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不好接话,想着转移话题,“姑老爷辞了官,姑太太一家子是不是就留在京城了?这倒近了,有什么误会早晚能解开,老祖宗若为了这事发愁却是不必了。”
贾母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从前收到林家年礼、书信时的高兴,“再说吧,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管孩子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姑太太主意正着呢,可不用我出主意。”
鸳鸯闭了口,想老太太先还说要给贾宝玉操操心,提及贾敏就成了没精力管,显然是放弃这个女儿了。没想到府中唯一的嫡女竟落得和其他三位庶女相同的下场,都在老太太心里没了地儿!
众人经过先前的不快,倒是没再生事,安安静静的用过了饭,贾母象征性的留了一句就放他们走了。这次见面贾家确定了林家大势已去,林家也确定了贾家不可交往,针锋相对之后,两家人倒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互不往来!
陈玄风同贾赦饮了几杯酒,回府后靠在床上轻揉着额头,梅超风分别看着林黛玉和林烨梳洗睡下才回屋端给他醒酒汤,抿紧嘴道:“咱们还要多久才能走?”
“等皇帝的消息,大约还要几日,今日你没有拂袖而去,忍得很辛苦吧?我也没想到老太君抓着你就开始哭诉,当时我还真怕你点了她的哑穴,呵呵。”陈玄风拉她到床上躺好,笑着打趣道。
梅超风无奈的笑起来,“看他们那番做派怕是常常如此,都是些表面功夫罢了,我只是不耐烦有些人鄙夷不屑的态度,当长辈的想压着我,连当晚辈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个什么凤丫头听说是二嫂子的内侄女,同她一个样!”
“咱们也算见识了一次世家大族,总算不虚此行。”
“嗯,既然还要留些时日,不如看看肖嬷嬷祖孙怎么样了,看肖睿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若靠他们自己怕是不容易。”
陈玄风闭上眼在黑暗中拍拍她的手,“你决定就好,本来就是你收留的人。”说完他笑了一声。
梅超风问他笑什么,他回道:“你的心倒真是变软了,从前你可不会管这种事。”
“我从前也这样,谁真心对我好,我便也对他好,只不过对我好的人太少。”
“你那徒弟,时好时坏,最终还是学坏了……”
“康儿他……唉,不论如何,那十几年,也只有康儿一个人对我好过,真心将我当半个师父孝敬,他对妻子也是好的,只是其他人……”
“罢了,都过去了,勿要再提,说不定现在他们也都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了。”
梅超风点点头,闭上眼睡了。
陈玄风顺了顺她的长发,觉得如今这种安逸悠闲的生活很是虚幻,他们夫妻不知因何在死后来到这里,也不知会不会有一日突然离开,听闻这个世界有神仙……陈玄风眯了眯眼,他倒是想知道神仙是什么模样。
拜访完了贾府,其他熟识之人也都见过了,林府又安静下来。梅超风每日清晨教导一双儿女习武,看着他们越来越红润的脸色心中欢喜,她也并不要求他们练到什么程度,只想顺其自然,往后如何权看他们的造化。练武之后便要教导两人琴棋书画,陈玄风闲了下来,林烨的教导便交给了他,梅超风只管教好林黛玉就好。
林黛玉冰雪聪明,只要不是特别难的东西,基本学两次就会了,私下里练练,待梅超风验看时总是十分满意,并不用多费心思。有了闲暇功夫,梅超风便开始留意肖嬷嬷的事,这两日看肖嬷嬷有些焦躁,就在晚膳后留下了她问话。
“肖嬷嬷,最近你时常出府,可是当初害你们的人有消息了?”
肖嬷嬷心里一惊,急忙请罪,“太太,奴婢知错,奴婢已是林府的下人,不该纠缠过往,奴婢也是一时气急,奴婢……”
梅超风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只需回我寻没寻到仇人,你待肖睿如同主子一般,我看在眼里,念在你们并无恶意不曾挑破,现下到了京城,若你们有什么难处,我总不会不管的。”
肖嬷嬷彻底愣住了,半晌才抬起头小心的打量了一下梅超风的脸色,见她果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心里才稍稍放下些,又迟疑片刻,想到主子的护短,咬牙跪到了地上,“谢主子不怪之恩!肖睿确实不是奴婢的孙儿,他原是一户人家的嫡长子,因生母早逝,继母伪善受了不少委屈。之前灯会,那继太太说要全家一起到街上看灯,结果人太多,奴婢帮睿少爷买了花灯回去时,就听护卫说睿少爷被人群挤散了,奴婢看他们并不用心找,又急又气,只得自己跑去寻,幸好在一处偏僻的胡同里找见了睿少爷,对方看奴婢是一个人,索性将奴婢一起绑了,扔船上拐到了扬州。后来奴婢观察许久,终于寻到机会和睿少爷逃跑,现在想来还在后怕,若非当初遇上主子,奴婢恐怕已经没命了,睿少爷也多半没法子再进京。”
梅超风听她说了这么一长段话,算是了解了经过,只是还有些疑惑,“肖睿的继母这般容不得他?”
肖嬷嬷想到被拐卖那两个多月的苦日子,就忍不住哽咽起来,“太太心善,自是不知,后宅里有些女人心肠有如蛇蝎。睿少爷的父亲身上有爵位,等睿少爷长大,这爵位自当由他承袭,可睿少爷命苦没了生母,继太太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自然想让自己的儿子袭爵,只要睿少爷还在,她如何也不能得逞,只能想法子除去睿少爷,可恨奴婢去追睿少爷之前还听她挑拨离间,害老爷大骂睿少爷不省心给家里添麻烦!”
肖嬷嬷显得有些憔悴,奔波数日,却没什么办法接触继太太,不然,她就算拼了老命不要也要跟继太太同归于尽,为睿少爷报仇!
这时守门的墨菊禀报说肖睿求见,梅超风让他进来,肖睿看了眼肖嬷嬷,心知他们的事该是被梅超风知晓了,也不遮掩,反而朝梅超风弯腰行了个大礼,目光坚定的说,“太太,爵位无所谓,肖睿并不在意,只恨继母阴毒,生父不慈,甚至连肖睿生母的死因也有些可疑,”肖睿顿了顿,开口道,“若太太愿为肖睿报此仇,伺候肖睿的命便是太太的!”
梅超风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这些想要报仇的说辞在江湖里怕是最常见的,每天都有人冤死,每天都有人报仇。她回过神,定定的看了肖睿一眼,笑着点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且放心,你们既然是我林府的人,我自要护着。”
肖嬷嬷当即大喜,又哭又笑的向梅超风道谢,从怀中拿出当初在人贩子那里抢回的玉佩,细细给梅超风讲述原先的主家情况,她虽盼着梅超风为少爷报仇,但她也不愿让林家因此陷入什么危机,自然要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清才是。
第24章 梅超风牌贾敏(十一)()
梅超风从肖嬷嬷和肖睿口中得了消息,又暗中派人去城中打听了一番,肖睿的祖父正是四王八公里的齐国公陈翼,如今齐国公还在,只是年纪大了,常年居于偏院养老,不管事,府里都交由肖睿的父亲陈淮管着,而肖睿的本名便是陈睿,有个继母刘氏所生的弟弟陈睎。
说来齐国公府的情况和贾府大体类似,都是祖上的荣耀,子孙辈没有出息的,那陈淮是个纨绔,身上捐了个闲职,一辈子坐吃山空,因着刘氏这几年的枕头风,对长子陈睿不喜,反而很是看重刘氏所出的次子,认定府中的将来要靠会读书的陈睎来光宗耀祖。刘氏同王夫人差不多,面慈心狠,上无婆婆下无儿媳,在齐国公府的后宅可谓是一手遮天,所以才胆大的使人将陈睿拐卖,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肖嬷嬷和陈睿想要公道唯一的途径就是请齐国公做主,奈何齐国公并不出门,刘氏在后宅里手眼通天,这条路完全被堵死了。
梅超风晚上就寝前,将调查来的结果告诉了陈玄风。陈玄风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为梅超风梳理还带着水汽的黑发,随口道:“听他们说齐国公做事不偏不倚,且重视嫡长,只要让齐国公见到了陈睿,陈睿就能恢复身份,往后也得了祖父的保障。”
梅超风点点头,“是,本来我是想用轻功直接将他们送进齐国公府,但那刘氏表面很会装,这事儿又没什么证据,怕是陈睿回去了没多久就会丧命!”
“你说的不错,陈睿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才说不要爵位只想报仇的话,后宅勾心斗角咱们不懂,直接杀了刘氏倒是好办,只是,这到底是旁人的恩怨,我们不该为此再染鲜血。”
陈玄风将她的头发理顺,弯腰从铜镜中和她对视,眼中含笑,“多久没为你梳过头发了?”
梅超风脸红了下,“上辈子头发枯得跟茅草一样,哪里还能梳?当时的样子怕是同鬼差不多,不然旁人怎会叫我们铜尸铁尸?”
陈玄风轻吻着她的额头,怜惜的说:“这辈子咱们好生保养身体,长命百岁,我每天为你挽发描眉,陪你弹琴作画,可好?”
梅超风抬眼看着他,嘴角弯起,周身的凌厉都化成了柔和,轻轻点了下头,“好。”
陈玄风略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眼神始终与她交缠,分毫不离。帷幔落下的瞬间,他贴在她耳边轻语,“若华,为我生个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娘子,生个孩子……”
未尽的话语被热情淹没,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他们两辈子的愿望……
翌日清晨,林海一位友人送上请柬,邀陈玄风去郊外的庄子里聚聚,陈玄风正好想打探一下口风,便带了侍从去赴宴。梅超风用过饭闲暇无事,决定亲自去齐国公府探探!
没有师父的□□,但梅超风也能用些常见的药材简单易容,只一刻钟,便由端庄美丽的诰命夫人变成了一个过目即忘的平凡妇人,换了身烧火丫鬟的粗布衣裤,她对肖嬷嬷交待了一声,悄悄从后墙翻了出去,混入人群,状似随意的向齐国公府走去。
肖嬷嬷激动又紧张的跑去林府小佛堂拜了又拜,口中不停念着经文,祈祷主子此行一切顺利,她知道主子不是一般人,身手也好,对复仇的期盼又多了些。
梅超风一路来到齐国公府,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一翻而入!
院墙里面是个荒废的院子,窗纸都是破的,看样子很久没人来过了。梅超风耳中听着周围的动静,避开人挨个院子寻,偶尔遇到说嘴的下人也藏在旁边听几句,知道了不少齐国公府里的事儿。
绕了半个时辰,终于寻到了刘氏,刘氏不知为何很是气愤的样子,带着心腹回了内室。这主仆打发了其他人显然是要说什么私密话,梅超风见了就从后窗进屋躲在了拐角处敛息听着。
“该死的老货!这么多年占着爵位不放,好不容易松口竟要将爵位直接传给孙儿!当真是个老糊涂,没事找事!”刘氏阴沉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往下取头上的珠钗,说话间眼中满是怒气。
旁边侍立的妇人笑着接口道:“太太这是恼什么?快消消气!照奴婢说,老太爷把爵位传给少爷不是正好?咱们这些年做了多少事,不就是为了让少爷袭爵吗?等少爷袭了爵,太太在府里就是说一不二,再没人能动摇太太的地位了!”
“蠢货!”刘氏把金钗拍在桌上,回头瞪她,“睎哥儿才几岁?能担起什么事儿?就算爵位落到他身上他也当不了这府里的主子!老爷正当壮年,等袭爵等了半辈子,岂能甘心让儿子越过他去?再者说,这事儿传出去外人只会说老爷是个废物,让老太爷瞧不上,爵位都不愿给,你说说,老爷心里头能舒坦?说不定我儿还没长大就被老爷给……”
妇人惊了一下,有些结巴,“这……这不能……太太,这,虎毒不食子……老爷就少爷一个孩子,往后还不是要把爵位传给少爷?老爷可是看重少爷呢,每日里都要叫少爷去书房考校功课。”
刘氏嗤笑一声,“他会考校个什么?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我儿要是像了他往后还有什么指望?哼!那老不死的就是想挑拨老爷和睎哥儿的父子情分呢!说来说去就是心里头惦着前头那短命鬼生的小崽子!气死我了!”
妇人小心的瞄了眼刘氏,觉着主子没同自己生气才缓了缓表情,拿了常服伺候刘氏更衣,口中劝着,“太太一向精明,这国公府早就牢牢捏在太太手里了,谅老太爷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不过,当初为何不将那小崽子弄死?如今他顶着个走失的名头可不是让老太爷心里惦着吗?奴婢愚钝,不知太太此举是何意?”
刘氏换好衣裳坐在桌前端茶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他要是死了,不管我手脚干不干净,旁人提起来总会念叨我一两句。时日久了,说不定那老不死的和老爷心里都会起疙瘩,毕竟死人有再多的不是也总会让人念个好。但他如今是自己贪玩走丢了,可跟我没多大关系,毕竟当日我是跟老爷在一块儿的,保护小崽子的侍卫也是外院的人,那个肖嬷嬷也有疏忽,这就把我摘了个干净。且年幼走丢多半是被拐,谁知道遭遇过什么,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可不就希望这人再别回来了吗?不然丢人的还是咱们国公府,如此一来,老爷提起他只会嫌麻烦,根本不会用心找,过些年睎哥儿顺理成章的袭了爵,我也就能安心做个老封君了。”
刘氏眯眼盯着茶水,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今晚还是要好生安抚老爷,让老爷去劝那老不死的,若不成……当初我能弄死那短命鬼嫁进来,如今也能好心送老家伙一程,左右让爵之事还没上禀皇上!”
妇人在刘氏身后抖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虽然平时也杖毙过犯错的小丫头,但谋害主子这种事她当真是怕的慌,一旦被发现她一家子都完了!只是她的靠山就是刘氏,刘氏好她才能好,根本由不得她选择。
刘氏发泄了一通,自己也无趣,便躺到榻上歇息,妇人悄声退出房门交待小丫头在门口仔细守着。
梅超风听着里面没了动静,无声无息的从后窗出了屋子,又在府里转了一会儿,找到齐国公陈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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