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熊孩子真的是太讨厌了。
在我脆弱的心灵被进一步伤害之前,撑着下巴的夏晗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自己口无遮拦妹妹的脑袋,“做人要像城主大人一样要虚伪,懂吗?”
动作无比自然,亲昵是从百无聊赖的神情里也看得出来的,这样的动作,我记得我幼时也有人如此对我。
我幼时出生于凰界,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双能够翱翔于九天的羽翼。
凰界那个所谓的故乡,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记忆深刻的地方,因为七岁以后我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记忆里的凰界虚幻得像是一场梦,梦里母亲垂眼时候总是笑得格外温柔。
那时候我的名字还不是姬千凰,有一个有点绕口的以凤为姓的族名……记忆太远,已经记不清那个名字是什么了,只记得母亲声音柔软的唤着自己乳名。
她叫我小凤凰。
刚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族里一个白胡子老头神神叨叨的可笑预言,我被近乎囚禁的锁在凰界最深处的小小庭院里。
庭院背靠万丈悬崖三面被湖水环绕,水下还有无数机关,没有人能够进来也无人出得去,甚至除了父母和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出生住进这个小院的时候,母亲就在湖水里撒下了一把莲子,等到我把庭院书架上的书都看完牢记住后,湖水中的莲花已经长成书里说的接天莲叶无穷碧那样的模样。
我的肩胛处,也冒出了一点柔软幼嫩的羽翼。
偶尔我也会好奇,“父亲不来看我吗?”
母亲说,“你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吗?”
我皱眉苦思,“书里说,是长胡子的人。”
母亲就笑了起来,笑了片刻,许久后她才看向窗外,她轻声说:“……莲花开得正好呢。”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里夹带着怎样的情绪。
幼年不知愁事,兴致勃勃的自己趴在母亲收敛起来的柔软羽翼里,数着窗外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偶尔数错从头再来也觉得有趣。
我以为这样子的无聊夹杂有趣,会一辈子下去。
七岁的时候,那个预言过我的老头子踏过湖水的层层机关来了,他对母亲说,“时候到了,再在凰界呆下去,她体内的血脉彻底激活后会被那位神袛察觉到。”
母亲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长久沉默后,她轻轻答了一声是。
母亲向来寡言少语,但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却像是艰难得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有些奇怪的仰头看着她,揪了揪她的垂下来的漂亮羽翼,“母亲……”
白胡子老头看向了我,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像是带着最热切的期望,又像是带着最冷酷的算计,他说,“………不能让神袛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不能让任何凤凰一族人知道你的存在。”
我茫然的回望母亲,却看到她长久的低下头去。
后来记忆太惨烈或者太久远了,细节已经不太清晰,只记得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从凰界到了另外一个陌生世界,我的羽翼完全消失,只有肩胛处还残留着剧痛感。
新世界的人坐在铁盒子里就能日行千里,用一个小铁块就能千里传音,这里的人没有翅膀,这里的空气里也没有躁动的灵气,这里有着普通人类模样的人叫我少主,我随了他们的姓氏,从此叫做姬千凰。
这里没有母亲。
那时候我似乎哭了一次,大概还是有些惶恐伤心的。
再后来到我长大以后,终于能够全部理解幼年时候背下的那些庭院内藏书的时候,我才明白,不仅我的父亲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永远失去我的母亲了。
在凰界这样的神灵老巢,凤凰一族这种神灵造物生死乃至记忆都不过神灵一念万千,因此我这个预言中将给神灵带去致命一击的家伙,也依然不能让凰界里的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
所以我所谓的父亲一开始就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的母亲燃尽了一生血脉,用她的生命完美压制住了我身上凤凰一族的气息。
就连那个神神叨叨的白胡子老头,在把我安全送出凰界,并且为父亲和长老团祭祀们留下谶言以后,他也立即自刎与祖地前。
我不大懂他们为这种为了信仰献身的狂热,所以后来再次回到凰界后还是对长老团祭祀这群人看不顺眼。
十分地,讨厌。
人类没有羽翼不会飞翔,但他们总能制造出其他更有趣的替代品,我喜欢这个世界。
十分地,喜欢。
后来末世爆发神灵重临世界,我像是预计的那样有条不紊地收拢势力建立基地,遇见沈清嘉也是预料中的一部分。
我在一闪即逝的未来碎片里,看到她与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神灵决战对峙的画面。
在这场人与神亿万万年庞大时间线棋局里,最重要的那颗棋子,不……她已经是足够强大的棋手了。
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在计算的范围,喜怒哀乐甚至绝望怨恨你我他她它,能够利用的都要利用,距离那位神袛降临世界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容不下我半点拖延。
越是绝境,越是清醒。
夏晗向来讨厌我这一点,纵使百分爱恨也之伪装得不过轻描淡写,唯独剩下十分讨厌,十分喜欢。
她十分忧虑自己的傻白甜妹妹会和我学坏,为此常常阻挠夏幽和我的单独见面时间,也是很用心良苦了。
算计也罢,利用也好,我最后还是没有告诉沈清嘉,多年以前和她初次相见她反身拉弓看过来的时候,我没有看向爆射过来的漫天火焰,我看着的是她目光哀伤而执拗的眼睛。
许多年前在离开凰界那个夜晚,在坠入昏沉的黑暗之前,我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这样的眼睛。
她轻声说,“小凤凰,以后你得一个人看莲花了……”
多年后看到这样相似的一双眼睛,我一瞬间几乎觉得我这么多年不过是噩梦一场,睁开眼后开心的发现,原来美好的人们都会有锦绣前程和光鲜未来。
第99章 白衣神袛番外()
那个执掌创造与生命权柄的傻乎乎先天神袛; 是先她一步诞生的。@|
这片天地生养了两个先天神袛已经很吃力了,所以她在看到和自己同等的同伴的时候; 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那位少女模样的神袛却似乎并不开心; 哭丧着脸几乎是跳起来; “火,你的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女手上的翠绿色的光辉已经笼罩了过来; 这并非是带着攻击意味的光辉; 她低下头,看到翠绿的光辉让几乎奄奄一息的小草重新摇曳起来。
她是天生地养的强大神袛; 生而执掌死亡与毁灭的权柄; 身上常年缠绕着能够湮灭厌恶的黑色火焰; 以往那些弱小的阴神天魔哪怕在万里以外看到她的火焰; 都会吓得恨不得自己有八百条腿逃命。
但是少女不怕她,不仅不怕她还半蹲到她脚下,捧着那株小草而后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
这么近的动作让她格外心惊肉跳; 她说不清这种心惊肉跳是因为有人靠近自己的防御范围还是其他,她倒退几步满脸通红大吼道:“靠得这么近是决斗时候才有的!!!”
“决斗?”少女神袛站起身,歪头看过来,“我不要决斗; 因为我不会输的。”
她从鼻孔中呼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慌乱,“不………不不不要说大话了!看见了吗?我身上的火焰可是能够湮灭万物!”
少女神袛笑了一下; 手上一团翠绿光芒一闪即逝,“没有东西能够击破我的防御,所以呐,我不会赢,但也不会输。”
那个少女面容清雅而高贵,即使在这个荒莽的缘故,她无法用更精确华丽的语言去形容,但是她仍然觉得,此刻的少女神袛,真是太过分美丽了。
她呆了一下,脸红红的喔了一声后挠了挠自己后脑勺,“……那个,我是阿遥。”
听了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少女神袛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辨认她还有没有要伤害自己领域里生命的意思,最后少女神袛笑得眉眼弯弯,“我是阿萝。”
就像是生命从一诞生开始就在追寻死亡,就像是死亡从出现那一刻就会拥抱生命,所以啊,她们果然是天造地设天下无双的两人,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
但是阿萝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阿萝站立的地方一棵参天大树瞬间生长而出,她坐在树干上看着属下的阿瑶,“你以后不要来啦……”
少女神袛总是这样温柔,就连拒绝烦恼的语气都软绵绵的。
这种软绵绵的语气当然拒绝不了她,“才不要!为什么?”
阿萝苦恼地皱着眉,“你身上的火焰这么厉害,你一来这里,我领域里的生命都不能快活了。”
死亡神袛身上的火焰在这瞬间尽数收敛入身体,露出了她属于少女的秀美模样,她抬起双手,“这样,可以了吗?”
她觉得一定是阿萝太过于美丽了,否则,她怎么会想要立刻束手投降在她面前?
参天大树上的少女神袛着急得一下子跳了下来,她落在地上走过来,“所以说,我让你不要来了啊。”
“欸…………?”
“你把火焰收敛起来,那样不快活的那个人就变成你了………”
死亡神袛开心的靠近了她,“我很开心,能够靠近你我就很开心了。”
世界上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之间到底谁会赢,这个矛盾的问题在这个亿万万年前的荒莽远古,仿佛和她自出生以来就在寻找着的归宿一样,从看到少女神袛那一刻一下子得到了答案。
她自此收敛了一身锋锐。
在这寂寥空落的世界,死亡神袛阿遥觉得有阿萝已经足够热闹了,但她没想过阿萝是否也是这么想。
宇宙如鸡子,地如卵中之黄。
这个世界自初生以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混沌荒芜的,除了两位先天神袛以外,唯有游荡在天外天里的那些讨厌的天魔阴神,阿萝是执掌创造与生命权柄的神袛,诸多生灵在她一念之间生于这个世界。
偶尔她创造出新的生命的时候,也会兴致勃勃的让阿遥取名,“比树要柔软,比草要高大……叫它藤好不好?”
虽然完全不明白这些东西之间的联系,但死亡神袛还是很给面子的点头,“好听!”
阿萝就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双耳的的耳尖都发红起来。
她手中光辉汇聚,一个幼小的全新的生命在她手下成型,它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漆黑的微茫火焰,火焰下的鳞片幼嫩柔软,它连眼睛都睁不开,却艰难的用头拱了拱一旁的阿遥,表达着它的亲昵。
它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着与这位强大神袛相似的气息,顿时像是雏鸟天然亲近母亲一样亲近这阿遥。
“它是我收集阿萝身上火焰后诞生的。”阿萝的脸色有些苍白,却笑得十分开心,“全世界仅此一只哦……你看它果然喜欢你呢,阿遥!”
但我不喜欢它。
这句话在死亡神袛心中饶了几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她伸出手摸了摸双头脑袋的小家伙,“叫它幽迦吧。”
果然不知道自己被讨厌了的幽迦伸出幼嫩各大舌头,亲热的舔舐着死亡神袛的手心,她担忧的看着阿萝苍白的脸。
她说,“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热闹了,阿萝。”
阿萝却轻笑一声,“还远远不够呢。”
身为先天神袛,阿遥比谁都更要了解先天神袛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拥有生而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也有着生而有之的责任,那份权柄是祂们的凌驾与一切之上的凭依,也是脱不开的牢笼和枷锁。
世界上没有只获得不付出的好事,祂们是生而强大的先天神袛,是天地的种子,有着辅助这片天地更好的孕育世界的责任。
阿萝执掌创造与生命的权柄,同时也有着创造生命的责任,阿遥执掌毁灭与死亡的权柄,同时也有着无尽世界生日循环和生物进化淘汰的责任。
祂们之间没分散出去一分权柄,这天地直接的生命循环就会更加完善,这个世界也最终会孕育成为凌驾寰宇的高魔世界。
一点一点失却了权柄的先天神袛,会变得越来越虚弱,最终跌落神位。
阿萝哑然一笑,随即从藤蔓秋千下来,她坐在阿遥身边,“没关系的啊,神灵不死不灭,我终究还是会重回这片天地的啊。”
失却了权柄的先天神袛,会重归天地怀抱重新孕育,数万年以后重归这片天地。
死亡神袛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她远远坐在藤蔓秋千上怀里抱着幽迦的阿萝,“即使能够重回这片天地,可是那时候的我还是我吗,那时候的阿萝还是阿萝吗?”
但是失去了一切记忆和权柄的先天神袛,即使能重归天地,但那个时候的祂们却已经不再是她们了。
阿萝茫然的看着阿遥,“那时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死亡神袛神色失落,“这片草原每天都有小草枯萎,每天都有新的小草冒出土壤,但是新出现的再多,却再也不是原来的碧草茵茵了。”
阿萝不太理解她说的话,“可是,它们每一天仍旧很漂亮啊。”
她站起身,信誓旦旦朝气满满的道:“我,一定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漂亮起来!”
阿遥不能理解阿遥为什么不能明白她对她的特殊,就像阿萝不能理解阿遥为什么要执着于这种特殊。
等到幽迦度过漫长的数万年幼生期进入成年期后的某一天,阿遥再也找不到阿萝了,纵使神念能够瞬间看遍世界,看遍这个变得繁花锦簇的世界,成千上万种生命爆炸一般诞生在这个世上。
每一种生命的身上都有阿萝的气息,但是阿遥却永远的失去了她的阿萝了。
她朝气蓬勃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我,一定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漂亮起来!”
站在热闹的世界里的阿遥,却仿佛站在孤寂的中心,她双眼中无法自控留下眼泪来。
她哭着对幽迦说:“我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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