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您收回去。”自己姓程,怎能拿了何家的宝贝?好好的,又拿自己与大表嫂比什么?
“你听我说。这是你二表哥的意思。”
“啊?何思敬?”
“昨晚,你二表哥来找我,让我帮他说几句。”
“有话您直说吧!”
“京城我住不惯,这春日里风大,我住了这一阵,总觉得不舒坦。我打算再住半个月便回去了。可你那二表哥夫妻不想走。何家在京中没有像样产业,他们留在京中吃老本吗?我怎么也不答应的。”
程紫玉顿时明白。外祖母面皮薄,从不愿开口求人。
这话还是得自己来说。
“您多虑了。我本也想要邀请他们留下的。您只知道疼爱表哥表嫂,那我呢?我娘和祖父早晚也要回荆溪的,到时候我在京城就一个亲人都没了。您索性让他们留下来吧。程家工坊慢慢做大,需要的人手太多了。二表哥留下还会没事做吗?就当是帮帮我!帮帮程家!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愿意,我是万分欢喜的!”
“你能这么说,外祖母心里高兴。但外祖母只是担心!你二表哥虽有能力,但这人有些飘,你姐……你也知道的,更是一言难尽。我只是担心没了长辈约束,这两人会胡闹。”
程紫玉听懂了。
的确,这两人都是胡闹惯了的。以前在荆溪,长辈多,压制多。将来在京城,老夫人若不在,何家就是他们最大了。
“外祖母与你实话说了。何思敬对你家姑爷言听计从,你家爷若是愿意管制他和监督他,那我便让他留下。若是不能够,我是万万不能让他们夫妻留下的。三岁看大,我是真不放心。”
“您这是什么话。让他们留下吧,我们会好好照顾的,不会让他们出事。”
“不!不是照顾,他们都是成年人,会照顾好自己!是管束!他冲你家那口子一口一个‘大哥’,你当我为何不制止他?就是为了让他跟着你相公好好学。
他们不成熟,需要人带着。你虽比你姐小两岁,可比她却也老练不少。何思敬的意思,是把这镯子给你,以后见镯子如见长辈,他们若有不对,你只管打骂……”
程紫玉哭笑不得之余,也开始觉得何思敬不靠谱了。这辈分称谓本就已错了,还随意打骂?为了留下,他是不是大度地有些丢尊严了?
事实这次红玉的姻缘本就是程紫玉一力促成,不用任何人来说话,程紫玉也会一力负责到底的。
于是,为了安老夫人的心,她便将那镯子收下了。但她表示,待将来那两人定性后,这镯子她还是会还回去的……
见时间差不多,程紫玉便也去迎客了。
今日宾客有不少是位高权重的,连逍遥王等人也会到场。所以李纯早早便去了大门处。
程紫玉得了何氏的指示,想来问问李纯朝中还有谁会来。她不好站去门外,便拉了李纯过来。几句话的功夫,便见正有一贴金镶银的马车到了。
两人从门缝往外瞧,李纯一眯眼,“朱常珏的马车。”
马车停下,只见先有一粉红色身影从马车中下来。
落地不稳,身形一晃,差点便要摔倒。
李纯没认出此人,可程紫玉看出来了。
这不是魏虹吗?
那边魏虹正一晃,倒是被身后的大手一扶,本要栽倒的她一下稳住了。
是朱常珏搀住了她……
程紫玉心下冷哼,袖下之拳都捏了起来。
她倒是没想到朱常珏会来。还来这么早!
他来做什么?
耀武扬威?故意晦气?寻不痛快?
程家被他暗害不少回,他倒是有脸上程家门来!
太子落败,大概,他是借着今日贵人不少,想要叫众人看清形势?这才早早到来?……
“冒失蠢货!”朱常珏蹙眉嫌弃,随后甩开了手。
魏虹却是甜甜一笑,厚着脸皮不知在说什么,走在前边的朱常珏嘴角有微微的抽动,嫌弃依旧,却不见厌恶,倒有几分纵宠之意。
这倒古怪。
更叫人奇怪的,是两人似乎都忘了,后边还有一位。
大皇妃窦氏正从马车往下走。
程紫玉倒是忍不住感叹。
魏虹……几分能耐啊?对着朱常珏那张阴沉脸,她不但不怕还敢嬉皮笑脸?那货心冷无情,竟能到今日还纵容她跟在身边?窦氏的颜面,他们也都不给的吗?窦氏又如何会容忍?
先前程紫玉总觉朱常珏要么是打算利用魏虹做什么,要么便是将她是做了玩物。眼下看来,朱常珏并不厌烦她……
怪事!
“程老爷子好,本王来讨喜酒喝了。”朱常珏表现热情,手一挥,下人便奉上了礼。
程老爷子还没开口,一只硕大的礼盒便已被打开。
今日程府门外热闹非凡,除了宾客,还有不少讨糖的百姓。
众目睽睽下,金光闪闪的礼盒叫人紧盯,里边的东西更让人伸长脖子……
“本王亲自挑的礼,老爷子看看可还喜欢?”
入画趁人不注意退回门后,低声冲李纯和程紫玉到:“是古董。看见鉴章了。是老爷子最好的那口,前朝制陶大师陶全舟的双鱼戏水樽。”
她跟了程紫玉多年,眼力很好,不会认错。
李纯眸色一凛,赶紧迎了出去。朱常珏与程家并无交情,送这么厚的礼是几个意思?而且他连老爷子的喜好也打听了,这又是要做什么?
李纯不得不防止有诈。可别稀里糊涂收下贵礼,晚些时候惹出是非来。
朱常珏怎么也没想到李纯就在门后,眉间闪过微微的不自在,却又转瞬即逝。
“珏王突至,真是蓬荜生辉!”李纯笑着抱拳。
“哟,新郎官今日是主角,怎么还出来迎客了。”
“这不是怕有珏王这样的贵宾到场会招呼不周吗?珏王能到,已是莫大荣幸。这礼,是万万不可收的。”
“将军这话不对。这礼是本王赠予老爷子的,你这乘龙快婿,可不好越俎代庖了。”他笑着看了眼程翾。
这又是做什么?挑拨?他是斗败了太子,闲得慌吗?
李纯与老爷子相视一笑,两人之间的默契,哪里像是一般祖父与孙女婿的交情。不少人看在眼里,倒是惊讶。
程翾不是笨蛋,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而李纯的立场更不容与这些皇子有牵扯,赶紧抱手表示孙女婿所言极是。他和孙女婿从来都是一条心,一个意思,整个程家都是孙女婿的,哪来的越俎代庖说……
随后程翾咳了几声,借着由头退了下去。
朱常珏还要坚持。
李纯慢慢收起了一半笑。
“这么说吧,珏王这礼不太好。我这祖父本就是名动四海的一代制陶大师,您这会儿拿了前朝大师的作品来赠予,这是几个意思?是想说我祖父技不如人需要学习?还是觉得我祖父成就不够需要努力?我这祖父身体健康,子孙满堂,可听闻这位前朝大师当年命运多舛,子孙不旺。珏王拿这个做礼,不合适!所以我做主,就不收了。”
李纯抱胸低低笑。
“换句话说,您若过生辰,收到一幅前朝倒霉王爷的墨宝做礼,您是高兴收下,还是直接退回?
还请珏王理解。”
李纯可不惧得罪朱常珏。反正他往常就这个性子。
在还没摸清朱常珏意图前,他巴不得对方转身离开。
程府是他要守的地盘,他宁可当众冷淡相对,也不愿将这个薄弱暴露在朱常珏的眼下。
那边朱常珏干巴巴笑了两声。
这个歪理,说的似模似样。就是这比喻不太好,叫人窝火……
“那么,倒是本王无礼了。”朱常珏示意身后,那一整套礼都被收回。“本王回去后定当亲自选两份厚礼,一份给程老爷子亲手奉上,另一份则赠予将军赔礼。”
“珏王真是客气,倒是不用……”
“这是礼数,不好拒绝。”朱常珏上前,“敢问将军,本王可能否进府讨酒喝了?”
……
第五五三章 如此泼妇()
程府门外,宾客和看热闹的不少。
朱常珏带了礼上门恭贺并讨酒喝,李纯没法拒绝。
上门即是客,他再不愿,也只能迎着朱常珏进门。
但他只怕朱常珏使幺蛾子,思忖一二后,还是决定亲自将人往里带……
而程紫玉不想和朱常珏打招呼,闪身进了门房,又叮嘱了入画亲自去盯住窦氏和魏虹。
程府不比将军府宽敞,前院摆不了几桌,所以席面全都安排在了后园子。
程紫玉刚要往后园去,倒是被身后人叫住了。
朱常哲来了。
程紫玉心下疑惑,他怎么也这么早?
他轻车简装,全然低调。
相比锦衣华服,行事张狂的朱常珏,他就是一平凡公子打扮。
程紫玉暗叹他的细心。
不仅仅是他故意不去喧宾夺主,强抢主人家的风头,更因他与朱常珏的反差越大,他便越能引人注目。太子一倒,许多原本的太子党与观望之流必定会重新考量众皇子。
显然,他选了一条与朱常珏全然不同的路。
他越是这般朴素低调,越能收获那些清流的赏识。尤其在这个时候,他越是礼贤下士,彬彬有礼,平易近人,其实越是对他有利。
这两个皇子,一个打算以实力来引诱,另一个选择用个人能力来吸引。在这招纳方面,倒是各有主张……
而让程紫玉微微一蹙眉的,是朱常哲一开口,唤的便是“程紫玉”三个字。
如南巡时一样。
不是程小姐,不是将军夫人,不是郡主,甚至是四娘之类……这直呼其名,有些怪异。听着还莫名有些亲昵。
话一出口后,他才觉不妥。
他面上努力镇定,心里却只想抽自己两下,他最近没怎么想起她,但好像也还没忘了她。
只因刚一进大门,他便瞧见了一道正往角落小路边月亮门钻的红影。他心头一跳,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侧颜。
一丝欣喜刚往上爬,却见人将要消失月亮门,他一着急,下意识便开口唤了……倒是冲动了。
程紫玉略尴尬。
上次洪泽之后,他二人几乎便没在私下场合碰面说话。
两人见过礼,朱常哲只能淡淡笑。
“我去席面,是往这儿走吧?”
程紫玉知他是假意解尬,便斥了迎客的丫鬟几句。
两人本就顺路,她又是被叫住的主人家,若置贵宾于不顾,反倒显得偷摸了。
程紫玉也只能大方走来,亲自将朱常哲往里院引。
“你气色不错。”
气氛一微妙,朱常哲便再想解尬。可再一开口后,他又悔了。他这都是说的什么?
他一向自诩淡定从容,可刚这短短几息功夫却接连后悔两次,这让他有些郁闷。
气色不错?
她又不是大病初愈,他好好说这么一句做什么?
她是女子,怎能开口便对她评头论足?她是新娘,大喜临门,自然气色上佳。她已为人妇,与自己毫无瓜葛,气色如何,怎么轮到他来评断?
她敷衍一笑带过,却晃了他的眼。
他幽幽想叹。
心仪的花朵在枝头时他未能及时采撷,此刻在他人的护养下再娇艳,他也只能远观而不可垂涎。
眼前的她,和自家后园子里那朵满肚子算计却还没能力的喇叭花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后悔和懊恼的滋味实在不好过。
不过……
朱常哲眼神一定,好在他已经想通了。求而不得的程紫玉存在眼前对他是好事,至少可以时时提醒他,去奋力争取才能得到想要……
至少是个让他全力冲刺那个位置的激励。
若不然,江山美人,他便一无所获了……
“程府地方小,今日席面都设在了后园子,哲王莫要见笑。”程紫玉淡笑开口,她的坦然倒是叫气氛轻松不少。
“地方虽不大,但看得出,设计还是不错的。程家人不多,够住就好了。办席面,最重要的热闹和高兴,其他的都不打紧。”
“我也是这么觉得。”
“我以后……也可以和在荆溪时一样,有空来找老爷子喝茶的吧?”
前一阵,由于需要改良陶制指向物的缘故,朱常哲没少往山上跑。但他此刻这么一开口,又生出了怪异来,程紫玉下意识步子一滞。
朱常哲见状赶紧补充:
“沿海海盗少了许多,可做的买卖不少。我很快就要南下,届时想顺便找些沿海营生做。你知道的,陶瓷是海外贸易中最重要的一块,也在我的考虑之中……”
程紫玉点头。
倒是,前世今生的变化翻天覆地。
沿海海盗一灭,倒是便宜了朱常哲。
康安伯在闽浙沿海相当于黑白通吃,朱常哲近水楼台,他若要做买卖,还不得富得流油?
什么买卖有这钱来得快且干净?有这财力支持,他的崛起速度也将是飞速的吧?
“倒是不巧,祖父明日开始便去京郊庄上了。您若有要商量的买卖,恐怕要跑远些去。或者您南下后,直接与我三叔商量一二也是可以的。您放心,只要是您要的货,价钱上咱们可以另谈。”
程紫玉心头算盘已经迅速打起来了。
海外贸易中量最大且利润最高的无非三种:茶叶,丝绸和陶瓷。
茶叶品种太多太杂,保鲜期短,朱常哲未必会涉足。且大周本国追求高端好茶,能往外走量的都是中下品茶,利润空间未必能对朱常哲形成诱惑。相比下,丝绸和陶瓷买卖显然更简单。
丝绸的利润倒是高,但出产量最大的便是蜀地。要么得千里迢迢运输,要么还需中间商。对于朱常哲这样急需积聚实力之人来说,显然陶瓷更方便且划算,
他直接从程家拿货,第一手货源,省略留了大量陶商利润和运输费用。既简单可行,也便于他迅速将利润空间抬上去……
再有他在沿海的实力,只要不出意外,用不着几年的时间,他在沿海对外贸易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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