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小鞋排挤我,可是最后,我却没想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她站在了我面前。
“陈姐,人要服老!”真真不动声色地从地上重新捡起那把水果刀,拿在手上转悠着比划,眼神冰冷,彻底撕下平日挂在脸上的面具,“老妖婆,你要是再不让开,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陈姐被气的一口气差点岔过去。
她之前是当小姐出身,现在年纪大了,当上了妈妈桑,偶尔人数不够的时候凑个数,陪陪客人。三十岁的年纪,在社会上还算不上大,可人身在夜场,年纪一过了二十五岁,就很少有客人点你的台了,陈姐也是没办法转行做了妈妈桑。
当时的陈姐据说是场子里最火的头牌,风光了好些年,可如今年轻漂亮的姑娘一个接一个地涌上来,她能撑到三十岁已经算不容易了。即使当了妈妈桑,凭借着前些年混迹欢场积累的人脉和关系,至少在帝豪还不敢有人给她当面下脸子。
没想到如今正面跟她对着干的,竟然是她一手培植出来的两姐妹。当初因为方舒傲气死活不肯出台,对她打擂台的另一位妈妈桑手下带着几个不错的姑娘,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陈姐千辛万苦才从别的场子把圆圆和真真这对姐妹花带过来,一步步培养她们成为场子的台柱,连带着她一跃成为帝豪首屈一指的妈妈桑。
可是现在,当初一手带出来的姑娘都会跟自己呛声了,陈姐讪讪地看着真真,面上的戾气十足。要是今天让真真下了面子,以后陈姐在帝豪就不用待了。
陈姐气愤地冲到真真面前,往她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啊……”真真大叫起来,等回过神,立刻和陈姐厮打起来,站在一边的圆圆见势,赶紧冲上前帮真真一块对抗陈姐。周边的站着的小姐妹,一看事情闹大了,一个个赶紧逃出包厢,就连刚刚一直抓着我的两个人也都一块散了。
陈姐和圆圆真真两姐妹厮打的厉害,一开始陈姐因为占了主动权,一直处于上风,完全就是压着真真打,可后来圆圆加入战场后,两边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陈姐身高比圆圆和真真都高,加上力气比她们大,若是一对一对着干,陈姐肯定能赢,可是现在圆圆和真真两个人同时对付陈姐,陈姐顾得了左边,却顾不了右边,很快就在圆圆和真真的两面夹击下瘫倒在地。
圆圆和真真压着陈姐不肯放,一只手扇着她的巴掌,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陈姐不肯服输,一个劲儿地用自己的指甲抓圆圆和真真的脸和胳膊,被抓到的地方都是一道道的红痕,光是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扇巴掌的、抓头发的、用脚踢人的,扒衣服的,场面混乱的不像样。
小风趁这个机会赶紧凑到我身边来,想拉我趁乱走,可是我刚刚被打的人站都站不住,身子一站直就又倒下去了,晓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我。
于是,我和晓琳相互抱着,被小风一个人慢慢地往门口的方向拖。小风因为拖着我和晓琳两个人,所以走的一直很慢,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陈姐已经被圆圆和真真两个人压倒在身下,狂扇她的巴掌,身上穿的的衣服因为撕扯,变得完全不像样。
谁能想到,在外人面前风光无限的台柱和夜场里说一不二的妈妈桑,这时候竟然会像泼妇一样厮打在一起。
我刷的一下子就站住了脚步,看着小风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帮陈姐?”
小风拖人拖的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他看了看陈姐那边,抹了一把脸,对我和圆圆说:“我先把你们拖到包厢外面,然后你们赶紧跑,我再回来救陈姐。”
毕竟真真的目标是我,我有感觉,真真今天晚上是铁了心想要我毁容。
听了小风的建议,我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步步往前走着。离包厢门口差不多只有三米多的距离,我却硬生生地走得额头上、身上全是淅沥沥的冷汗,就希望能尽量让小风拖得轻松一点。
小风咬着牙,一路把我和晓琳硬是拖到包厢外边的走廊上,他喘着粗气,正打算回过身去帮陈姐时,我们听到包厢里传来一阵可怕的尖叫声!
“啊……”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三个人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可是现在的我和晓琳跟二级残废没什么两样,连站起来都是个问题,只能提着一颗心瞎着急。
反应最快的是小风,他刷地一下子就冲进了包厢。
可是,我和晓琳在门口等了半天,却没见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我心里急的要死,只能整个人摊在地上,用双手在地上一点点地爬,一步步爬到包厢门口我抬起头,看到小风傻傻地站在包厢门口,身子僵直,一句话也不说,我有些心惊地顺着小风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圆圆失魂落魄地倒在一边,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撕的东一块西一块。
另一边,真真架在陈姐身上,双目无神地注视着陈姐。隔着她脑门前凌乱的长发,我注意到真真的左手一直捂着脸,而被她的手捂住的地方,竟然直直地滑下一条条鲜红的血迹。
而被真真压倒在地的陈姐,颤抖的右手上竟然握着那把水果刀……
012 真真被毁容()
混乱、害怕,是我对这个晚上所有的感觉。
我呆呆地楞在那里,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真真想毁了我,却在厮打中被陈姐手里的刀子划破了脸……
我的脑子像要爆炸一般,好像有一朵朵的烟花在“砰砰砰”地绽放、落下、绽放……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风,他赶紧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简单在电话里跟医院说了这里的情况之后,又赶紧给经理打了电话。
经理来的比医院的救护车更快,来了之后看了陈姐和真真一眼,对在场的人说了一句:“今晚的事你们全他妈给我闭眼,谁敢把事情闹大了,我他妈就要了谁的命!”
做夜场的,最忌讳的就是场子里见血。帝豪的夜场规模虽然开的很大,可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就忌讳风水这个东西。要是听说这里见了血,就是再大的场子也没人上门。
经理带着几个心腹将包厢里的血迹和厮打痕迹赶紧清除干净,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又让人把我们几个抬上车送医院。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这已经是“二进宫”,都快成医院的代言人了。神奇的是,照顾我的护士,竟然是上次我住院时的那一个,三十多岁,看着挺面善的,她看到我这回又是躺着进来,心疼地数落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怎么一天到晚被人欺负?”
“呵呵。”我讪讪笑了几声,“命不好。”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帮着一声一块处理我身上的伤口。她在医院待了很多年,早已见过数不清的生离死别,可是当她看到我的头发渗进了伤口,要靠医生用细小的镊子一点点将头发夹出来时,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我强忍着疼痛,咬牙笑着对她说道:“姐,我都没哭呢,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笑完之后,我又忽然意识到,今晚我的脸被真真打的像个猪头一样,笑起来肯定更加吓人。
她抹了抹眼泪:“真是一帮天杀的,对着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怎么也忍心下得去手。”
从小爹不亲娘不爱地长大,一个人跌跌撞撞活了这么多年,尽管这时候护士姐姐对我只是几句不忍的关怀,还是让我的心暖暖的,感觉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想忍住眼泪,只能转移话题:“姐,你知道跟我一块送到医院来的那几个人吗?”
今天晚上,陈姐、真真、我和晓琳都送到了医院,只是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两个姑娘还在急救室呢,还有一个姑娘在病房里休息。”护士姐姐对我说道,“哎,你们四个是一块进医院的?那你不会是和她们三个打的架吧?”
我傻傻地楞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幸好还没等我说话,护士姐姐自我否定了刚刚的猜疑:“不会不会,哪有女人下手这么重的?你们不会是一块让男人欺负了吧?”
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尴尬,不过脸被打肿了,估计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我想不好该说什么,就只能一个劲儿地沉默。
最后还是帮我处理伤口的男医生发了话,让刚才问我问题的护士姐姐消停点,别那么八卦。
处理好伤口后,我就被送到病房留院观察。因为我爸的事,我前前后后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医院,到后来甚至一闻到消毒水味,我都忍不住感到恐惧。
等伤口处理好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虽然心还是悬着,但之前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反倒一沾上病床上的枕头,一下子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我做了好几个梦,一下是梦到真真毁容了,一下是梦到陈姐手里拿着那把刀的场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等睁开眼,我摸了摸身边的手机,刚刚早上七点半。
我想给小风打个电话,又怕这个点会吵到他。之后尝试着拨打晓琳的电话,但一直都打不通。我忽然想到今天早上还要上课,赶紧打电话给陆琪,让她帮我请假。
陆琪应下后,问我:“阿初,你最近怎么了?看你一直在请假,王老师问了你好多次了。”
我只能扯着谎:“我家里出了点事,这几天要回家看看。”
我不想让陆琪知道我住院的事,因为一旦她知道了,就会联想到我可能在夜场上班。我一直想保住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发现,但最终才发觉,一切只是我太天真。
电话的最后,陆琪提醒我:“马上就要期中考了,这次期中考的成绩可是要算在期末总评里的,你别忘了啊。”
我应下,跟她说了拜拜:“好,我知道了,你快去上课吧。”
因为我的腿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不能走路,医生特意给我配了个拐杖。于是,和陆琪打完电话后,我就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拄着拐杖一点一点地挪到洗手间去洗漱。
但走到洗手间的时候,我没注意到地下有水渍,踩上去之后整个人直接就滑倒了,拐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我的屁股也被摔得够呛。
过了很久,我才从疼痛中慢慢缓过神来,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因为两只手始终找不到支点,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
在那一刹,我特别有感触,感觉到自己活到现在,生活竟然那么可悲。手机的联系人就那么几个,不是问我要债的,就是一块在夜场做事的同事。生病住院了,没有一个人可以联系,没人会来照顾我。
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根本控制不住。人总说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是最脆弱最敏感的。那天,我在洗手间哭了很久。因为是医院公用的洗手间,所以我的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可是那么多人看到我倒在地上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拉我起来。
在这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亲人、也没有多少朋友,好像自己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多余一样。
最后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经过,怯生生地问我:“需要帮忙吗?”
那时候,我的嗓子都快哭哑了,开口却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对着她点了点头。
小姑娘的力气太小,一个人根本拉不起我,又转过身去叫她妈妈过来帮忙。她妈妈过来时,略带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但因为女儿发了话,只好帮着她女儿一块将我扶起来。
我拿着拐杖终于能站起来的时候,面上一片苍白,额头和后背已经全是冷汗。那个小姑娘似乎还想拉着我说些什么,却很快被她妈妈拉走了。
我还没说出口的一句“谢谢”,像一阵孤单的风,停留在洗手间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母女俩依偎着靠在一起远去的背影,我忽然很羡慕刚刚的小姑娘,羡慕她有一颗善良的心,羡慕她可以纯洁地活在阳光底下,羡慕她……有妈妈。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是小风打来的。
“喂,你在哪呢?在病房里怎么没看到你啊?”我刚接起电话,就听到小风噼里啪啦对我说了一大堆。
即使这个时候觉得小风有点聒噪,但一听到他的声音,我感觉格外温暖,刚刚的失落一下子少了很多。
我赶紧回话:“我在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我拄着拐杖一路往病房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看到小风朝我跑来的身影。
小风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对着我打了个千儿:“哎呦喂,姑奶奶,我看您还是别走了,让小的我来搀着您吧。”
如果说晓琳是上帝赐给我生活中的那束温暖的阳光,小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一阵和煦的春风,一见到他,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被一扫而空了。
小风搀着我一路回了病房,在路上,我问了他晓琳她们的情况。
小风的表情淡淡,说道:“晓琳就住在你隔壁那间病房,伤的没你那么重,估计在医院里待几天就没事了。陈姐的伤还好,没什么问题。最严重的真真,那一刀子下去,估计整张脸都毁了,可能在这住几天之后就转院去整形医院吧。”
“场子里对这件事情怎么安排?”
“经理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对外就说几个小姐争风吃醋,掐起来没注意力道就进了医院。反正夜场本来就浑的很,出现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不管哪个场子里都有些肮脏事,只要对外的脸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说道这里,小风忽然顿了顿,过了会,才继续说:“报警是不可能的,我琢磨着经理的意思,应该是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最麻烦的就是真真,整形的费用肯定得陈姐掏了。不过,她之前和圆圆在场子里巴结上了好几个金主,挺难得罪的,就怕钱封不住真真的口,万一她窜动圆圆把事情闹大,我看帝豪也开不下去了。”
听小风提到金主的时候,我的心不知不觉“磕噔”了一下。昨天晚上,听圆圆和真真的意思,似乎蒋少也算是她们的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