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友诚又没有了声音,但也只好像,在心里面计算着两个月的长度。
“又想什么呢?”卢小娥的神情明显地认真了起来,“你不用再考虑什么,因为,你也没有可以考虑的余地。卢姐的话,你记住了,都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
“天底下的男人多了,你为什么又偏偏选上了我?”钟友诚十分孩子气地问到。
卢小娥又笑了:“怎么,你不也觉得自己非常优秀吗?”
钟友诚似乎也不敢说得太坚持了,只是苦涩地,像是在倾诉着自己的心:“可我,我真的不想。”
“花间一壶酒……”卢小娥竟吟咏起李白的《月下独酌》,直至“行乐须及春”,又和钟友诚说到,“别学卢姐,只到了‘春咣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候,才想到享受这人生。洒脱一些,没有错的。”
……
如果不是因为黎小雪一直以孩子的安全为借口,拒绝着他那样的要求,他觉得,卢小娥哪怕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就范。
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时间不可以倒流,事情不能够逆转。
卢小娥简直就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女人,不,女魔头。钟友诚这样觉得。这样的一个卢小娥,极柔的另一面,就是更大的刚烈。她的凶残,可能只表现在瞬间,而这一瞬间就足以造成一个人一生的悲剧。插在黎小雪肖像上的匕首,和那女孩子断了的胳膊,于是又闪现在钟友诚的眼前。
钟友诚又把自己紧紧地裹在了被子里,在被子里,他很快就哭红了眼睛。
在这座城市里,他也苦苦地“打拼”了几年的光景,他却连自己的这一张嘴都不能正常地糊上。
他知道自己比不得卢小娥。卢小娥所拥有的一切,实实在在,都是拿命换来的。这样的生存方式,他做不来,也不想做。
可,他自认为总也应该比得上平常的人。他早应该比平常的人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发展。不说他有着天赋异禀的才华,在时间和精力上,他就比平常人付出得更多。
可老天就是“不公”。给了他才华,给了他斗志,给了他困窘,又给了他想拥有的黎小雪之后,给了他推也推不开的卢小娥。
正当钟友诚满心报怨,黎小雪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和昨天的一切,就好像这样周而复始,只是,他没有再向着门外问上一声,而是迅速地掀开了被子,急忙地下了床,尽管离着门不过也只三五步,还是飞着一般,冲了上去,打开了门时,又想再把黎小雪紧紧地搂住,和黎小雪之间的空气,却好像一道屏障,拦住了他。
黎小雪拎着两大兜子的东西,见开了门的钟友诚先是神色慌张,这时又怔在了那里,不由得,又问了起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钟友诚低沉的声音,好像出自大病之人。
黎小雪显然没有了往日的细心,听钟友诚说没什么事儿,又见钟友诚还只那样站着,就有些不高兴地说:“要么让道,叫我进去,要么,帮着我拎一下,只堵着门口,我这胳膊都酸了。”
钟友诚这才帮着黎小雪拎过了一只兜子,一面往里走,一面说:“干什么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黎小雪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揉着胳膊,和钟友诚说:“我不给你买,你也想不到买。就是买,也只会拣那些就要过了期的。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给你准备好了,你又对付了。”
“你真的要走?”钟友诚好像已经把这茬儿忘在了脑后。
黎小雪莫名地看着钟友诚:“当然。”
“什么时候走?”钟友诚又问。
“下午。”黎小雪简单地回答。
钟友诚的瞳孔大张着:“下午?怎么这么快?”
黎小雪似乎也为此生出了几分的愧疚,低下了头,拿着兜里的一样样物品,和钟友诚说:“这个,是咸口的,你吃的时候……”
钟友诚哪里还听得了这些,像昨日一般抓住了黎小雪的手腕之后,又把黎小雪手里拿的东西,扔回到兜里:“小雪!你怎么也这样敷衍起我来?”
“没!没有啊!”黎小雪否认着。
“你来,你来!”钟友诚说着,又把黎小雪拉到了床边,按着黎小雪的肩膀,让黎小雪坐了下来,动手,就解起了黎小雪的钮扣。
“你干什么?”黎小雪惊慌地问着,把自己的钮扣死死地捂在了手底。
钟友诚还竭力地解着:“你别多心,我只是想给你画一幅像。”
黎小雪急躁地说:“没时间的!我还要回一趟医院,就要走了!”
钟友诚匆匆地说:“只画一张速写也好!很快的,也并不能耽误了你的时间!”
黎小雪还是反抗着:“你要画,就画好了,这又是干什么?”
“我要画一幅人体!”钟友诚干脆地说。
“不!不行!”黎小雪由惊慌而变得惊恐,往一边就推起了钟友诚。
钟友诚情急之下,直接就撕开了黎小雪的上衣!
黎小雪也顾不上多想,抬起脚,照着钟友诚的肚子,就踹了过去。
钟友诚直给踹出了四五步远,靠着桌子,才站稳了脚跟。
“小雪!你这是怎么了?”钟友诚又不解地问,“你已经做了我的女人,我的孩子都有了,画一张人体,又怎么就不行了呢?”
“不!这不一样!”黎小雪和钟友诚喊着,搂着露出了半边的肩膀,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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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为爱飘零()
“不一样!不一样!”钟友诚叫嚷着,“我怎么也不能明白,这究竟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黎小雪又哭着反问钟友诚,为钟友诚的不解,更加伤心。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确实,”钟友诚坚定地说,“比较起那床单儿上的事情,这更是一种艺术!超出一切的艺术!伟大的艺术!哪一位大师没有淋漓尽致地表现过这样的艺术?我钟友诚怎么就不能?”
“即便是你说的这样!实在地对不起,我也不想!”黎小雪也为自己的态度,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声音。
“那是一种美!一种浑然天成的美!美,都叫抱有你这样狭隘的想法的人给荼毒了!”钟友诚为着这样的“现实”,显得痛苦不堪。
“美?”黎小雪苦涩地一笑,认真地又说,“你只当是对牛弹琴吧,我根本也就不是一个懂得美的人!而真正懂得美,又欣赏得了美的,试问,又有几个呢?再优秀的作品,离开了优秀的眼睛,也只能彻底地变质,成为低俗的东西,不是吗?我再重申一下我的态度,我真的不想那么多的人对着我的身子指指点点!”
“你说得也不错,可谁又说要拿给别人看了呢?小雪,我只想要这一回的过程。我画完了,立即就毁掉,哦,不不不,我就永远地珍藏起来,还不行吗?一回,就这一回!小雪!”钟友诚恳切地看着黎小雪的脸,希望在这一张脸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依从。
黎小雪实在想不通钟友诚何以在这个时候,对这样的想法如此迫切,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要再说这个了。至少在今天,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钟友诚越发恳切:“怎么也都不会答应了吗?”
黎小雪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份儿上,实在也没有继续在这方面纠缠下去的必要了。特别,还是这即将要分别的时刻,她更不想让两个人的不快再升级下去,于是,就垂了脸,用沉默做着最后的表白。
钟友诚见黎小雪如此,不免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记得我答应过你,不会强迫你什么。你既然是这样地坚持,那,好吧。”
“对不起,”还能听到钟友诚这样的声音,黎小雪倒又觉得自己没尽人情,心里有愧,这么道了歉,抬手把脸上的泪痕轻轻地抹了,算是翻过了这一页之后,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张卡和一部手机,“这卡里面是一万块钱。你先拿着,应个急什么的。这个手机,你也拿着,再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我到了那边,也会经常和你联系的。”
钟友诚却低声地说:“就把手机留下来好了。卡,我想,我应该是用不着。”
“还是放你这里吧。万一用得着呢。”黎小雪不放心地说。
“我说了我不用!”钟友诚忽然又喊了一声。
黎小雪一惊,抬起了头。
钟友诚却又不屑地一笑,带着嘲讽的口气,轻声地说,“钱?都以为我缺这玩意儿。”
黎小雪只当钟友诚还为着刚才的事儿心里面不痛快:“别这样了,好吗?我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离开。”
“这样的氛围?怎么样离开,最终的结果,不也都一样是离开?我还能怎么样?我还可以再把你留下来吗?可以的话,你想要什么样的氛围,我来制造!”钟友诚这么问着,又哀伤地说,“我可真傻,我还幼稚地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呢。”
黎小雪不得不说:“我也许马上就会回来的。或者,可以的时候,我会叫你也过去。”
“也许?或者?可以的时候?”钟友诚拣着黎小雪的用词,连声地反问着,又“呵呵”两声,“这真的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黎小雪宽慰着的钟友诚,也宽慰着自己。
钟友诚又好像并不以为然,静静地转过了身。
时间不等人,原想把东西撂下,叮嘱几句就回医院的黎小雪,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就穿好了衣服,站起身来:“你要照顾好自己。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钟友诚只把脸冲着雪白的棚顶仰了起来,像是在抑制着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真就不是黎小雪想要的效果,但,她又拿什么来左右这一切呢?
曾经和韩海涛交往的时候,哪怕临时被安排出个差,不过三两天的小别,韩海涛都会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送她到不能再送的地步。
可,那毕竟是韩海涛,毕竟是曾经。
钟友诚需要她,却不会像韩海涛那样把她搁在手心儿里来珍爱、呵护。
黎小雪很想问钟友诚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演员的掌声都可以在舞台上张口来要,这样的惜别的言语,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却不是可以要得出的。
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这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这个男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认真的考虑,但,滚上床单的那一刻,她不但没有了任何的考虑,而且,把原有的考虑也抛到了九霄。
或者也就是在那一次,她的肚子里多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本该给她更大的幸福与坚强,实际上,却给了她更大的屈服。她不仅屈服了一个男人,更屈服了自己的命运。
黎小雪暗暗地叹息着,才要跨过门槛,就听钟友诚两声脚步响,自她的身后,把她的身体紧紧地搂住。
她以为,钟友诚只是又不想她离开,难过地,就说:“我真的赶时间呢。”
“小雪,你真的还会再回来吗?”钟友诚孩子一样地,竟这么问了一声,就哭了起来。
“我怎么会不回来呢?”黎小雪说着,眼泪又在眼睛里转起了圈儿。
“你知道,我的生命里是不能没有你的。”钟友诚把黎小雪搂得越来越紧,只求和黎小雪一直就这样胶合在一处一样。
“我真的没有时间了。”黎小雪似乎也只有了这样的可以让钟友诚松开手的理由。
“我知道,我做了伤害你的事儿,”钟友诚忽然又这么说着,哭得更加厉害,“可,那也是我爱你的一种体现。”
黎小雪怎么会知道钟友诚所指的伤害?又为了钟友诚这样的倾诉,她的心好似烈日下的雪糕,化了个稀里哗啦。
“别这样说,好吗?”黎小雪反倒求着。
“不管我做出了多么伤害你的事儿,你都要相信,这全出于我对你的爱,可以吗?”钟友诚显然是要得到黎小雪确凿的回答。
“当然,我相信。”黎小雪由衷地说。
钟友诚的下巴抵着黎小雪的脊梁,点了点头,又问:“你都不要离开我,行吗?”
“就是离开,也像现在一样,是暂时的。”黎小雪认真地回答。
“就算是暂时的,也不可以!你这一回的离开,只能是唯一的一次,最后的一次。我们权且把你这一次的离开看成是爱的旅行。你说你要静一静,我却要再使出十倍于以往的努力!我一定会让姨看好我们,我再不要你这样为难地做着我的女人!”钟友诚几乎是发着狠,说到了最后。
类似的话,黎小雪实在也在钟友诚的口中听了太多,理智上,她可能也不愿再相信,情感上,她却不愿给予任何的打击,打击了钟友诚,也等于打击了她自己:“我相信你。快松开我吧,我的时间真的越来越紧了。”
钟友诚终于缓缓地松开了黎小雪的身子,又回身取来了黎小雪留下来的卡,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小雪,你还是把它收回去吧。它真的不适合留在我身边。我怕,有了它,我就会少了大部分的斗志。”
黎小雪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回过身,认真地和钟友诚说:“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真的想给你讲一个神宗的故事。而我现在就只告诉你,不要搞什么形式上的东西。这钱,只是有备无患的意思。人是可以逼一逼自己,却不能特意地就让自己往绝路上走。斗志只要在心里面的话,就不会被任何外界的因素消磨掉的。”
钟友诚把黎小雪的话在心里面又掂量了一番,终于,点了头。
……
曹莹莹送黎小雪和唐艾佳离去,真是送得百感交集。
趁着唐艾佳去办理一些手续?黎小雪偷偷地又央求曹莹莹有时间的话,也到钟友诚那边去看一看,曹莹莹却又叮嘱黎小雪,画展的事儿,还要尽力地和钟友诚沟通。
黎小雪认真地说:“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是他尽早出人头地的办法。我一定会尽力说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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