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板，”走在前面的一个胖子，一边用牙签剔着歪七扭八的一嘴黄牙，一边说着，“人倒起霉来，真是喝一口凉水，也都塞牙。”
除了钱老板，剩下的四个女人，都并不太明白这话里面的意思。
钱老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和胖子小声地说：“钱，我一定差不了你们。我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还是……”
“什么？”胖子故意着一般，“你大声一点儿，我耳朵叫人拿板砖抡过，有些背，听不大清楚。”
钱老板竭力地，让，也只让胖子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差了你们的钱的。”
胖子嗦了两下牙齿，拿下巴看着钱老板，说：“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儿啊。我们也是给人跑腿的。钱老板最好还是能给我们一个日子。不然，我们恐怕也交不了差的。”
“我们约的日子，不是还有挺长的时间吗？”钱老板小心地问着。
“钱老板！”胖子的声音抬高了许多，好像，有意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现在，你的酒店眼瞅着就要化为灰烬了，我们的约定，还有什么意义？其实，钱老板，我们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替你考虑。你早些时候把钱还了，我们还可以少收你一些利息的。”
钱老板还要恳求，钱夫人已经到了胖子的跟前：“什么钱？他欠了你们什么钱？”
胖子明显是明知故问了，和钱老板说：“这位女士是……”
钱老板一脸愧色，无奈地说：“这是我的妻子。”
“哦！”胖子点了点头，“原来是老板娘啊。这么看来，这事儿，倒只是钱老板一个人拿的主意喽。这个年头，可以不用和家里的商量，就做下这么大的事情的男人，可真就不多了。钱老板实在是个爷们儿，让兄弟刮目相看了。”
钱夫人知道事情非小，质问起钱老板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钱老板哪里敢说，耷拉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欠了人家多少钱？”钱夫人又扯着嗓子问。
胖子替钱老板回答着：“说多，其实也不多，说少呢，其实也不少。一百一十万，酒店做的抵押。”
钱夫人听了，浑身都哆嗦起来，只要再听钱老板一句确认：“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钱老板头也没敢抬，把身子就转到了一边。
钱夫人极力地镇静着自己，又问钱老板：“一百一十万！你告诉我，你干什么要用这么些钱？”
钱老板“嗨”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蹲在了地上。
“钱老板娘，”胖子又开了口，“我看你也是一个明事理，懂规矩的人。我们这边呢，当然也并不想为难你们。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实在也是挺走背运的。我们老大特别地交待，你们现在能把钱还上的话，我们只收你们一半的利息。”
钱夫人照着钱老板的屁股就踢了一脚：“你听见没有？钱呢？快点儿拿出来给人家！”
“我，我已经花去了一部分了。”钱老板沮丧地说。
“我怎么竟摊上这些的事儿呢？”钱夫人立时就哭天抹泪，又恶狠狠地和钱老板说，“还有多少？赶紧拿出来给人家！”
钱老板刨去了黎小雪和他说的六十万：“还有五十来万。”
“还有五十来万？”钱夫人直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六十万，你花到哪里去了？”
“酒店上面，花了一些。”钱老板撒谎着，“其它的，还了，还了赌债。”
钱夫人一只还不住哆嗦着的手，点指在钱老板的头顶：“好哇，真行啊！没我在跟前看着你，你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啊！赌债？你狗改不了吃屎，竟然又玩起牌来了？”
钱老板只能任由着钱夫人骂。
“光花在了这些地方了吗？就没有添补到哪个娘们儿的身上吗？”钱夫人又这么问着，“啪啪”地，直在钱老板的头上、肩膀上胡乱地拍打起来。
一边的黎小雪一下子全明白了。看着给钱夫人小猫小狗地暴打着的钱老板，一时间，更不知如何是好。
曹莹莹也在心里面把很多的事情往一起串着，越发觉得事情真的就不像她正看到的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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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苦闷的男人（）
胖子不耐烦地抬手往身后比划了比划，上来了两个人，把连哭带嚎的钱夫人拉到了一边。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上辈子，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跟了你这么一个男人！”钱夫人不能自已，还哭着自己的命苦。
胖子为仍然蹲在地上的钱老板叹息了一声，说：“钱老板，大家其实也都挺不容易的。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钱老板还是尽早把钱还回来为好。你说你手里还有五十万，明儿一早，就在银行打回给我们吧。剩下的钱，你也得给一个痛快话，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钱老板抱着脑袋，只是无声地哭着。
“钱老板，”胖子更显得急了起来，“大家的时间都是宝贵的。我们弟兄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尽快，我尽快。”钱老板只能这么答应着。
“钱老板这样的态度，实在让兄弟有些为难了。”胖子不满意地说，“我们借钱给你的时候，何等爽快，钱老板也不可以这样敷衍啊。”
钱老板抬起头，恳切地，和胖子说：“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我一定会尽快把剩下的钱还给……”
“这样吧！”胖子打断了钱老板的话，“你也别总是尽快尽快的。那样的时间上的概念，实在是过于含糊。我就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钱老板苦楚地说：“一个星期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我酒店这边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我怕是真的……”
“钱老板！我说了，大家都不容易的！如果钱老板不想下半生在轮椅上度过的话，还是在这一个星期里，把钱尽可能地还上。”胖子说完，又把牙缝儿里剔出的一丝肉往钱老板身上一吐，转回身，把手一摆，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钱老板把还带着腥臭味儿的肉丝扒拉到一边，直看着一帮人完全地消失了影踪，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这个日子，可真的没法再过下去了！”钱夫人这时又哭了一声，重新往钱老板的身上拍打起来。
杜鹃赶忙上来，拉住了钱夫人：“有什么事儿，俺们慢慢地一起商量！”
“商量个屁！”钱夫人狠狠地啐了杜鹃一口，“谁又听我的？谁又拿我当一回事儿了？一百多万，也都没有和我吱上一声，还能和我商量个什么！这个日子，可真的是没法再过下去了！”
本来就已经给胖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钱老板，又和钱夫人喊了起来：“不过拉倒！本来，我们过得就已经不像个家了！”
“好！”钱夫人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明天我们就到民政局办手续！我们离婚！”
钱老板忽地站起身来，冲着钱夫人，简直亢奋了：“好极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过去，说到离婚，不是这个拦着，就是那个劝着，这一回，无论谁再说什么，这婚，肯定是要离了！”
“你个没良心的啊！”钱夫人拍着大腿，嚎了起来，“我一门心思地和你把日子过起来了，你没有一点儿的感激，倒嫌弃我了。你一定还是看着我老了，想再找一个年轻漂亮的！我告诉你，你也把这想法趁早地扔开了吧！还以为是那样风风光光的时候吗？你就要连一个乞丐都不如了，哪一个女孩子还愿意跟你？你缺德啊，你！”
“走到今天这一步，”钱老板郑重地说，“我知道，我也有责任，但，也是你根本不懂得经营婚姻的结果！你说你一门心思地过好了我们的日子，不假，但，你实在也只一门心思地，就知道赚钱！我的感受，完完全全地，都叫你抛在了脑后！两个根本就是我行我素的，好像彼此都没有了一点儿关系的人，哪里过得还像一个家？”
“你是不是看中那个狐狸精了？”钱夫人说着，把手直指向了黎小雪。
黎小雪一直也都忍不住，想上来劝两声，一直，也都给曹莹莹拉着，忽然，又见钱夫人这样指向了自己，一张精致的脸，立时愕然。
钱老板的目光不由得又在黎小雪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之后，愤然地，对钱夫人振振有词：“你一直就这样胡乱地猜忌，这也是我们所以走到今天的原因之一！”
“我猜忌？”钱夫人不以为然，“这样的一个小妖精，你如果没有那样的心思，我就不信，你当初会是那样想方设法地，要把她留在你身边！”
“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更不想和你再说什么了！房子车我一样也都不要，统统都归你。明天上午九点，咱们民政局见！”钱老板把这样的话扔给了钱夫人，转身就走。
……
大火直烧到了天明，把钱老板的酒店彻底地变成了瓦砾堆，才一点点地，熄了下来。
几乎哭净了眼泪的钱夫人叫杜鹃又劝了几回，才哀伤地离去。
黎小雪又一通电话，跟着曹莹莹，终于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再一次找到了钱老板。
钱老板愤然离开了钱夫人之后，一个人，一直就站在这个角落里，一尊塑像一般，看着火焰里的一切。
黎小雪有太多的话想和钱老板说，就让曹莹莹等在一边，自己一个人缓缓地，走到了钱老板的跟前。
钱老板仍旧一动不动地，对着一地的废墟，思考着什么伟大的命题一样。
“钱老板，”黎小雪还是小声地，先开了口，“酒店怎么会忽然间失火了呢？”
钱老板好像还没有从他的思绪中走出，木然着，只缓慢地摇了摇头。
黎小雪心中酸楚，又问钱老板：“这火又是哪里着起来的呢？”
钱老板还是摇头。
黎小雪叹息了一声：“我知道，钱老板现在的心情非常地糟糕。谁碰到钱老板这样的事情，都会像钱老板一样的。但，事儿已经出了，我们就不能够再回避任何的问题。只有一个积极的态度，才能更好地处理这一切。”
钱老板“呵呵”一笑，终于也开了口：“应该也都是天意吧。老天把一切做成了事实，又只让人默默地去承受。”
“真的都是天意吗？”黎小雪反问了一声，见钱老板还是苦苦地笑着，又有些不快地说，“钱老板，你怎么可以和那样的人借钱呢？我就一直都觉得这钱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呢？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钱老板还是苦笑着说：“可不就是因为你知道了之后，一定不让我这么做，我才隐瞒了你这些。其实，钱，是没有问题的，我的做法，我觉得也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只是，老天一定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也许把一切都归于天意，钱老板的心总会想得开一些吧。”黎小雪这么想着，也就由着钱老板自欺欺人，自己却坚决地说，“钱老板，我会尽快把从你这里拿来的钱给你退回来的。你赶紧也还给人家。”
“不！”苦涩的笑在钱老板的脸上猛然消失了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几乎都超出了黎小雪的坚决，“我说了要帮你，就一定要帮到底！钱的事儿，我再想办法就好，你不用去考虑。该怎么办你的事儿，你就怎么好好地去办！”
“钱老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黎小雪一脸的无奈，“你现在遇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儿，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打理得过去。债主又都找上来，几乎就是逼你还钱的一个架势，我怎么还可以心安理得，拿着你借来的钱，不还给你呢？”
钱老板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用听他们说的那些。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他们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黎小雪着急地反问。
钱老板又叹息了一声，故作着轻松：“我现在也老哥儿一个了，怕个什么？”
“你这样，又置我的感受于何地呢？这钱，我肯定是要连本带利，一起都还给你的！”黎小雪匆匆地说完，只不想和钱老板再有任何的周旋，转身就有离开的意思。
“小黎！”钱老板叫了一声，情急之下，竟又伸手拉住了黎小雪的胳膊。
黎小雪叫钱老板这样一拉，浑身都好像触了电一般，本能地，把胳膊挣了出来之后，双腮已经粉红。
钱老板给黎小雪挣脱了的一只手，明显地，也已经无处可以安放，在空中摆了几摆，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
黎小雪的眼前，更是闪出了钱夫人的手指，耳朵里，也还有钱夫人不绝的骂声。
这样的手指和骂声，揪着黎小雪的心。黎小雪又想到离去，但，随后又觉得，有必要把一些话再和钱老板说个清楚：“钱老板，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真心地想帮我的忙，但，就是帮忙，一方面，你也应该量力而行，一方面，事情还是要做得尽量地周全。不然，适得其反，还会叫人疑心。”
钱老板有些激动起来：“小黎，其实我……”
“钱老板！”黎小雪慌忙地打断了钱老板很可能要道出的心声，“我敬重你，像敬重一个长者一样。我不希望这样的感觉发生哪怕是丝毫的改变。”
钱老板倒是怔了一下神，而后，轻声一笑：“我明白。”
黎小雪不能确定钱老板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接着又说：“钱老板，我这一会儿找着你，一个是因为钱的事儿，还有，就是……，我不想钱老板离婚。”
钱老板一副心意已决的姿态：“小黎，这里面的事儿，有一些，你是不会明白的。我的婚姻，这几年之中，也只是处于一种维持的状态。这样的婚姻里面的两个人，其实是最为痛苦的。”
黎小雪摇了摇头：“钱老板，我虽然年轻，也还没有真正地步入婚姻的生活，但，我觉得，婚姻里的两个人的感情，在更多的情况下，也都是处于你所说的维持的状态。可以白头偕老，一起走过几十个春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钱夫人为了生活，为了你们这个家，付出的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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