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门是活动的,可以推开。
再往里走,是一大片梅林。
“我带你见见我娘。”李纯紧紧拉了程紫玉。
果然……
梅林深处,有一座修葺的很好的坟。周遭环境很好,没一点杂草。坟前供果新鲜,显然每日有人打理。
碑上有名字,写着李氏容婉之墓。
仅此六字,其他一无所有。
就连立碑人和立碑年份都没有。
原来,李纯是跟着她娘姓的。他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何那般神秘?……
李纯从老叟那里接过香点上,跪地,磕头。
“娘,我带妻子来看您了。”
程紫玉也跟着上香并跪地磕了头。李纯感激看她一眼。
“娘,她叫程紫玉,是我心里之人,珍视之人,是我想要过一辈子的人。您放心,我身体健康,又心有所系,过的很好。以后也会过的更好。你心心念念的愿望都实现了。”
程紫玉见他眼眶有些红,忍不住跟到“娘,以后李纯有我照顾,我会竭力让他这辈子都喜乐安康,您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
那老叟也激动了。在一边跟着擦眼泪,让夫人泉下安心。说少爷英武健硕,少夫人漂亮能干,天造地设,一定福气美满,子孙绵延云云。
李纯大概是有一阵没来了,要说的话也不少。他跪地在那将成婚的日子告知,又将近来状况,程紫玉的事讲了一遍。
程紫玉站了一会儿后,在一个老婆子的指引下,去到了前边屋中喝茶去了。
这庄子不小,人却不多,伺候的都是年纪不小的老人。
所有人看见她都是一脸真诚的笑,似乎等她已经等了多年。几个老婆子更是一口一个少奶奶地唤着,并笑着将庄上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招呼她……
坐了一会儿,李纯就过来了,手里还抱了一个箱子。
“我娘留下的,都传给你了。”
李纯递过来的是一只足五层的紫檀木妆奁箱子。
这箱子被保存地很好,一点看不出是旧物。
箱体的雕工繁复,一层层镂空的花朵祥云装饰都精美至极,这箱子应该就非凡品,它的主人应该身份不低。
打开箱子里边更是一层层分门别类摆的仔细。他娘一定是个重条理之人。
里边有一张画,画中有女子巧笑嫣然,只寥寥几笔,便画出了那女子脱俗的美貌和气韵。
“是我娘。”他目光柔和,拿手指在画上拂过。
再仔细看妆奁之物,更是件件华贵。
程紫玉看了李纯一眼,等着他开口。
“其中不少东西,都是我爹送给我娘的。”
所以,这话意思是,他爹娘身份都不一般?
在程紫玉的印象里,这是李纯第一次提到他爹,而此刻他眼里,却是只有冷淡。
李纯在那妆奁箱子最中间层一挑,打开了一个小暗格。
里边躺着一枚玉佩。
他将这玉递到了程紫玉手上。
上面有字景。
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我爹给我娘的定情信物。”
李纯看着程紫玉笑到“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就是那个人,正是我爹。”
当今圣上,名字里正是有一个景字。
“我爹,正是我一直效忠,关系古怪,相互利用,相互怀疑,还相互帮助的那个人。”
程紫玉注意到,他始终不肯提那个人的身份。大概,他心里不愿喊出那声“爹”吧。
她知道,今日,他要将那个故事告诉她了。
她忍不住拉住了他微凉的手。
“我娘姓李,是先帝爷在位时长乐候家的三小姐。当今皇上还是三皇子时,与二皇子玩得最好。他们十来岁时,经常去长乐候家中玩。所以我爹娘算是青梅竹马。
当时二皇子笑言要娶长乐候家大小姐,让三皇子娶我娘。三皇子和我娘一来二去还真就生出了情愫。
而后,纵然三皇子与二皇子关系疏远,但他却依旧心挂我娘。可与长乐候家交好的是二皇子,而不是他。于是,二皇子与李家早早就结了姻亲,二皇子真就娶了李家大小姐。
其实那时便已注定,三皇子与我娘的婚事再无可能。我娘要与他断了往来,可他却不肯。他还拿了这枚玉佩留作信物,让我娘等他。
然而,变数说来就来。也是惨烈的夺嫡,太子之位突然落在了大皇子身上。心有不甘的二皇子与太子开始了角逐。但二皇子败了,可他还是做了困兽之争。他们召集了李家等家族……谋反。且未成!”
李纯闭上了眸子,程紫玉深抽了一口气。
“证据确凿。二皇子被关押,李家被牵连。等待被定罪时,我娘找人递了那枚玉到三皇子手上求他帮忙。然而这事不在三皇子能力范围,他无能为力。谋逆罪无可赦,李家完了。李家上下主子判了斩立决。三皇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救出了我娘。
他答应我娘,若李家是被冤枉,他一定会帮着报仇和平反。当时我娘已无路可走,无处可去。她想死,可她却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李家平反的一日。
于是她唯有跟了三皇子,成了三皇子养起来的一只金丝雀。随后,她被三皇子秘密安置在了此处。服侍她的,也都是当年李家的老人。
三皇子或许是真爱她。一直没有告诉她一个事实,那便是李家的确是真谋逆,想平反都没可能。可我娘却怀揣了一个美梦一直在等。
后来,我出世了。三皇子也打败了太子成了皇帝。他来报喜,让娘再等上一等,等他把局势和后宫理清楚,等他把位置坐稳当后,就来接我娘和我入宫。
可入宫又如何?去争斗吗?那不是我娘要的。她只想要为李家平反。否则,她便永远不可能姓回李,她永远不能堂堂正正立于世人跟前。即便入宫,她以什么身份活?
多年压力一朝放下,皇帝那段时日很兴奋,经常来找我娘。我娘本以为他贵为天子后,李家很快便将得平反,可一等再等,他却总在推脱。终有一次,我娘出手设计灌醉了他……”
李纯顿了一顿。
“原来,不但李家从来没有平反的可能,皇帝也正是利用了李家谋反之事,顺手向太子一党泼了脏水并将其拉下了马。如此,李家身上等于背负了两次谋逆,完全已是板上钉钉。换句话说,皇帝是踏着李家才爬上的位置。就一点,便足以保证他绝对不可能去给李家平反,否则,他上位的台阶就倒了,他便是自打嘴巴。”
李纯垂眸。
“我娘如何还能受得了?李家人全没了,剩了她一人苟活已是折磨。她原本以为李家是被太子一党陷害,她活着是为了等平反,等报仇,可到后来,原来一切都是谎言。非但如此,她还生下了老朱家的种。甚至,她的男人还是踩着李家的满门祸事直上高位。
说穿了,李家与朱家是不共戴天之仇。她对李家愧疚,她恨丑陋皇室,她应该也恨皇帝的自私反而让她背负了悔恨。就这样,爱恨情仇全都压在了她一个女子身上。她根本活不下去。
她的身子迅速垮下了。如此心病,压根没有解药。她知道她时日不多,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为我筹谋。她虽困住了,可她希望我能在世间逍遥遨游。”
“她最后一次盛装打扮,请来了皇帝。纵是日理万机,他也随唤随到。既是愧疚,也有情分。我娘诉了她对三皇子的情,只说的那人热泪盈眶。
他也懊悔,感叹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能抢在二皇子之前去李家求亲,那么他们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娘求了皇帝恩典她希望她的孩子不姓朱,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入宫,她不希望她的孩子将来也被卷入可怕的政治漩涡。她求皇帝让她的孩子姓李,哪怕不能认祖归宗,只当是为李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她希望她的孩子可以无拘无束过日子,做任何自己想做的,去追寻自己想要的。
她希望他们之间的情分可以让那人尽最大能力照顾我。不得不说,我娘对他很有办法,她让那人主动发了个誓……”
“然后我娘去了。在最美的年纪,死在了我爹怀里。给我那个爹心头留下了一道伤。我娘让我爹认定她的死是他一手促成,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那个希望打碎,将她送上了绝路……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日,下着大雨,那人抱着我娘哭了一下午,一开始只是挂泪,后来是撕心裂肺的哭。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他哭。他是真的放不下我娘。
他又来抱我,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虽然他不能给我身份,但他会尽全力照顾我。所以从那天起,我没了娘,也没了爹。”
……
。
第四八二章 我的故事()
程紫玉一句话都没接,她心里堵得慌。
为李纯,也为李母。
她突然明白,李纯前世今生看她都那么透彻的原因了。她与李母有一点是相像的,就是背负了家族爱恨情仇的大包袱。
李母的所有痛,她都能感同身受。无能为力的痛,被背叛的痛,希望破碎的痛,然而李母比自己还难,连死都得带着大大的算计……
“那人忘不了我娘,再多女人也没能弥补他心头的伤。我对他始终没法交心,这是他的遗憾,也是我的自保方式。这就是为何我让他付出越多,他反而越高兴的缘故。这就是为何我越是小心翼翼提防他,他便越是难受的缘故。
他一直都想要弥补他的遗憾。不仅仅是对我娘,也是对我。毕竟,他没法给我该有的身份地位头衔,也没法成为一个父亲照顾我……
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就是让他一直记得,他们曾有的纯真,她曾纯粹信任他,纯粹地交托他。而什么都没有的我,更显了一个纯字,时时提醒了他。而在皇室里,纯,恰恰就是最难得,最稀罕的。我娘摸准了他们这些人的心理。让我一开始便有了高起点。
我娘告诉我,宫里很危险,他若将来要带我入宫,我一定要拒绝。但我若想要活下去,却只能跟着他求他庇佑。但要真正让他永远忘不了我,便只有紧跟他的步伐,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为他做事,让他离不开我。
我娘很聪明,的确,我活得很好。他也对我很好,基本上,只要我想要的,我只要有暗示,他就一定会满足我。
还有太后,当年那点事,她是清楚的。皇权争斗里,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什么是谋反,说到底,也是老朱家的内斗,斗来斗去,那个位置还是老朱家的。所谓谋反,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位置更合理,让皇权更稳固罢了。
太后与我外祖母有交情,李家事对她打击也挺大。夺嫡之中的残酷恶果,却牵连了多少无辜人。当年我第一次被带入宫中,太后就哭了。她抱着我哭了好久,为了不能认的孙儿,也为了李家的祸,皇权的狠。
当时太后已经信佛,她看重因果,她告诉皇帝,我这一脉,哪怕是为了李家,也要保住了。我姓李也好,算是对李家的补偿。也是正因如此,太后一直希望我这一脉可以子嗣昌盛。
所以,我爹就是那个大周最尊贵之人。因为我身上流着他的血,因为他心里愧疚,因为他发了誓,因为我得用,所以他才对我那么好。因为他和太后是我唯一的至亲,所以他认定了我依赖他,一定会效忠于他。又因为我没有资格觊觎皇权,所以他才给我那般独一无二的信任。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才导致我与他是那般古怪的关系。我效忠于他,可却没法完全原谅他。再如何,他对我也有恩,给我性命,照顾我长大,所以我都在竭力为他做事,只要不触及底线,我都能帮他。”
程紫玉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握了握李纯的手。
“为了让我好好地活着,他也算花了不少心思。第一次把我送走时,他就给了我十个高手做侍卫。而我被交托的,都是德高望重,他在外戎边的亲信。
有他的关照,都以为我是某位故人遗孤,所以那些师父教我尤其尽心。我至少学会了吃苦,学了点本事。他为了培养我,也是每隔两年就会给我换个地方历练。
军里有武艺高强的将军,也有满腹墨水的军师,拜他所赐,我不但能力见长,见识也长了不少。看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也有过了各种交锋。跟的人厉害,立功的机会也不少。
我一开始是蹭军功。但渐渐我也能独当一面,他便开始刻意给我些机会往上走。杀人打仗我无后顾之忧,所以从来都不遗余力。如此,我很快便崭露头角并在军中有了一定声望。
六年前他把我扔去了他的亲卫军。那里比军里更严酷严苛。那里培养的是他的爪牙,身手敏捷的做刺探,反应过人的做暗棋,身手出色的做杀手,剩下的人大多都是暗卫和护卫。
层层考验下,我都过了。军卫长主动把副卫给了我,并带着我做任务。在那些暗处,才是真正学东西之地。人撕开伪装,才知其中是否禽兽败类。我涨了大见识,看到了人性最丑陋的那一面。
那段时间下来,人的心性都大长进了。真正合格的影卫,不能有漏洞。声色犬马,都不能沉沦。我这么个无牵无挂无后顾之忧的,自然事事完成起来都不难。
很快,那军卫长告诉他,再没东西可教我了。那之后,他又把我扔回了军里。在西南,我立了一个军功回来。随后,他给了我个将军头衔,光明正大把我调去了京城。他把我安在了他的身边,给了我行走宫中的权利。
我横空出世,自然有人不服不爽。但我用拳头告诉他们,我有资格。很多人被我打服了,而他也每每都堂而皇之护着我。在我又成功执行了几次任务后,终于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就连内阁那几个老狐狸找皇帝开会时,都默认和习惯了我旁听。
再之后,我就接管了他的亲兵。他不顾忌任何流言,他做的姿态就是要捧我做他的宠臣。我也没让他失望,只要是他吩咐的事都尽最大力量去完成。他用我顺心又放心,也渐渐信任上了我。
最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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