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人如其物啊!”
一群人刚走出去几十步,便闻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外加一阵慌乱。
原因还能是什么?
昭妃的嬷嬷敏感注意到了文兰的意有所指,向昭妃示意了手中金盒。
昭妃心下一慌。
几人赶紧将那盒子翻来倒去,拿刀抠走了盒底衬着的丝绒包木底后,整只盒子的原态便呈现了出来。
不是赤金。
而是一层薄薄的金箔片包裹似铁似铜的金属盒子胚。
众人面色骤黑,昭妃更是手指盒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嬷嬷却是看懂了她的意思,赶紧命人拿刀来将金片上的宝石和玉片抠了下来。
答案显而易见。
都是假的。
昭妃自然不知,这盒子是文兰特意为她量身打造,宝石和玉片其实都有瑕疵,只不过昭妃被先前的银票已经乱了心,之后又一心要霸占,压根分辨不出。
当然,为了做到以假乱真,这盒子是请了名匠打造,光工钱就花了二百两银子。文兰就是要让昭妃细细来品尝一切求而不得,失之交臂的滋味。只有到手之后再没了,才更让人懊悔不该……
昭妃几欲崩溃。
文兰胡闹的时候,她抱着沉甸甸的金盒,嗅着那她最喜欢的金的味道,才让她踏实一些。可此刻……
她看看一地的狼藉,一张嘴越张越大,阵阵发颤。
首饰,没了。摆设,没了。衣裳,脏了破了。金盒,也没了。一应生活用品,几乎坏了大半。连屏风幔帐都破了。
八万两没有,那么多宝物没有,上位之机,没。报复回去的可能,也没。
她堵在喉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声尖叫——从惨烈,到愤怒,到痛苦,最后成了歇斯底里绝望的哀嚎。
眼白翻了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她的确后悔。
但她悔的是,她应该让儿子一早就睡了文兰,一早就拖死文兰,一早就绝了文兰的后路,一早就成婚,一早就将她掌控在手里,一早就把文兰的东西都变成自己的……好悔,好悔啊!……
昭妃宫里的鸡飞狗跳和声声嘶喊早就传出去了老远。
文兰走出来时,外面探头探脑的已有不少人。
“知道皇上在哪儿吗?”她随便拉了个內侍就问。
文兰在大周学会的第二个最有效的作恶本事——恶人先告状。
于是一刻钟后,她已经哭着在求见皇帝了。
她运气不错。
皇帝去给太后请安,两人都在慈宁宫。
所以,她只需哭一遍就够了。
也正如她先前所料,当听闻折返而回的她跪哭时,皇帝和太后皆是一凛,四目相交,快速出来,只唯恐她的婚事又出了什么变故。
“出什么事了?朕给你做主。”皇帝很关怀。
“嫁妆单子是朝鲜皇室列下并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是有意头的。昨日清点才发现少了许多。找了明细后才发现,都被昭妃娘娘南巡前便借走了。”文兰将单子递了上去。
“既是陪嫁物品,自然不好流落在外。可既是借的,我又不好惊扰了他人,以免闹出什么误会来。我怕丢了昭妃娘娘的面子,也没让下人去,而是今日特意亲自跑了一趟。哪知昭妃娘娘不肯还,不承认。
可我一眼就找到了我这单子上那只玉香炉啊!昭妃不还我,我一生气,索性就给砸了。”
玉香炉的碎片她没留在昭妃那儿,全都带走了,这会儿索性就在身前铺开了。
“随后,文兰便与昭妃娘娘起了争执。文兰性子急且直,一生气,便又砸了好几件瓶瓶罐罐。但文兰留意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文兰错了,来请罪。所以,昭妃娘娘借走的便不要她还了,就当是我砸坏东西的赔罪……”
这套说辞下来,文兰自然没有半点责任。说到底,还是昭妃作恶霸占在先。皇帝没法怪她,还按着单子补了她几件类似之物。
昭妃那里听说文兰面圣,知道大事不好兜不住了。
女官匆匆赶来,想要咬定了“文兰公主冲撞无礼,昭妃娘娘晕厥不醒”,哪知太后和皇帝都以“不得空”而拒绝了见她。
皇帝和太后嫌弃昭妃丢人,只恨不得躲远,哪里会真会去断是非,论曲直。
“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没事就别出来了。待病好了,还是多抄经修身养性。还有,既然养病,用度也不用太好了。按嫔位的用度吧。”这是皇帝的原话。
可这话没能贯彻执行。
因为昭妃真病了。而皇帝的话更让她病得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救醒,闻言又厥了过去。
病来如山倒。真的一病不起了。
可惜没人怜悯。
因为文兰闹的那事,当天就传了阖宫皆知。
昭妃母子再次成了笑话,而文兰虽有人对她的粗鲁感到不齿,但有更多人对她据理力争,敢作敢当的爽快性子拍手叫好……
而昭妃在听到文兰依旧蹦跶得欢,连句责罚都没受还得了补偿后,再次翻起了眼皮……
第五九八章 婚后各人()
丫头们都觉得文兰对昭妃的出手很过瘾,可程紫玉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昭妃为何这么穷?
在找了绿乔问过后,她更是确定了昭妃宫里的“寒酸”。
不至于啊。
程紫玉想着,这几日不论多忙,也定要去昭妃宫里亲眼看上一眼。
今日文兰大婚,程紫玉几乎算是文兰在京城唯一能掏心窝子说上几句话的好友,如此大喜,程紫玉自然要给面子的。于是,她窦王妃跋扈不让我见表姐,他自然一口应下了。”
魏虹殷勤地端茶递水。
“所以我就来了,天天来。他们自然不知,我求之不得呢!”
程紫玉明白了。
“贵妃”不愿瞧见王玥,又怕王玥再折腾反噬了自己,自然不愿来。但太后懿旨不能不从,思来想去,正好让刚入了朱常珏门的魏虹来做这事。
正好,她心知王玥与魏虹相看两生厌,便打算让她们狗咬狗,反正她们是一家人,再怎么折腾那祸水也惹不到她,还正好看两人互相折磨,倒是一手好棋。只不过她却是不知魏虹的打算,刚刚好,便宜了魏虹。
“所以,你最近正好躲你表姐这儿调养来了?”
魏虹连连点头。
“我在府里用药不便,倒是在这儿安心。表姐这里地方又大,我便索性跟太后娘娘求了恩典,蹭了一间屋子。”她露出一口大白牙,压低了声音:“我在里边熬药都没人知道。回去的时候还能偷偷去找人把脉。大夫说,我之前用药的余毒拔除还挺快,离怀孕不远了。”
程紫玉眼瞧着魏虹从食盒里端出了一大盅燕窝,亲手盛到了甜白瓷小碗里,端了一碗到程紫玉跟前,自己也端了一碗,一点没客气吃了起来。
“……所以,王玥食补的好东西,都被你吃了?”程紫玉失笑。魏虹这便宜还真就占得不小,难怪养得肤白细腻,面色红润。
“表姐不吃,正好我需要进补,各取所需啊!你也吃吧!这是朱常珏孝敬给贵妃,呸,谨妃的,是最好的金丝燕窝了。不吃白不吃!”
程紫玉端起碗,低低笑。
朱常珏的燕窝?她要的,可不是这个!
“上次那事,他可有怀疑什么?”
“没有!多亏你一直为难我。谁看你我都不是一路的。回去后我又跟着丫头哭了一场,骂个个都欺负我为难我。尤其是你和贵妃,嘿嘿,我明着骂你,又暗着恼贵妃,哭了好久,骂得也凶。我知道,我那些话肯定都传到朱常珏那里了。所以他没为难我,后来还找我为贵妃解释了几句。”
“你们关系如何了?”
“他最近心情不好,谁敢惹他?府里上下都躲着他,最好不过。我正好在吃药,也不用苦恼他端来的避子汤了。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我便求太后个恩典,以照顾表姐为由,赖在这儿一阵,等到我身子调理差不多,又到受孕期再回去……”
“他最近不找你,也不找别人?”
“不找。他每日都宿在了前院,分明也不出门,却也不知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我没事的时候去窦王妃那儿逛了几圈,她也闲的发慌,显然,苏家那事已经吹了。紫玉,不,郡主,最近的事,都得多谢你啊。我以前有些对不住你,但你是好人……”
魏虹心想,看在你帮我几次的份上,或许将来,我对你便手下留情一两分吧。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帮了我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
而程紫玉在想的,则是如何让这个对自己已有极大信任的魏虹发挥最大的用处……
。。妙书屋。
第五九九章 只为解气()
既入了宫,程紫玉便顺道去了昭妃那儿一趟。
名头么——自是探病。
目的么——既去看看昭妃究竟多寒酸,也去看看这位前世的准婆婆有多悲惨,若有需要,她也不介意再给昭妃寻点刺激。
礼物么——她早就备下了。有朱常安最“喜欢”的药材和昭妃最“喜欢”的华丽丽锦盒装了的一份礼。
到了后,她也终于明白了文兰为何能嚣张而来,霸气开腔,潇洒作为,而不用顾忌其他。
只因昭妃这宫里着实冷清,许是禁足久了,又从不得圣宠,先前两边偏殿的才人贵人也都搬走了……没有外人啊,不错。
今生程紫玉与昭妃并未撕破脸,但她的到来显然还是让管事嬷嬷含蓄谨慎地表示,“娘娘病着,不便见客”。
但程紫玉很没眼力地回答:“正是病着,才来探病。过而不入,才是无礼。探而不视,委实难安。”
说罢,她便带着人抬步而入。
嬷嬷挡不住又不敢强硬,毕竟眼前这是红人可自家王爷不在京,实在硬不起来啊。
再次踏足昭妃寝宫,真真是恍若隔世。
其实也不久,就算和前世连接,也就只有一年多。
可她突然想笑。
历历在目的记忆里,这里是何等的富贵华丽,可此刻,这都是什么?
比自己前世初次踏足也差了不下一个档次。
挂的摆的用的,都是宫中最普通份例下发的物件,实用大于精致……这些东西,哪有中高位妃嫔会用?昭妃她还是堂堂王爷之母呢,难不成还是玩简朴吗?
文兰砸了多少东西,砸的是什么东西,她都问过了。文兰没找到值钱的东西砸,而她也看不见那些昭妃视若珍宝的私藏。肯定是不对劲。
管事嬷嬷接了礼,客套了两句。
看在程紫玉带来的那两只华丽锦盒面上,嬷嬷面色好看了不少。
只不过,打开了锦盒后,她那脸再次垮下了。
送什么不好?药材?这里缺药吗?这宫里,看病不要钱,怎会缺药材?按着你的身份,怎么不送人参鹿茸灵芝?
另一只锦盒里嘛……嬷嬷原本还一喜。里边是只单臂长的工艺瓶,一眼瞧去,流光溢彩的。
可一细瞧,是梅瓶。而那瓶身上,偏偏画的是……兰?
是故意的吧?
现下,还有谁不知她们主子最恨兰?她们主子最倒霉?
这是提醒她们主子文兰的跋扈猖狂?还是骂她们主子霉运当头?
嬷嬷火辣辣的眼神扫到程紫玉身上。
程紫玉则一脸淡笑。
“怎么了?嬷嬷可别小看这瓶,这梅瓶前几天刚出窑!是程家京城工坊第一批成品。稀罕着呢。崔老爷出价八百两我都没卖。”
是没卖。因为是残次品啊!新窑嘛,总需要磨合的。怎么也得烧坏个几窑。这釉层有些问题,但只有能行家能看出来。这样的东西,正配昭妃。
程紫玉可打了一手算盘,说到底,她这一趟,是来看看昭妃究竟是不是真穷。若真,那这瓶昭妃肯定是要出手换银子的。别的地方她插手不得,但陶市上,想要盯住这只瓶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这既是一个论证,也能叫昭妃卖瓶过程中再享受一把刺激……
那嬷嬷见程紫玉神色坦然,并无故意捉弄之意,暗道是自己多想了,自然赶紧收起了古怪表情,转而热络了起来。
若是那般,还真是个好东西。头一窑,自然是卖高价的。乖乖!八百两都没卖,不知道能卖多少。
“哎哟,老奴老眼昏花,不识好东西。翠儿,赶紧收起来。这么个贵重东西,可别磕了碰了,先收去库房。”自然要收起来,否则叫娘娘看见了又要急火上头。御医可说了,娘娘心火旺盛,这病要细心将养着,万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再晕上几次,便有些中风的危险。
而嬷嬷没注意到,程紫玉给了柳儿一个眼神,柳儿收到,便帮着那翠儿装起盒来。翠儿正愁这高瓶拿不动,自然谢了又谢……
程紫玉勾了勾唇,所以,这礼还有个用途,就看柳儿的了。
这边倒是没想到,听到她来了,最近晕了醒,醒了晕,昨日才勉强完全清醒的昭妃竟然见了她。
不得不说,文兰的杀伤力很大,程紫玉前世今生,这都是头一回瞧见昭妃憔悴如此,足足似老了十岁,眼角皱纹都多了好几道。
不过,程紫玉更没想到,昭妃一开口,便让她无语了好几分。
昭妃靠在了床头,用今生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和蔼的眼神看她,并招呼她上前,更伸手要来拉她手。
程紫玉再次很没眼力地忽视了她悬了好几下的手。可她,神奇般地忍下了。
“咱们郡主真好看。”
“……”
“要说,咱们皇室的公主都没郡主好看。真不想荆溪那地界那般养人,竟能养育出你这般瑰宝般人物来……”昭妃说的很吃力,但让程紫玉唇角直跳的,还是她的卖力。
“……”
“本宫说的不仅仅是你的相貌,还有你的气度。那可是万中挑一的,咱们大周公主都没得比。”
“……”有意思!程紫玉心里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她之所以没有接话,不是她想知道昭妃要做什么,因为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好事。而是她想看看昭妃还能不能继续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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