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也想不到是她。
她大学还没毕业,成绩不错,文体骨干,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脑瘫,就这么一个男孩,家里人舍不得扔,就带着东奔西走看病,花钱跟丢擦屁股纸一样,家庭主要来源除了粟粟做包工头的爹,就是她,她跟我们说,就只发牌赚钱,赚得少不眼馋,她不求大富大贵,够弟弟治病就行,在我眼里她纯得跟白茉莉一样,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和金老板干了那事,打死我我也不可能相信。
她脖子和锁骨上全是红印,好像受了虐待似的,脸上还有齿痕,沾着唾液,满是潮红,我不是没经历过,我当然清楚那代表什么,她一只手还在头发上整理着,在看到我时所有动作都僵住了,她反应过来立刻想要关门,被何堂主迅速用一只脚抵住,他脸色阴沉得像煞佛,粟粟吓得肩膀一抖,她推开我想要跑,我一把扯住她头发,“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我问了也是白问,她压根儿没想说,她推开我跑出去两步,我大喊她名字陈粟粟!她停下后没回头,就捂着脸,声音含糊不清说,“冯姐,你别问了,说不清楚。”
她说完就跑了,留给我一个仓皇的背影和巨大的疑问。
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都他妈喂了狗吗?
金老板从里面迎接出来,他大概算计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想到是纪先生亲自来见他,更没想到竟还带着刚逃出去的我,他冷冽的目光在我脸上驻足片刻后,便不动声色的移开,他主动笑着朝纪先生伸出手,“纪先生安排何堂主过来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大驾光临。”
纪先生并没有和他握手,他装作视而不见,“有些事我来谈比较好,何况金老板的身份,我怎么能如此不给面子。”
说给面子但其实拒绝握手已经是极大的下马威,金老板脸色不是十分好看,但他没有发作,他侧身邀请纪先生进屋,纪先生坐下后,何堂主从保镖手里接过一个银白色的密码箱,他把箱子放在桌上,对着金老板掀开箱盖,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钞票,“纪先生今日登门,是为冯锦小姐赎身。”
金老板微微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门牙,“给冯锦赎身?纪先生给一个荷官赎身,是唱的什么戏。”
“儿女情长的风月戏。”
纪先生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得非常含蓄,“没办法,偷了嘴吃,总要放点血。”
金老板哈哈大笑,“原来这样。能让纪先生偷嘴吃的,一定有些本事在身上。”
他说着话看向我,目光内意味不明,“在我手下干的时间也不短,我都没有发现你还深藏不露,纪先生都拿得下。”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我也没法说,谁知道纪先生这样讲出于什么打算,说错了一个字,再给他添麻烦。
金老板点了根烟,他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我清楚看到那里面躺着一枚用过的湿淋淋的套子,我想到刚才蓬头垢面的粟粟,胸口闷了团恶气。
“按说纪先生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也不好不给,这是道义,是规矩。可赌场也有规矩,冯锦和华盛签的是十年长约,这才不过一年半载…”
金老板话没有说完,何堂主再次搬了一个皮箱打开,里面的钱似乎比刚才的更多,纪先生波澜不惊,根本不心疼这些,他抬手指了指,“这样呢。”
第十九章 帅惨了()
不爱财枉为商。这两箱钱币的诱惑,当然动摇了金老板强留我的决心,我不是席情那样花样百出的摇钱树,有天生勾魂摄魄的资本,就算在场子工作十年,也赚不来这些的一半,何况纪先生的面子并不是那么好驳回的,强咬着不放人,只能加深宿怨。
金老板装作为难又拿捏了一会儿,“按理说,这样的先例不能开,毕竟场子里有本事钓金龟的小姐不少,一旦我给冯锦开了绿灯,她们全都带着金主过来找我赎身,我也很头疼。”
他说着话余光扫了一眼钱,“可纪先生道上名望高,我想要回绝也不能坏了规矩。”
纪先生胸有成竹,他笑了笑说,“那么金老板是打算卖我这个面子。”
“不敢不卖。”
他们两人说完哈哈大笑,金老板拿起电话拨通内线,吩咐对方送来好酒和香茶,他挂断后又和纪先生寒暄了几句,侍者很快将茶酒送过来,金老板一边斟酒一边说,“小冯可要好好跟随纪先生,这比在场子里伺候那么多鱼龙混杂的赌徒要好得多。”他端着酒杯指了指我,“你运气不错。”
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继续装聋作哑,纪先生耐心等金老板说完,他在后者喝下一杯酒后,才慢条斯理开口说,“除了给冯锦赎身,我还有一件事要请金老板卖个面子。”
金老板闻言一怔,他抬起眼眸看了看纪先生,他似乎猜测到是什么事,他一脸讳莫如深将手收回去,捏着酒杯一言不发。
“我要求金老板放个人。”
金老板垂眸沉默,他执杯的右手微微晃动着里面液体,在最后关头,他忽然动作很大,将里面液体倾洒出来,喷溅在地上,就像几滴颜色绚丽的血。
我脑海中忽然回忆起淳淳死亡的那天,走廊上的理石砖面就是无数滴血迹,没有干涸,紫红色的,将他生命一丝丝变凉。
我攥着拳头说,“放了席情,她为淳淳讨说法难道就错了吗。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行枉死,屈服在权势的铁蹄之下,这就是一个人该做的事吗。”
“有能力的人,可以管天管地,没能力的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管得了什么。”
金老板把酒杯重重撂在桌上,“我场子里的人,做了莽撞的事,招惹了得罪不起的人,最后谁收这个场。是席情还是你冯锦。”
我浑身都颤抖起来,是,我们都只能低头,在这片拿命不当命的黑暗沼泽中求生,顾不上谁是死是活,只能勉强保住自己,我们应该冷血无情,看着那些人离我们远去,无动于衷,甚至疯狂大笑。
金老板见纪先生靠在沙发上,他掏出一根烟在空中晃了晃,晃去了头部的一点烟丝,他笑里藏刀说,“纪先生这面子恐怕我买了,也有人那里买不了。席情不能放,这娘们儿做事没脑子,要是出去惹了祸,麻烦就大了。”
纪先生朝何堂主点了下头,后者把一盒雪茄递过来,纪先生抽出一根,何堂主躬身为他点上,他吸了两口后,慢悠悠说,“金老板刚才没听清楚我的话,我不是商量是否可以放掉这个人。”
他朝何堂主脚下掸了掸烟灰,金老板看向何堂主,后者语气寡淡说,“五爷,我们纪先生刚才说,要求你放个人。”
金老板脸上的笑容彻底隐去,他嘴角朝下撇,一副凶恶相毕露,他手摸住面前的杯子,轻轻压在杯口边缘,忽然一掀,杯子朝地板砸去,炸裂开来,门外几名黑衣保镖听到声音立刻冲进来,围拢在沙发四面八方的角落,我粗略一数,大概有七八名。
在赌场混的这些日子,别的见识没有,保镖见多了,我并不畏惧,纪先生更不会,他悠闲自得吸着烟,何堂主看了看他反应,他笑着说,“五爷,事不办,还要给纪先生个难堪吗。”
金老板不语,他们僵持了片刻,纪先生忽然在一阵沉默后爆发出笑声,他甩掉烟蒂拍了拍手,“金五你今天要栽我。”
金老板听到这个称呼,他脸色更加难看,他腮帮子塌陷下去,似乎憋了口气泄不出来,他语气阴阳怪气,“这里不是金苑,纪先生是在我地盘上,你要给冯锦赎身,我给了薄面,我场子里的人放还是不放,我说了算。”
“哦?是吗。”
纪先生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拿起西服搭在腕间,皮笑肉不笑说,“看来时过境迁,早不是我纪容恪的天下了,金老板把持华南一方贵土,我算见识了目中无人是怎样。”
他说完朝大步门口走去,我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没办法,纪先生都办不到的事,我又能如何。
我小跑跟上去,站在纪先生身后,何堂主将门推开,那些保镖都没有阻拦,只是目光专注盯着我们,在我们要走出门的前一刻,背后忽然传来金老板挽留的声音,“慢着。”
纪先生停下脚步,他并未回头,而是目视前方空荡的走廊,金老板从后面走过来,他伸手拂我肩膀将我推向一边,“纪先生可以带走席情,不过马总那边怪罪下来…”
“我来担待。”
金老板蹙了蹙眉,“纪先生没有必要搭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惹上这么大麻烦。马总这人没什么,可他后面。”
“多谢敬告。”
纪先生打断金老板的话,他依旧没有任何反悔的意思,我暗自松了口气。
金老板带我们乘坐电梯到达地下二层,这里我也没来过,但听说了,一些违背了赌场规矩的小姐和鸭,都会被带到这里进行皮肉教训,听说非常残忍,赌场有一个人尽皆知却谁都不敢开口讲的事,有将近一半的小姐被带下来后,再没有出去过,离奇失踪,下落不明。
奇怪的是警察也找不到,所以席情曾经大胆设想过,这里还有一个火葬场。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毛骨悚然,灯光太昏暗,墙壁都是黑漆,反射的光尤为清冷,我仗着胆子拉住纪先生的袖口,他垂眸看了一眼我紧抓他不放的手,他忽然将袖口抽出去,我正觉得失态尴尬想收回来,他忽然反握住我指尖,攥在掌心中。
在几乎走到尽头时,面前出现一扇铁门,上面封了锁,里头漆黑一片,连窗口都没有,隐约泛出一丝粪便的臭气,我看到一个男人正拿着那种虐待游戏用的皮鞭去抽打地上蜷缩的一团,金老板停下脚步,他没有说话,可他的眼神让我知道地上那一团就是奄奄一息的席情。
她身上衣服完全烂了,下面裸露着,到处都是鞭痕和掐痕,她一动不动承受着男人的抽打,似乎失去了痛的知觉,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堪堪吊着维持生命,徘徊在生死边缘。
我看到席情这样凄惨的模样,心都被揪了起来,她何时不是光鲜亮丽,她出门不化妆都能死的主儿,我真没见她这么狼狈过,我推开铁门朝她冲过去,我大声喊她名字,她趴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了颤,似乎还有意识,我赶紧蹲下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搂在怀里,我伸手想要扒开她头发,可我手还没有触到她脸上,忽然从一侧砸过来一柄木棍,从高出下降的垂直姿态,是最狠的,能够活活砸出一个大坑,我已经看到了,可我没法躲,躲开他不能及时收手,就会砸在席情脸上,我只能摊开手掌尽可能捂住她的脸,紧绷身体去承受那一下重击。
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我听到一阵风声从我耳畔擦着过去,接着便是男人一声哀嚎,重重跌撞的闷响,我立刻睁开眼去看,纪先生长身玉立,他手插在口袋里,脚下倒躺着一个保镖,保镖一只手正被他踩住,指头已经变了形,木棍被甩出去很远。
纪先生脚下用力捻了捻,保镖已经丧失了嚎叫的能力,何堂主在旁边冷笑,“五爷底下人真是啃了熊胆,纪先生面前也敢动手。”
金老板没想到那个保镖这么眼拙,他走过来站在纪先生旁边,踢了那男的胸口一下,“滚下去!脏了纪先生的脚!”
纪先生面无表情把脚抬起来,何堂主蹲下身体拿方帕在纪先生脚底擦了擦,丢到那刚爬起来的保镖脸上,纪先生盯着席情惨不忍睹的脸说,“金五,你养了些什么东西,专门欺负女人的下三滥。”
金老板语气很平静,仿佛觉得这再正常不过,“赌场里的女人,不狠制不服。”
何堂主在旁边说,“那是五爷没本事,到纪先生手底下,没有制不服的,纪先生也从没打过女人。从来都是以信服众。”
金老板眯着眼盯着铁门,“纪先生曾经怎么回事,何堂主骗骗新人还差不多,我也是老江湖,谁什么样,心知肚明。”
纪先生没有理会他的出言不逊,而是朝我走过来,他将身上西装脱下递给我,我接来包裹在席情身上,她这时微微睁开眼睛,她大概是很久没有见过光亮,眼睛里晦暗无光,布满血丝,她看到是我时,她绽放出一个非常令我心酸的笑,她说就知道会有人来救她,但没想到是我。
她说完这句话后,脑袋一歪陷入了昏迷,我吓得手足无措,我仰起头看纪先生,问他该怎么办,是不是死了。
纪先生俯身用手指探了探她鼻息,他说,“还活着,可以救。”
他叫来何堂主,让他抱着席情开车立刻送医院,何堂主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席情,“可我离开,您和冯小姐怎么办。”
纪先生说,“你不用管。”
何堂主踌躇在原地不动,我有些着急把席情拖动了两步,纪先生说,“我的身手还需要你来保护吗。”
何堂主说,“但我不能放心留下您一个人。从这里离开途中发生意外,我无法和手下兄弟交待。保护您安全是我使命。”
纪先生面容阴森伸手扯住他衣领,他刚要张口说什么,金老板忽然在这时按住他肩膀劝说,“我来安排人,将她送到医院。”
金老板招手叫来两名保镖,他们从我怀中抬走席情,我跟出去不断叮嘱动作轻点,他们倒是很听话,小心翼翼把席情抬进电梯,我们则紧随其后乘坐了下一部离开地下室。
金老板大约不想和纪先生再接触,他似乎很发怵,毕竟被压制了半头,纪先生一口一声金五也让他难以接受,都是道上举重若轻的人物,当着手下谁还听得进去这样的称号。
他找了借口没有和我们一起上来,而是留在负二层。
我们三人走出电梯时,送席情去医院急救的白色面包车刚好开走,发哥同时我打来电话,可能知道了纪先生为我赎身的事了解下情况,毕竟合约是他代替赌场和我签的,我拿着手机避到安全通道口去接,可我刚走过去,他那边又主动挂断了,我盯着屏幕有点奇怪,我再次拨过去,那边提示已关机。
我觉得莫名其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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