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与我一道入宫?”文兰知道,当然不会。
“姐姐,你我一个入宫和两人入宫又有多少不同?总要各在其位,才能发挥各自作用才是。”
面对文兰冷嗤,文庆面不改色给朝鲜王倒着茶。“我且问王上一个大不敬的问题。求王上恕罪。”
“都是私话,你但说无妨。”朝鲜王点头。文兰暗自横了她爹一眼。不是他耳根子软,而是文庆已打动了他。果然事事都是当局者迷。
“您可会放任王子们为了王位互斗?”
朝鲜王默。不是会不会,而是他不敢。
文庆并不需要朝鲜王回答,她只是在说服。
“可大周皇上就这么做了。而且坐那儿看得津津有味。说穿了,是因为大周皇帝把军权和近卫都牢牢攥在了手里。皇子们斗得天昏地暗又如何?只要他手里抓着鞭子,他也只当看猴戏了。文庆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觉得,皇子们不重要,真正的权利才是咱们要牟取的。”
“说下去。”朝鲜王的兴致已完全被调动起了。
“而大周真正的权利在哪里?最主要和最重要的,自然是在皇上那里。所以,皇上由最厉害的姐姐来摆平。那么剩下的呢?
文庆做过了功课。大周皇帝最信任的人有三。第一,是李纯。第二,于公公。第三,是白恒。于公公是內侍,排除。白恒常年在外,打仗还行,可势力没法渗透到朝中,且最近还收了四皇子那个徒弟,也要排除。”
“哈,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嫁给李纯?依附上他手里的权?这就是你的任务?”
文兰的嗤笑渐深。
这丫头是聪明,可是不是聪明过头了?是做了功课,可这功课究竟做彻底了没有?或者是她自视甚高,却不知她已成了那想吃天鹅的癞蛤蟆?
“没错。”
文庆很坦诚。
“李将军手里有军权还掌了圣上的亲卫。他在京卫还有职务。前阵海盗那里又立了功。据我所知,所有的皇子都得巴结他。所有贵人都尊重他。他在京里说话有分量,口碑还好。各路军中也都很佩服他。
这样的人,代表的就是权力。不管皇帝变不变,只要笼络住这个人,那咱们属国的利益一定不会少。
今日那事便可见一斑,于公公说话不好用,七皇子说话没力度,可从李纯带着卫兵一出现,那些先前议论聒噪的贵人们也一下变得恭谨起来,就连王上也要礼让他几分。
他呢?既不忌惮王上,且当众连七皇子也敢教训,说话开口,代表的就是皇上。相形下,于公公却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这是什么?就是底气!”
文兰瞥了眼面色微红,双眸放光的文庆,啧,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明明是动了春心,看中了李纯的权,却偏要做出这大义凛然的模样,编了这么一大出。真真倒胃口!
文庆打量着均在低头思忖的朝鲜王和文兰,暗自得意。
“所以,姐姐拿下皇上,我去拿下李纯,如此,你我姐妹合力,里应外合,拿下的便是整个大周朝的核心权利。只要你我二人精诚合作,别说是保障咱们朝鲜的利益,说不定,咱们还能开创朝鲜的将来,帮助朝鲜驱外族,扩国土,开边市,创繁荣,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
第五一一章 你我打赌()
好一番慷慨激昂言辞。
文兰都想拍手叫好了。
朝鲜王的袖下拳都紧紧捏了起来。不动心就有鬼了!
文兰不得不承认,文庆不简单。短时间内能有如此煽动性的谋划出来,若不是自己主意早定,只怕也得要被她带过去。
只不过,让自己去嫁给一个老男人,进入政治漩涡里征战,而她却委屈求全,为了给自己打下手,所以便下嫁成将军夫人?
好个明大义的小贱人!这是当自己傻子吗?自己在大周这么长时间连续做了太多被打散的美梦,早就彻底清醒。还会上了她的当?
文兰很清楚,自己即便成了贵妃,皇贵妃,即便没有皇后,即便如她描述诞下皇子,也不可能掌得后宫权利。真要掌了权,只怕死期也到了……那么,若是信了她的鬼,自己这辈子将彻底完蛋,彻底坠入无底深渊!
可相反她呢?背靠李纯,天塌下来与她无关,冲锋陷阵是自己,要报效母国也是自己,可脚踩自己,享受前程的是她?
凭什么?
做梦呢?
这样的谎,也就只能骗骗父王!
自己今日手上的优势,都是自己的血泪换来的。她想得美!以为自己会给她做嫁衣裳?
文兰火气随着思虑慢慢上来。
那边文庆正笑意盈盈将一杯斟满的茶水递了过来。
文兰伸手去接茶,心下生了歹意。这贱人,该醒醒了。是该将这整碗茶冲她的厚脸皮泼过去呢?还是连茶碗砸过去?
不过这一犹豫,文兰却清楚瞧见了文庆眼里的精光和期盼。准确说,是兴奋。这种眼神,文兰恰恰很熟悉,最近这段时间,每次上当时,对手都常常流露……
所以,肯定哪里不对!
文兰迅速调整着深吸一口,放轻了手力,将茶碗挪到唇边啜了起来。果然,文庆那里面色有一瞬的僵硬。
文兰一下就明白了。
是了,是了。
文庆编织的这个美梦,分明就是给父王准备的。她所有煽动的目标都是父王。她从没想过要说服自己。所以她围绕的都是她谋算成功后朝鲜的将来会如何如何。她要的就是要打动父王,同意她的谋算。
至于自己这边,她巴不得可以激怒自己呢!……
文兰一错牙,这真真小贱人无疑了!
这个文庆,她很清楚在父王心里,比自己重要的只有一样,那便是母国。也只有触发了母国利益,自己才能被父王往后排。父王才能极力促成这个主意,成全她的“下嫁”。
先前自己将成弃子时,才有了她的横空出世。此刻若不想法子除了自己,她要么将回去朝鲜,要么便将被安排去某些可有可无的位置。不管哪种,显然都不是她要的。
所以,她必须用手段“除了”自己。于是她想到了这种“捧杀”。
好主意啊!
自己应了,就成了宫妃。不但很难控制得了她,还将陷于各种后宫厮杀中。
自己不应,更是如了她的意。
文兰不由一凛。
她那番言辞说的那么慷慨激昂,发人奋进,可若刚刚自己这一茶碗砸到文庆头上,在父王看来,可不是刁蛮娇纵?可不是恼羞成怒,将个人利益放在家国之前?
她是料定了自己这个暴脾气一定不会顺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暴跳如雷,一定会起争执……
在父王已经动心的状况下,自己的表现引发的结果自是可大可小。父王是自己最大仰仗,自己在大周京中能娇纵横行,说到底还是因为父王的宠爱。可若父女之情被挑拨……
再加上自己那一砸,万一弄不好,她再玩个好歹……
自己岂不是还要欠下她一个人情?到时候与父王伤了感情不说,还反惹了一身骚,后果便是雪上加霜,再不愿也只有从?
亏得没动手啊!
文兰一口干了那杯茶,将茶碗塞回了她的手,慢慢摆笑。
“姐姐只有一个问题,李纯是好,是稳,还保险,可众人皆知李纯将大婚,咱们这个时候出手,会不会不妥?圣上能答应?妹妹的信心和底气源自何处?还有,锦溪郡主是太后心尖上的人,咱们这么做就得罪了她,妹妹可有应对?”
文庆面上再次恢复了笑意。
“姐姐这些顾虑没有道理。圣上此刻急着平息事端,咱们去索要利益他还敢不给?一个臣子的婚事罢了。咱们又不是看上的别人,是他的心腹,他该放心和高兴才是。
而且那个程紫玉是商女,又不是什么真郡主,咱们还是真公主呢!她笑掉大牙,捐些银子惺惺作态就能上位?那咱们也捐就是了。怕她做什么?她那样的,原本就高嫁了。我就不信,皇上没有心疼可惜了李纯的想法。”
文庆冷嗤。
“至于太后,她一个后宫妇人,还管得着前朝之事?咱们此刻是代表的属国,他们要是不给个满意交代,那寒了的可不止咱们朝鲜的心,还有周边其他属国和外族之心。大周皇帝高瞻远瞩,一定会应。”
文兰看着这个所谓的妹妹,有些后背发凉。
乖乖,还是小看了她。她不但深思熟虑,还野心不小。也多亏自己提早对朱常淇算计了一番,扳回了局势,否则,按着她这手段,一旦让她蹦跶上来,自己哪里是她对手?
文庆见文兰不言不语,眼角一挑。
“我知姐姐的顾忌。姐姐与那程紫玉交情匪浅,所以忍不住为她考虑。但区区友情在家国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再说了,既然她与姐姐交好,就更该成全姐姐,理解姐姐,接纳咱们的打算,这才是作为知心好友当做的,是不是?”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自己?理解自己?所以,自己若不做,就是将“区区友情”也放在了家国大情之前?她挑拨完自己和父王感情,还要来逼迫自己里外不是人?
文兰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此刻,她简直想一口唾沫吐出去。
这贱人,心真黑。所以,行背叛,拉仇恨,背黑锅,然后承受报复的都是自己?啧啧,煞费苦心了!偏偏自己还不能,又不敢爆发,她怎就那么坏?
文庆还在吧啦吧啦个不停。
“姐姐你不是还给程紫玉拉了咱们朝鲜好几张订单?那个程紫玉既然接下了,就该知道咱们的好。否则……她若敢撕破脸皮,不识抬举,咱们就拿订单拿捏她,要她赔偿……这些订单可涉及了两国之间,可大可小,她是个商户,她担得起?与咱们耗上,她程家也就完蛋了。”
文兰点着头。
“很好,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最关键的人,那个李纯?”
“他?”文庆面上闪过羞涩。“程紫玉不过尔尔,身份地位都不如我,只要皇上应了,我相信他也不会拒绝。”
“你倒是有信心,可我听闻,李纯与程紫玉感情很好。”
“这事……妹妹自有计较。总有办法会收服他的心的。姐姐,他日我赢得李纯心后,咱们一个前朝,一个后宫,就是真正大权在握了!”
“所以,你是想要李纯正妻之位?”
“是。”
“可圣旨已下,不可能……”
“那我就求个平妻。”文庆立马打断。
“别怪我泼冷水,若得不到平妻呢?”
“不可能!”文庆倒是有信心,“我会努力的。而且,现下的状况,我相信,皇帝一定会答应。当然,若努力无果,我也认命,只要为咱们母国好,纵是妾,我也愿意做……”
文兰的笑渐渐深了。
这丫头,显然还不知,关节在李纯而不是皇上吧?
“文兰姐姐,您一直这么三推四阻,该不是不愿意吧?我知道,让您入宫面对个老男人是委屈了你。可你别怕,只要我们姐妹同心……”
“怎么会?”
难为她费那么多口舌,文兰自然不会由着她一个人唱完戏。
“文庆妹妹谋算不错。和妹妹一样,只要能为家国做事,牺牲自己算得了什么?别说皇上身强体健,就是病入膏肓,只要对咱们有益,文兰都在所不惜。父王,您放心,就算拼了这破身子,文兰也一定会最大程度实现价值,不会辜负了母国和父王的培养。”
文兰“大义”,一激动,又咳了起来。
一顿猛咳,只呛得双面绯红,恨不得连肺都要咳出来。
朝鲜王的心理瞬间又被古怪扭转。
刚刚因着前程的心动在这一刻全都转化成了对爱女的心疼。
他一把夺过文庆手中水壶,忙着端茶递水,又捋了捋女儿的发。见女儿原本圆圆的下巴已是尖尖,原本骄傲欢快的性子也懂事沉稳,而这一切转变,都是源自这几个月的磨难。
女儿若是入宫,未必能顺坦啊。
他有些不舍了:
“不是非要如此,也不急在一时。别急着下决定,这是大事,一旦踏出去就不容反悔。兰儿,你这身子……为父也担心。”
见朝鲜王面上红晕正以可见之速退下,文庆有些着急了。
“王上,机会正当好。咱们越早去求赔偿,越能有大收益。”
“这个主意有利有弊,容本王再思量一番。”
正好宫女端来了药,朝鲜王体恤女儿辛苦,便起身了。
“兰儿也再想想,明早咱们再做决断。父王相信,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文兰点了点头,端着药碗蹙眉,一脸痛苦喝了起来。
朝鲜王轻轻一叹,叮嘱了文兰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文庆二话没说也跟了出去。
绿乔张望了一阵。
“主子,文庆去找王上私聊了。”
“随她去。”
“主子您真的……要由着她撺掇王上?您真要入宫?”
文兰笑而不语,怎么可能。
且让那文庆蹦跶吧。
想嫁李纯,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
文庆巴望自己反弹,自然不能让其如愿。索性就顺水推舟,既让父王怜惜,也能干干净净借个手,开开心心看个戏。
程紫玉最近很闲啊,工坊没造好,天天见她游手好闲谈情说爱,也该给她找点事做做。男人被算计,看她出不出手!
于是早早熄灯后,文兰便乔装出来了一趟。
到底在朝鲜驿馆里混了几个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出趟门,毫无难度……
“如何?”文兰笑着讲完了以上那一出。
“这下你都明白了吧?就是因为文庆这个谋划,我今晚才不得不跑这一趟。为了我,也为了你的李纯。
我父王虽不会逼迫我入宫,但为避免被文庆挑拨离间,坏了我与父王的情分,我必须赶紧找到归宿。朱常哲是眼下我最好的选择了。若今晚先跟他通个气,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于你,紫玉,你赶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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