术办法的人,竟然想要威胁一个蛊师,让他妥协,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的呢?
他不懂。
奥格里奇却以为夏冬一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强迫他向军部妥协。奥格里奇自然知道用夏冬一的家人去威胁他是一件很可耻的手段,但是他却问心无愧:“为了军部,为了那些战士,为了整个人类不被虫族所灭,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第104章 11。13()
奥格里奇说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身居高位的他当然有资格将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在地位上,夏冬一处于弱势;在道德上,似乎也是夏冬一出于弱势。
夏冬一紧握的双手松开了,他静静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做一个孤独的人。”他时刻谨记着蛊师“孤、贫、夭”三字结局的“诅咒”。他早已经成年,也算家有万资,现在可以威胁到他的大概就只有一个“孤”字。
什么叫孤?不是心灵上的孤单,老天爷对待蛊师没那么文艺。
蛊师的“孤”之命运,是亲缘断尽,朋友、爱人都散尽的命运,也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所有的亲人朋友,要么与之断绝关系,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这种命运可以说是蛊师三大命途中最可怕的一种,所以很多蛊师为了不让亲人、朋友受到自己的牵累,都会可以养成孤僻的性子,躲藏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默默地生存着。
不是生活,只是生存,像只能存活在阴暗处的野兽看着阳光下的一切。他们甚至不敢多去牵挂自己的家人、亲友,唯恐这份牵挂都要惊动天命,累及无辜。
夏老胡总是对夏冬一说,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他从不说要夏冬一多结交一些朋友。
而夏老胡本身别说到广阔的世界里走一走了。在夏冬一跟着他的那些年头里夏老胡连家乡都没有回过一次。
现在,奥格里奇拿夏爸爸夏妈妈还有夏霏一来要挟夏冬一,无疑是击中了夏冬一的软肋。
这一次夏冬一是真的愤怒了。
但是这愤怒被他掩盖在了垂下的视线里,奥格里奇看不见。夏冬一的声音也很平淡,平淡中又有一份颓然的悲哀。
奥格里奇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地撬开了夏冬一紧闭的硬壳。正如他所预料得那样,夏冬一最重视的就是他的家人,只要抓住夏家一家,夏冬一就只能向他们妥协。
这样很好,只要夏冬一乖乖地妥协了,将蛊术传。教出去,他们就会放了夏爸爸和夏妈妈,也会将吩咐下去尽量保证夏霏一的生命安全。
谁也不会受到伤害,夏家一家人包括夏冬一在内,不过是虚惊一场!
这样的结果是奥格里奇乐意看到的,他毕竟是军人不是土匪,还不至于那么丧尽天良。
他随即开口道,到这一丝不易叫人察觉到的轻快:“那你就应该妥协,按照军部的要求去做。”
“这样对你来说并不会有坏处,不仅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还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你的名字甚至会被载入史册。”
出乎奥格里奇意料的是,夏冬一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些无力地向他摆了摆手,说道:“给一些考虑的时间。”
他说着这句话,身边围绕的透明蛊虫就向奥格里奇飞了过去,降落在他的衣服上、皮肤上,一小部分顺着奥格里奇的呼吸进入了他的身体。
对这一切,奥格里奇一无所觉。现在他觉得夏冬一何止冷酷,简直灵顽不灵,明明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不肯松口。
有没有时间去考虑,于最终的结果有什么差别呢?
自认胜券在握的参谋长将夏冬一的要求看作“临死挣扎”。不过他没有再一步进逼夏冬一的意思。狗急跳墙的道理奥格里奇很明白,他不想将夏冬一逼得失了常智。若是一不小心将夏冬一逼急了,站到了军部的对立面上,自己不仅不能完成师长这几位大佬交代的任务,还会成为军部的罪人。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只是笑笑,毫不掩饰自己的稳操胜券,对夏冬一说道:“考虑的时间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警告你一句,如果你想借此拖延时间,等待救援,那就不要妄想了——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否则,不要你会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
夏冬一冷冷地抬头,看了一眼奥格里奇,而后迅速地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三天,夏冬一在沉默中思索着,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的确是足够了,甚至还绰绰有余。
奥格里奇在这次谈话之后两天不到的时间,就跑来见夏冬一了,同来的还有一位面色森冷的老人。
老人的身体还算硬朗,但是脸上的气色很不好。快步走向夏冬一的时候,夏冬一看到了对方步伐中的虚浮。
这个老人夏冬一曾在军部溜达的时候,有幸见过,是二师的师长琼纳斯上将。
“你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琼纳斯是个铁血而直接的人,跨进大门看见坐在里面正用着午餐的夏冬一后,立即大步流星地冲到了他的面前,一脸凶狠地瞪着他,“我警告你,现在就交出解药,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夏冬一微微抬头,看着足有两米高的上将,然后低头将餐盘推开。
琼纳斯上将一屁股做到了沙发上,跟在他身后的奥格里奇则一直尽忠地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却和琼纳斯一样阴郁暴怒。
奥格里奇到现在都不知道夏冬一是怎么做到的,自从他离开了这件别墅后,不过两天的时间,那些参与到这次绑架事件的大佬们,竟然和他们的亲属一同生了一场奇异的病。
他们感到浑身难受,仿佛有很多的虫子在身体里钻来钻去,啃食着他们的血肉。
起初谁也没有将这件事和夏冬一联系到一起,直到所有生病的人都被送进了军部的医疗部,然后被告知他们的身体里确实有“虫子”,而且这种虫子和虫族身体里爆出来的“蛊中蛊”很相似,但在此之前谁也没有见过这种虫子。
军部的大佬又有几个是愚蠢的?他们迅速地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一切都是夏冬一在背后捣鬼!
所以,现在,琼纳斯冲了过来,要夏冬一将那些蛊虫从他们身上弄走。
夏冬一自己干了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蛊虫他先放在了和自己接触的奥格里奇身上——若是在上辈子一定会有人警告奥格里奇,绝对不能站在距离一个蛊师那么近的位置上说些让蛊师不舒服的话,因为那太危险了!
但是没有人告诉奥格里奇。他就像一个出生的婴儿,浑身赤。裸地站在夏冬一的面前,大大咧咧地任由对方下手。
毫无防备!
一点防备都没有!
所以夏冬一一开始很困惑,怎么会有人这么胆大。后来他想通了,因为自己从出现在军部眼前开始,所运用的蛊术都只是在救人,即便是在老奇他们身上恶作剧也只是让古眼鱼的磁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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