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回过头,忽然一条手臂从鱼池旁的黄色纱帘后探出,勾在我腰间,将我往那边一拉,我整个人失去重心朝前扑倒,那条手臂充满了钢铁般的巨大力量,牢牢稳定住我,下一刻我跌落至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怀抱的主人带着几分怒意、澎湃与隐忍,在我的惊慌还未曾平复时,精准无误捕捉到我的唇,狠狠吻下来。
那不该被形容为一个吻,而是战争,是掠夺,是发泄,是带着一腔情意恨意的纠缠撕咬,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孔,他修长的睫毛,浓密的眉宇,紧闭的双眼以及挂在我唇上的细碎胡茬,这样熟悉的轮廓可他此时犹如一头被压制太久的困兽。
我在这样凶猛的啃咬中,感觉到自己舌尖破了,一丝铁锈般的味道在我和他的口腔中蔓延,我开始呜咽嘶鸣,开始不断躲闪和推拒他,他终于察觉到我的疼痛与恐惧,他松开我,他捧着我脸盯着我被吻到几乎窒息的模样,他咬牙切齿问我,“你杀了卫坤。”
果然那名鸭子面目全非的口供是纪容恪派人打点的,何一池在挂断我电话后应该立刻通知了他,他连夜做好了这些善后,堵在了条子前头。
我低下头没有面对他,他抬起我下巴,眼神无比凌厉问我为什么,“你疯了吗。袭警是什么罪过你知不知道?”
我说,“这话何一池问过我,我做事向来不后悔。”
他被我同样十分凌厉的气势唬住,他怔了一下,忽然很无奈笑出来,“卫坤没打算动你,他根本没有查你,就算你曾沾过人命,你顶着纪氏的招牌,他的目标也绝不是你,条子没有任何人要对你怎样,他们始终盯着我,伺机以动,你急于出手干什么。”
我忽然在这一刻,克制不住自己没由来的心慌,我眼前泛起大片模糊的白雾,潮湿如下过春雨的路,纪容恪眉头更加深蹙,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他捧着我脸的手指,很快被泪水沾染,我喉咙内满是哽咽,“就因为是你,我才会冒险去杀,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他们都在盯着你,你想要铲除卫坤,又毫无计策,你一半分心在贺家的企业,一半分心在应付条子上,只有我来做,纪氏能悄无声息靠近卫坤,并对他下手还让他起初毫无防备的,只有我,这是女人的优势,所以我才会冒险去。”
纪容恪的眉头蹙得不能再深,他眼底有剧烈的地动山摇般的震撼,他拇指蹭掉我不断滚落下来的眼泪,手掌下滑到我肩头紧紧握住,“你不是恨我吗。”
我透过泪雾看他刚毅的脸庞,终于忍不住嚎哭出来,我极力隐忍自己不发出声音,可还是无济于事,我艰难吞吐出几个字,我说做不到,他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温柔,他再一次朝我吻下来,不再激烈让我难承受,也不再凶狠让我无处逃,他吻得那么浅那么柔软,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视若珍宝,我犹豫很久,终于忽略掉那份始终控制我的理智,将手臂环上他的腰,我舌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分不清是来自于谁的眼泪,他眼角潮湿,我却早是模糊一片。
头顶玻璃罩外忽然停落的鸟儿一声啼鸣惊动了我,我猛然意识到什么,迅速睁开眼睛从他怀中离开,我回头看向那扇拱门,一名保姆模糊的轮廓正倒映在玻璃上,朝这边疾步逼近,她似乎来找我,我立刻退后几步与纪容恪分开,那名保姆从门里出来,她见到我们相距很远站着,却谁也不说话,她怔了怔,喊了声姑爷,少夫人,我问他医生走了吗,她说已经离开,我没有再停留,而是经过那名保姆直接回到客厅。
贺渠已经坐起来,他自己在穿衣服,我立刻过去帮助他,他抬眸看了看我,目光在我唇上定格,没有任何表情,反而让我觉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在刚才的激吻中是否留下了什么红痕或者齿纹,我心虚抿唇想躲闪他探究的眼神,他若无其事先移开了目光。
他不曾开口询问我什么,我为他穿好衣服后,他拿起茶几上几盒药,告诉我他上楼休息,我本想搀扶他,他说自己可以走,还抱了抱我让我安心,不用太自责他伤口崩裂的事,我目送他上楼隐去在拐角处的背影,心里骤然沉了沉。
贺渠伤口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也十分严重,以致于大夫再三叮嘱他整日都要卧床休息,等到一个星期左右伤口自然恢复才可以记性其他活动。
晚餐时贺家几乎没人下来,贺夫人回了娘家小住,贺归祠一天都没有露面,似乎在书房研究军队编制事宜,贺润从早晨哭着消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房间便紧锁大门再也没有出来,纪容恪去找过她,但她连门也没有开,只能听到里面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她断断续续说的让他离开不要管。
纪容恪脾气并没有多大耐心,他不太擅长对女人诱哄,所以也没有再理会,一直到傍晚,都不曾上去看过一眼。
餐桌上只有我和他,还有两名佣人在后面随侍等待吩咐,对于早晨的闹剧,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非常不清白,所以我和纪容恪为了避嫌,干脆谁也不说话,只闷头用餐,流转在餐厅内的气氛僵持又尴尬,即使这样人嘴两张皮仍然很难弥补什么,我索性盛了一些菜避开,打算上楼陪贺渠在房间吃,我走到二楼正要推开卧房门,忽然听到斜对面贺归祠书房里传出贺渠的说话声,我又为了确保无虞将门推开看了看,果然空空荡荡,我迟疑着想了想,扫了一眼楼下,并没有人注意到我,我朝后退了几步,退到距离那扇门并不算太近的位置,正好一堵墙挡住了我。
贺渠说,“警方那边不会罢休,既然他们有所怀疑,一定会根据嫌疑人的锁定而追查下去直至发现线索确定和排斥,这些父亲不要担心了,我会密切联系那边,但我还是希望,假设结果不好,父亲可以动用军队方面的权势帮一帮我,疏通下这个案子。”
贺归祠默了片刻,“你很喜欢她。”
贺渠声音内没有任何犹豫,“是,父亲了解我,我一心扑在工作上,这是我第一次产生和一个女人度过余生的念头。”
贺归祠问他,“可这样的女人,能娶进来吗。”
“事情不是还没有定论,冯锦非常坚定说她不会,我还是愿意相信她,她不会骗我。因为她确实没有骗过我。”
我听他说这句话,托着盘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贺归祠说,“贺家在琵城的生意也出了一些问题。”
贺渠问他怎么会,不是容恪一直在把关。
贺归祠似乎点了一根烟,“不清楚,我现在忙着军队一些事,虽然我退下来,但上面信任,所以都交给了我,生意都是容恪跑,我没有问他,他也没有主动告诉我,他接手许多项目谈下许多资源不假,可我听公司其他股东讲,容恪在内部也擅自更改了许多东西,他们提出两次,但容恪并没有接受,也就不好再插手干预。”
贺渠说,“父亲应该问问他,或者委任公司内您信任的员工进行监督,容恪心思很重,您曾经也说过,他的野心写在了眼睛里,可城府却丝毫窥探不到,这样的人最危险。虽然他是贺润丈夫,但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他不是自出生就属于贺家。”
我盯着自己鞋子眯了眯眼,看来贺归祠这老狐狸对纪容恪有了几分怀疑与留心,可纪容恪到底是不是有二心,我也不清楚,由于我听得太过专注着迷,一心想要打探出什么,并没有留意到身后上楼来的保姆,她几乎没有脚步声,非常轻手轻脚的走上来,我都不知道她何时站在我身后,直到她声音不大不小喊了我一声,我才陡然回过神来,我被惊吓住,手上险些没有扶稳,摇摇晃晃掉了筷子和盛汤的碗,我慌忙稳住自己,保姆也伸手帮忙,将托盘上其他的菜按住防止摔落,可刚才掉下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仍旧惊动了书房里的贺归祠与贺渠,门下一秒被打开,我抬眸便对上了贺渠的眼睛。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开不出花()
贺渠与我四目相视,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站在门口的事,保姆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她蹲下收拾地上的狼藉,贺渠看着我似乎疑问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声音站在门口,我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遮掩过去,我只好问他伤口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里头忽然传出贺归祠的声音,“是谁。”
贺渠下意识将身后大开的门关合了一点,阻挡住里面人向外看的视线,他随口应了一句,“保姆见您没有下去吃,上来送菜,手滑摔了,您还需要什么吗。”
贺归祠说不用,贺渠将门彻底关住,他看了一眼托着破碎瓷片的保姆,“你下去吧。”
保姆点头离开,我十分拘谨站在他面前,他没有询问我任何,只是走过来握住我背在后面的手,他仔细看了看,伸出一根手指压在自己薄唇上,示意我不要出声,他拉住我往卧房走,将门推开进入,他这才问我,“刚才伤到了吗。”
我摇头说没有,他这才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取而代之刚才的严肃与疑窦。
其实他的举动已经让我心知肚明,他清楚我在做什么,他清楚我刚才听到了那番对话,并且很有可能是故意要听的,否则他不会替我隐瞒下,对贺归祠说只是保姆,而不曾将我供出去。
他这样让我非常愧疚,他曾经也一意孤行的相信我,不顾全家反对要牵起我的手,在这样短暂的接触中对我交付了真心,只因为他不是纪容恪,他没办法罔顾抛弃一切,他有象征法的尊贵地位,有显赫的军政家族,不容许他肆意妄为,因儿女情长而崩塌掉自己的理智,他无法潇洒做到如纪容恪那样和法背道而驰,奋起挑衅,所以我理解他不保我的出发点,但作为女人,感性的一面当然会倾向野蛮却让我充满了安全感的纪容恪,仿佛只要他出现,便为我镀了一层刀枪不入坚硬无比的盾牌,这世上一切尖锐锋利的矛都无法刺穿。
贺渠沉默将这件事揭过去,并不代表他不怀疑,而只是不愿那么较真,他不太希望我在他心目中的印象遭受丝毫的破坏,即使我不纯洁,甚至有些肮脏,可他对我的认知因为喜欢而变得无比高尚和纯净,他自欺欺人的不肯从这场美好的梦中醒来,也不忍破坏掉,我只能配合着他,因为我也不希望现在的生活有丝毫改变。
贺渠执意要下楼用晚餐,任凭我怎样劝说他在床上等我端来他也不肯,他不断说伤口没事,还脱掉衬衣给我看,灯光下被纱布缠裹住的地方确实没有那么夸张,血渍被擦拭掉,连一丝鲜红都找寻不到,原本最糜烂的伤口也都结咖了,虽然重新崩裂开,但破损程度远不如受伤那几天严重,他又不软弱,对这样的伤完全不当回事,我只好任由他脾气。
贺渠下楼去餐厅时,我进入浴室简单洗了个澡,我换好了睡衣出来,隔着房门听到走廊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下意识顿住脚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聆听外面是谁在讲话,当我听清楚那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后,我控制不住自己脚下走过去,我悄无声息扶住门把,将门缓慢打开一条缝隙,我透过那条缝隙看向对面,纪容恪正双手插在口袋里等待房间中贺润开门,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只隔着门说了声,“我不饿。”
她声音依旧带着浓郁的哭腔,我惊讶于贺润竟然哭了整整一天还没有止息,虽然纪容恪早晨的表现让她有些寒心,但远不至于这样自暴自弃,感情这种事没有既定的轨道,一切都会在眨眼间出现变故,即便情场高手也没有把握一辈子经历上百异性还能次次赢得漂亮,何况是大千世界中并不算高手平庸的我们。
纪容恪非常疲惫的伸手捏了捏眉心,他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的沙哑,“贺润,你先打开门,我们慢慢说。”
贺润在里面沉默,不曾传出半点脚步声,纪容恪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他留下一句,“我去客房,你早点睡。”便转身要下楼,正在他转身时,门倏然被打开,贺润出现在门口,她眼睛红肿不堪,由于哭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严重缺水,她纯净的小脸浮肿了一大片,吞噬掉了她原本还算清秀的面貌,纪容恪听到声音立刻顿住脚步,他侧身看过去,在看到狼狈憔悴的贺润时,他不禁闪过一丝怜惜,他走过去伸出手摸她的脸,在他指尖触碰到的霎那,贺润才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她啜喏着说了一声,“我想不通。”
她说完便低下头,她紧闭的眼睛溢出更多泪水,虽然在极力隐忍,可仍旧难以控制,她下巴抵着纪容恪的手,被她这样垂头的动作夹在脖颈处,他抽不回来,只能走过去从正面抱住她,柔声问她什么想不通。
贺润哭着说,“你为什么娶我,我想不通,我所想到的答案,全都令我崩溃令我恐惧。”
纪容恪背对我,我只能看到他高大身体挺得笔直,却看不到他脸上拥有怎样的表情,他抱着痛哭失声的贺润,她哭得嗓子已经哑了,却还声嘶力竭,她死死抓住纪容恪手臂,陷入自己无休止幻想的悲伤中。
纪容恪说,“这世上的婚姻,除了感情基础,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间,当这个时间到了,凑巧出现在身边的那个人,就会理所应当成为伴侣,贺润,这没有什么想不通,是你自己捆住了自己。”
纪容恪一边说一边耐心抚摸着贺润有些枯燥和凌乱的长发,后者额头抵在他肩膀,脸埋入他胸口,颤抖了很久才抬起头,她泪眼朦胧问,“那么你爱我吗。我从没有问过你,你也从没有说过,我知道你性子很淡,许多甜言蜜语根本不能指望,我也不想要那些浮华却不实际的东西,可我也是女人,我连听都听不到,我无法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
纪容恪将贺润推开一些,他侧过身体,摸索着口袋里的烟盒,他本想点一根,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吸。他拿在手中摆弄着,很长时间的沉默后,贺润有些累了,她垂下的手无力悬在身旁,“我早该明白你不爱我,可我总以为随着岁月流逝,总会日久生情的。我满心欢喜等着,可我等来的让我更加不安,容恪,你对我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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