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突然的大转变,看来是新娘子的功劳了。
乐安郡主不客气地收下红包。
随后便是第三惊。
这红包,有点厚啊。
她打开瞧了眼,却发现有六百六十六两。
“太多了。”取个兆头的事,哪用这么多。李纯负担不小,乐安不愿收了。
“这不是有求于郡主吗?但求您多费些心。这红包,您请只管收下。”李纯抬下巴示意乐安瞧向正提着账本的于公公。
乐安笑。明白了,皇帝的银子。
“既不是你的俸银,姐姐心安,便收下了。”乐安被他迎着往里边走,笑到:“看来我给新娘子的红包也得重新包过了。”
随后,乐安郡主生出了第四惊。
她是头一回瞧见人家前院里设了女眷的书房。
“我安排的。”李纯平静的表情下,有微笑洋溢。
乐安郡主低低笑,知道他是想要媳妇离他近些。
李纯请她进了书房。
“郡主帮我瞧瞧还差什么,我今日都安排好,明日才能给她惊喜。”
乐安走了一大圈……
又一大圈……
一水的紫檀木家具,连机子上的描金托盘都是配套的同花纹。整套定制,自然不会有缺漏。
然后,是紫檀木牙雕刻丝琉璃屏风;玉兰鹦鹉鎏金立屏;还有白玉镂空插屏……乐安想起来了,是前年皇上做寿时谁家送的。
她这才发现,好几样眼熟的,似乎都是来自皇帝那里。
所以这圣宠成了乐安第五惊。
她知道皇上宠李纯,却不知他们君臣关系好到如此地步,皇帝还给他开了私库……
屋中的小饰物也都是成套的,迎枕坐垫皆为一溜儿的紫色系。
小物件同样不凡。
整套的芙蓉紫玉杯,嵌白玉的灵芝蟠花烛台,再是花觚花瓶看了一大圈,乐安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李纯,惊叹啊!紫檀,紫玉,白玉,玉兰……我才发现,这屋子里所有物件都带上了‘紫’和‘玉’啊!”物件本身靠不上的,便在颜色上凑。处处强调了这屋子的主人。
乐安几乎不敢相信,程紫玉能让这家伙上心到这个地步。
南巡回来后,她爹曾说李纯动心了,她还不太相信,这会儿不但信了,还惊了。第六惊。
第七惊来自这书房配置的一妆台。
谁会这么干?谁会?
这是前院,前院!
他在前院造个练武场才实在。可他弄了个梳妆台!
“……”乐安觉得,李纯有几分魔障了。
更夸张的是,他从镶金嵌玉,雕工不凡的梳妆盒到梳篦铜镜都备下了。
“李纯,若不是你大喜,我一定要狠狠骂你。”
“怎么?哪里不妥?”
“……”乐安哼了一声。“我发现你讨人嫌!什么都备下了,还让我来瞧遗漏。被你这么一刺激,我都有些心头发酸了。”都是真话。“你该不是在故意显摆吧?可是姐姐往日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这是在跟姐姐挑刺?”
李纯哈哈笑了起来。
那么,他放心了……
当年李纯入主这将军府时,圣上曾给办过宴。所以乐安是知道这将军府原本模样的。这会儿踏进后院,她又是一惊。
几个月的功夫,焕然一新如踏错了地方,想也知道这主人费了多少心思。
作为新婚之地,乐安觉得一切都好。
用她挑剔的眼光来看都很满意,想来程紫玉那里更不会觉得哪里不妥。
走哪儿都是喜气洋洋,又簇新一片,从布局到布置都为上佳。
有了前几惊,乐安对李纯的心意渐渐见怪不怪,直到……
“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来过将军府?”
“没。不合规矩。”
“规矩?”乐安嘶了一下。整个的府邸都不合规矩好吗?“你真能玩笑。”
“好吧,我是希望她自己发现这里的好。所以没带她来过。”
“这里最好的就是你了。”乐安瞧了眼李纯的捯饬,边笑边走去了前边。
“真的?”
“毋庸置疑!”
李纯一阵傻笑。
新房很好,从布置到摆设都是费了心思的。
比前院那书房还要好了许多。
这是太后的人来布置的,乐安知道。
只是……
“这是……采买不足吗?要不要从我府上先给你调些人来?”新人的院落里,竟然没有大丫鬟。实际上,整个将军府,可用的人手明显不足。
“明日酒宴宫里会来人帮忙,后院程府已经调教了不少人,今晚就会过来。府里的大丫鬟不是没有,是等着她来挑选。她是女主人,得要她喜欢才行。”
李纯笑。
“至于我和她的住处,全用她的人。她用惯了就行。我不用。”她的人伺候她,她伺候他。他就是这么想的。
乐安盯了李纯好几眼,才强行让自己回神。
宠——竟成了今日这人给她的最大印象。
惊讶渐渐变成了嫌弃……
嫁妆到之前,他还絮絮叨叨让她尽可能多讲好话,求她多给些祝福,请她这个那个……
“果然,这大红包不好收啊!”
这男人,突然性情大变,爽快成婆妈,这是真上心了!
见李纯这般珍视,乐安心里反而对他越加怜悯。
这么些年,他的情绪感情都没处发泄,喜怒哀乐积攒着,要么就是渐渐冷却成冰,要么……便如此刻,他找到了想要表达之处,终于可以将积蓄了多年的感情都涌现出来,在一个人一个地方实现……
程紫玉,才是真正好运的!
乐安尤其珍重和仔细地为新房扫床、填枕、套被、铺垫鸳鸯枕,龙凤被……
花生、桂圆、莲子、栗子、枣、白果等被她在床上撒得满满。
“撒个枣,领个小,撒个栗,领个妮,一把栗子一把枣,大的领着小的跑;一把花生一把钱,大的领小的玩。”
“一铺金银满地,二铺子女双全,三铺平安康泰,四铺龙凤呈祥,五铺五福并跟,六铺如意吉祥,七铺万事如意,八铺家业兴旺,九铺平安昌盛,十铺地久天长。”
“……”
撒帐之时,乐安更是几乎穷尽了一肚子墨水,将腹中所有能用的祝福都搜罗了一遍,只说得口干舌燥……
李纯满意,她也算是尽了责。
铺完床,还得滚床。
这个任务被交给了乐安的小儿子。
那肉乎乎的小家伙刚过三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小家伙见床上都是吃的,迫不及待滚上床,只乐得哈哈笑。李纯忍不住上前逗弄孩子,跟着一起笑。
“喜欢我儿吗?”乐安一挑眼,生出了打趣心。
“嗯,喜欢。”
“压床的有了吗?”
“什么?”
“大婚的洞房得要男孩子压床,可有人选了?我儿如何?明日他来给你们压床吧。”
“怎么个压法?”李纯似听过这个说法,可怎么没人跟他提起过?
“就是明日洞房,睡在你们床上,与你们一道过夜啊!”
“过夜?在我的床上?洞房花烛夜?”
“对啊,过夜,和你们一起睡,陪着你们洞房。”乐安强压住笑。看李纯嘴角直抽抽那模样就知这事没人提过。一般人谁敢提?……
果然。
“不成!”那口肉等了半年了。眼看到口了,这还不让他好好吃,他不得憋屈死?
“你放心,我儿人小,你们床这么大,他就挤一个角落就成。”
“拒绝!”
“你放心,我儿晚上睡得死,就是打雷下雨他也听不见。我瞧着你们床也结实,不会吵醒他的。”
“不要!”
“这是老规矩了。有些人家压五六日呢,你不如也压上一晚?”
“为啥要压?”李纯哭笑不得。
“生儿子啊!早生贵子之意。”
“姐姐,好姐姐,来,来。”李纯亲手倒了茶,殷勤献来。“这规矩你帮我想想办法,看可能跳过了?我保证,这不压床,我也一定早生贵子。”
说着,诚恳又诚心的他又拿了封红包塞到了乐安手中……
那边乐安一愣,憋不住,终于笑得直不起腰。
“呆子!呆子!”
她将红包塞进了荷包。“姐姐告诉你,既然今日带我儿来滚床,便是为了跳过明日压床的步骤。既然咱们今日滚了床,明日自然就不用压床了。你的聪明劲儿去哪儿了?姐姐与你玩笑呢!你放心,明日姐姐守在外边,谁家小孩都不让进你屋。”
生平第一次,乐安瞧着李纯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窘的。一时间,她倒又不忍心了。
“你这心意老天看在眼里,你放心,一定可以早日开枝散叶!一定儿孙满堂!一定福气满满!还有,我明日一定将新娘子照顾得妥妥帖帖,装扮得漂漂亮亮,保证一切都顺顺利利。你且放心吧!”
乐安回去时,郑重给李纯送了个祝福。
“今日这一趟,哪怕没有红包,我也是极乐意的。我都瞧在眼里,我知道,将来你与她一定会美满幸福。她对你有多少情意我不知,但你这般细致周到,纵是铁石心肠也得被你捂得火热。苦尽甘来是你该得的。老天会补上你过去二十来年的所有遗憾。
你们这日子啊,都让我羡慕了。所以你放心,以后的你们一定会过的比我更好。我便祝福你们:你二人这辈子全福全贵。将来,你夫人能成为整个京城顶顶美满,京城人家个个想要求着请着上门给他们大婚铺床的全福夫人!”
李纯再次深深一鞠躬。
这个祝福实在。
……
第五三零章 待放娇花()
三月初二,实在不忍李纯婚前一人枯过。心疼,怜惜和愧疚发作,皇帝为李纯办了一场晚宴。
受邀的,均是明日参加婚礼的贵宾,其中尤以年轻公子为主体。另还请了几个说话直接又豪爽的武将来活跃气氛。
李纯的坐席被安排在了皇帝下手。
皇帝一连与他碰了好几杯,一肚子话想说却又每每欲言又止。
“朕喝完这杯还有些公务。这宴上有几个是你往日说得上话的,你们多喝几杯。好好乐呵一番。说话喝酒或是玩乐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用有拘束。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招呼和吩咐下去吧。朕去御书房。你这边散了后,你去找朕一趟。”
李纯应了一声。
皇帝临走,还抬手向李纯示意了献舞的一众舞姬,轻声到:
“若有看得上眼,有兴趣今晚想要练兵的,你去与外边赵公公打个招呼,直接将人带走便是。”
练兵?
李纯刚反应过来,皇帝已拍了拍他肩,不等他回绝直接离开了……
皇帝一走,气氛顿时活络。
大门一关,更是肆无忌惮。
酒过三巡,一个个话多了不少。
一群家伙,不知是因着为李纯大婚兴奋的缘故,还是美酒佳人的催化,话题渐渐开始跑偏。
先从明日李纯大婚种种开始说到了闹洞房之事,随即又聊到了洞房花烛事,接着渐渐开始说到了女人们,床笫,战绩……
李纯很快便觉出来了,这场宴中的某些人应该是得了皇帝的授意。难怪了,这堆人里还混进了几个纨绔,这是变着法子给自己指点呢。
原来不仅仅是场宴,还是一场隐晦的课程。
看他们一个个都借着酒劲无私教导,传授各自英勇善战的技艺和经验,李纯还是努力吸收了各位前辈的真知灼见。
毕竟,技多不压身,是吧?……
喝了几轮,酒多的众人开始夸大其词,胡吹神侃。
李纯却越发清醒了。
兴奋的。
他一直在倒数,再有几个时辰,便有人陪他一起走前路,他再不孤单了。他也终于有家人,有要守护的人和物了。
当然,惦记了太久的肉终于可以开动了,想想都激动。
前路有了目标,人生有了奔头,他一颗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起身先退了。
他去了御书房。
到的时候,皇帝正摩挲着他精心养护的那盆竹叶兰。御书房只皇帝一人,连于公公也被他遣了出去。
李纯微微敛下了眸光。
这盆竹叶兰,是早年皇帝和母亲一起养的。人生都几遭变故,何况是花?二十多年下来,这花自然不是最早的那几株,但却都是皇帝亲手从那几株侧芽和顶芽上分枝下来,繁衍存活至今的……
他甚至每日都会亲手给这几株花擦灰浇水。
很多时候,李纯看他的珍惜模样,都觉他是个用情至深的。可每每看他冷酷对待身边人时,又觉得那都是错觉……
“精心养护的心爱之物,终于要开枝散叶,开花结果,这是养护人最大的欣慰了。将来下去见她时,也不至于无地自容。”他幽幽开口,言语里流露喜悦。
皇帝转身,面对李纯。
“恭喜你了。朕很欣慰。你的婚事朕挂念了多年,终于可以放心了。你知道的,朕希望你开心。朕是真的心疼你,喜欢你,你是朕最疼爱的……”
皇帝声音微颤,李纯却忍不住打断。
“多谢皇上。”
皇帝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却又瞬间平复。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找您喝几杯。”
“嗯。”
“人生,就那么几桩重要的事。你我的确应该单独喝几杯。”
两人面对面坐下。
李纯满杯。
“谢您。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无需言谢。”
皇帝一口闷了。“是朕……不,是我,我要谢你。谢你给我机会弥补。我且问你,你高兴吗?”
“高兴。”
“那就好。我欠了你娘太多。年轻的时候,我向她承诺过,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可我没做到。我承诺要和她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也没做到。后来,我连她的人都没能守住。你娘,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对你,我一样愧疚。我可以养你,守你,护你,帮你,却没法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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