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琵城还有如此显赫的官门,贺润远比丽娜这个黑帮千金要高贵清白得多,贺家也许不及九叔有钱,但一定比他更有权,权生钱,钱买权,两方制衡,但这世道还是权的世道。
九叔是黑道的天,可这个天会随时被白道捅破,就看两条道上的人是否志同道合,一旦有利益冲突,白道会压制在黑道上,它掌控了天理掌控了法律掌控了道义,拥有这三者,黑道便显得那么名不正言不顺。
纪容恪这步棋走得绝妙,九龙会纵然吞并了纪氏占领了华南,贺家人一旦出手,只要找准时机制约九叔的把柄,九龙会就可以顷刻间覆灭,而且是斩草除根,吞吃进去的纪氏,照样要原封不动的吐出来,最后的赢家是谁。
我大笑出声,果然啊果然,谁也斗不过纪容恪。
不过还有霍砚尘,他是一只做事滴水不漏的千年狐狸,他以退为进,以输为赢,并不像九叔那样急于登天,也不像纪容恪那么精明得让人哑然,他就好像一个渔翁,看着世间的鹬蚌相争,漫不经心捡着自己战利品,云淡风轻的享用。
我是霍砚尘钳制纪容恪打通纪氏隧道的最大筹码,他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不是纪容恪死,而是他把我抛弃,他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对于纪容恪的死或者活,他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纪容恪的每一步棋,只有霍砚尘算了出来,而且算得精准无比。
我现在可以从纪氏脱身,纪容恪娶了别人,我等不来什么,我何必趟浑水,不如过自己的日子,远离他们的厮杀,但我和腹中孩子却成为了三方人的眼中钉,九龙会想要灭掉,霍砚尘同样不是左就是右两个极端,我于他而言没有价值,他可以把我贡献出去,在九叔那里买好,纪容恪已经另娶,贺家门庭显赫,绝不允许他外面有任何一笔风流债,他娶贺家小姐有他的图谋,他不会功亏一篑,那么他只能不管我,我归根究底还要攥住霍砚尘这根稻草,才能在华南平安度日,他是我的财路,是我的靠山,可他凭什么管我,就凭我手上掌控了纪氏,只要纪容恪一日不收回,我的价值就很庞大。
我盯着面前桌子上的绿色植物,此时此刻我真想做一个盆景,盆景被人侍弄,是无生命的玩物,可没有思想没有悲伤,最大的欢乐就是接触阳光和雨露,哪怕再懒惰贫穷的主人也可以满足它晒太阳浇水的梦,不需要奋斗掠夺什么,远离人类的纷争和阴谋。
然而我不是植物,我是人,向左被掌控,向右掌控别人,我在这条路口待了太久,我本想跟随纪容恪的脚步,没想到中途走散,就再也合不到一起。
他分明可以拉住我,但他选择了更广阔的天空。
我无力助他翱翔,是我资本太弱。
我沉默很久,伸手拿起桌上一支电子红外线笔,我在手指间转了转,“他们感情好吗。”
何堂主说,“这我哪能知道,纪先生性格稍微冷淡,也许只是所谓相敬如宾,或者贺润脾气非常温柔无争,也得纪先生喜欢,只看纪先生对丽娜的态度就能揣测,如果他不喜欢,要他松口娶很难很难,短短一个月就在外城结婚,贺润一定有她非常讨喜的地方。”
我觉得心里有一块位置很堵,我捏了捏干渴的喉咙,“麻烦给我倒杯水,谢谢。”
何堂主将袋子夹在腋下,走到饮水机前为我兑了一杯温水,我接过来几口喝光,握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犹豫了一下,“现在容恪和贺润是不是都在华南。”
“是的,贺润母亲六十岁大寿将在华西举办,届时凡是和贺家哪怕有一丝来往的达官显贵,都将赴宴祝寿,贺家明确表示不收贺礼,分文不收。贺老先生的口碑相当清廉,长子极具才干,女儿性格温厚,妻子也非常贤淑,在业内广交好友,想必到时候人山人海,又是一场盛事。”
我抿唇再三权衡,这个盛会不可能邀请我,但一定会邀请霍砚尘,有他出面,带着我不是难事,我并无意搅乱什么,我只是很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捷足先登占有了纪容恪,打败我和孩子两个。不管是时势成全了她,还是她的家族造就了她,我都忍不住嫉妒,也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那是他的妻子,是我深爱男人的妻子,我难道没有权利看一眼,求得一个死心的理由吗。
我问何堂主,“寿宴具体什么时间你知道吗,可以搞到请柬吗?”
何堂主从袋子里抽出一张卡片,他打开看了一眼,“这周末。”
我目光定格在他手上的卡片,我勾了勾手指,他立刻递上来,卡片已经是摊开的,黑色的棱角金色的绾纱,黑色优雅,金色奢华,交织在一起颇为复古华丽,而且这两种颜色很特殊,单凭一种足够撑起气场,混合到一起往往极难驾驭,会显得繁复不简约,贺家连一个卡片都设计得这样好,可想而知邀请函有多么隆重漂亮。
何堂主见我这么认真打量卡片,他说,“这是贺家长子贺渠亲自设计,他并非这位贺夫人生的,现在的贺夫人是贺老先生的续弦,原配早逝,贺润是贺渠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也许为了给足贺夫人面子,贺渠才会放下繁重的工作设计邀请函与卡片,彰显母慈子孝。”
我捏着卡片恍然大悟,我对何堂主说,“这几天码头盯死点,有什么安排尽量都解决,周末那一天为我空出来,我想去看看。”
何堂主说了声好,他转身退下去,从外面把门关上,我拿起遥控关掉办公室里的灯,窗外此时已经隐约有一丝明亮,天边更大的角落泛起鱼肚白,白色比刚才透亮一些,不再那么昏昏沉沉,我从椅子上起身站在窗台前,将窗纱完全拉开,挂在金钩上,环抱双臂注视远处波澜壮阔延绵不绝的楼宇,这一刻我觉得很茫然,我置身在一盘死局里,四足对峙,执棋的人是纪容恪霍砚尘与九叔,他们都有一枚棋子可以相互制约,也都指望那枚棋子落在一个最关键的位置一招制胜,唯独我两手空空,凭借一番猜测和孤勇,步步试探着挪动。
还有八个月,八个月孩子就会降生,我不知道纪容恪的计划里是否有我们,不管有没有,他娶了贺润,再想抽身不是那么容易,他也许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贺润丈夫的身份,或许他也不想摆脱,那么我呢,我和孩子的出路,该如何筹谋。霍砚尘是否值得长久信任,孩子到底是纪容恪的骨血,不管他娶了谁,改了怎样的身份,血脉无法改变,在九叔眼中,这个孩子依旧值钱,我该怎样才能保护他,我真的很怕走错半步。
纪容恪太狠了,他怎么忍心看我进退两难。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一周的华南,比以往每个时间都隆重热闹,在诸如丽都、皇家等五、七星级高档酒店门口,豪车云集保镖如海,都是从四面八方临城赶来赴宴贺夫人的六十岁大寿。
贺家影响力有多广泛,我总算长了见识,到底是根正苗红的官门贵族,多少都要买一分薄面。
寿宴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和霍砚尘请了假,原本打算早点休息,第二天早晨起来去做造型,虽然我不是主角,甚至连一个最受瞩目的配角都算不上,但我目的不纯,我想打扮得十分亮眼,亲自看看贺润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我不想被比下去。
然而我计划得好却赶不上变化,我早晨八点半的闹钟,可凌晨五点多时,手机像催命一样响了起来,我摸索到床头按掉,它又响,等到我的困倦被战斗得丝毫不剩,它也安静下来了。
我拿起来看了眼来显,是卡门宴前台的座机号码,我想到大约是出了事,否则前台从不会给我打,我立刻回拨过去,果不其然,我没听到前台小姐的声音,接电话的是圈圈,她在里面带着哭腔大声跟我喊,“冯锦,你快点过来!不然就见不到梁媚了!”
梁媚出事了?
我刚想问清楚,那边电话忽然挂断,止住了我所有询问。
原本我还没有特别慌张,梁媚也是风月场所的老江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扫黄扫了八百次,她次次都进去,但连两个小时都没待,立刻被抓她进去的队长点头哈腰送出来,道歉鞠躬一个不落,谁让她后台厉害,这种事每个城市都有,早已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特例,扫一次成千上百的小姐嫖客被抓进去喝茶吃窝头,也没见谁死在这上头,部分没后台的那是纯栽,有后台的不过就是走个形式,面子工程让老百姓看看政府执法必严而已,其实人家前门进,后门出,谁又知道呢。
可圈圈话没说完就挂了,让我有点毛,毕竟人外有人,假设梁媚后台碰到个更牛逼的,她搞不好就出了篓子。
我爬下床飞快的洗漱换衣服,连妆都顾不上化,直接拿着包冲出宾馆,所幸我住的酒店距离卡门宴走路不过十几分钟,我出门打车,一眨眼就到了。
我还没进入大门,就看到厅里人山人海,全都四下散落着,中间空出好到一块地方,延伸到包房的走廊空空荡荡,时不时一扇门里闪出半个身影,但很快又被扯进去,我吓得不清,因为我看到了一撮头发,酒红色很长带着卷儿,一团摊在地上,那是梁媚的。
我飞快推开门从人群里冲过去,围观的小姐和前台看到我来了,立刻大喊109,两名保镖从角落跟上来保护我,我找到走廊最右边中间的109包房,门打开着,梁媚被两个女人按在沙发上抽打,她根本招架不住,她大约打了很久没力气了,她只剩下一丝破口大骂的力量苟延残喘着,那两个女人很猛很凶,一个骑在她腰上扇她脸,一个扯着她头发把她脑袋往沙发背上撞,虽然沙发是柔软的,可也经不住女人那么大力气,梁媚挣扎的劲头越来越小,我猛地将门踢开,我过去朝着骑在梁媚身上的女人后背重重一踢,女人尖叫一声,从她身上翻滚下来,我抬脚就是一压,正压在她胸口上,我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她立刻吐血。
那名抓着梁媚头发的女人怔住的功夫,我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往她脸上狠狠砸去,砸得不偏不倚,刚好磕在鼻梁上,立刻血溅如柱。
打谁都行,打梁媚不行,从前我也是被人踩踏的最卑微最没有话语权的底层小姐,我护不了任何人,我连自己都护不了,可现在不同,我手握纪氏,掌管卡门宴公关部,这些身份给了我巨大的勇气,当我看到梁媚被压在沙发上毫无反击之力,我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步步爬上来,一步步从泥泞和废墟之中挣扎着,她们不是在打梁媚,而是在打从前的我。
两个女人都在我疯狂的攻击下受了伤,保镖也傻眼了,他们一向看到的都是不争不抢非常安静柔顺的我,忽然变得这样冷静野蛮,他们都有些错愕。
梁媚从沙发上坐起来,她脸上被打得一块青一块紫十分狼狈,她气息虚弱喊了我一声,我立刻走过去将自己大衣脱下包裹住她,她眼神内充满愤恨看了看被酒瓶砸中脸的那个女人,“她老公是李区长。”
我一怔,“你和李区长不是没有往来吗?”
“是她弟弟,李区长小舅子。”
我这才明白过来,李区长小舅子砸了很多钱要包梁媚,可她不跟,她不跟是因为她傍了更大的金主,自然看不上他那百八十万,可夜场小姐对于钱当然来者不拒,你愿意花,不是她逼着的,到现在人财两空,跑来打人发泄,世上还有这样的美事?
我心里有了数,我把门口围观的圈圈叫进来,让她带着两个保镖把梁媚送到医院,我今天脱不开身,而且梁媚伤得不重,也不需要太多人陪着。
她们离开后,我走出包房,扬手就是两巴掌,扇在大厅保镖脸上,“场子小姐被欺侮,你们为什么不管。”
保镖捂着脸说,“经理说…”
“经理说息事宁人,得罪不起,是吗?”
我打断保镖的话,他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我冷笑,“我冯锦说的,经理被开除。有异议找霍老板,卡门宴有他没我。”
所有人鸦雀无声,我只能听到人群内传来接连几声抽气,服务生将那两个女人从包房里架出来,他们很会察言观色,见我这样盛怒,自然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往地上狠狠一丢,疼得她们又是一声惨叫,我走过去蹲在地上,学着其中一个扯梁媚头发的样子,将她死死攥住,我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她整块头皮都扯下来,她疼得面目扭曲,仰头大叫,我扇了她一巴掌,她头还没有偏回来,我又往那边抡了一巴掌,如此反复了十几下,我手掌心都震麻了,女人两边脸颊红肿如猪头,在我准备去打另外一个女人时,人群外换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带着两名秘书模样的年轻男士从外面挤入进来,他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女人,他让助理过来搀扶,被我直接挡回去,“在我面前带人,我给你脸了吗?”
这人我认识,是华西区的李区长,从前这样的官儿,我们可是倒履相迎,如今这样的官儿,我根本眼睛里都不夹,我冷面看他,他认出了我,我陪纪容恪出席宴会曾遇过他,他喊了声冯小姐,我没有理他,他抿了抿唇说,“打人是我内子的错,可冯小姐也打回去了,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夜总会女人本就是玩乐消遣,怎么也不如我内子身份。冯小姐看在我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他其中一句话惹恼了我,我冷冽的目光逼射过去,他人一凛,“李仲辉,听你的话似乎瞧不起我们这样女人,你内子高贵吗?”
我指了指躺在地上十分狼狈的女人,他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我大笑,“不错,在这种肮脏交易的地方,她确实高贵,可再高贵的人,卡门宴也绝不容泼妇放肆撒野!我想要处置一个人,你打算保,你升几级官儿再来放屁。”
我转身吩咐保镖把两个女人带到包房,好好伺候伺候,再让李大区长把人带走。
我盯着保镖将她们拖拉进109,我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李区长的脸色已经崩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挥拳打我,然而我知道,他没这个胆子,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了。
里面的声音渐渐止息,李区长燥怒得耳根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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