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对待女人。
说他花心风流吧,这几年在衢州做通判,上司同僚甚至是下属,他们都没少给他送美人,他却一个都没有留下。
说他专情吧,明明已经有了妻子,他身边依旧有苏白和云娑这两名通房,而且当初还和娘扯上了关系。甚至还有了自己。
最可笑的是,苏白和云娑虽然相貌不俗,却都并非妙龄。
她们自小就在司徒曜身边伺候,年纪甚至比娘还大。
司徒曜这些年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宠爱她们,但对二人还是颇为信任的。
甚至于银钱往来都丝毫不避讳。
这一点是她们母女最不甘心的。
阮氏既然容得下苏白和云娑,就说明她并不介意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
既然都不介意了,两个和三个又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司徒曜就容不下她娘?
好歹娘从前也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还给她生了一个女儿,比苏白和云娑这两个出身卑贱且无儿无女的通房强多了!
吕青青暗暗咬了咬牙。
苏白和云娑这些年把自己当亲生女儿?
司徒曜究竟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
那两个贱婢向来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做给司徒曜看的。
要不是自己足够机警,这些年不知道要吃多少暗亏。
司徒曜方才居然说要把自己的事情全交给她们打理。
也就是说今后自己的花销以及将来的嫁妆,一切都得经过那两个贱婢的手。
那两个全是雁过拔毛的性子,轮到自己手里估计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简直太过分了!
可父亲脸上明显的不耐烦告诉她,这种时候绝不能再同他对着来。
所以只能表示感谢。
见她这般顺服,司徒曜的情绪总算好了许多。
他温声道:“国公爷已经替为父上下打点妥当,此次回京便可以去吏部任职。
吏部虽然是个所有人挤破头都想进的衙门,但真要在里面混出个名堂却十分不易。
从前为父在衢州,只需要看知府一个人的脸色。如今回到京城又进了吏部,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有那许多的空闲。
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吕青青越发鄙视眼前的男人了。
成国公明明就是她的亲祖父,他偏要说什么国公爷,明摆着就是在防着自己。
她好歹也是在京城长到六岁的人,岂会不知道这里贵人多如牛毛,还需要他刻意提醒?
还有,司徒恽是什么货色谁不知晓?
一个燕国叛臣而已,投敌之后能继续保有从前的爵位便已经是圣上开恩。
在大宋朝堂上他能有多少话语权?
司徒曜能在吏部寻得一份好差事,明摆着就是阮大将军发了话,人家才不得不给个面子照拂他一二。
司徒曜以为自己要去做吏部尚书?说什么不得空闲,明摆着就是怕她们母女二人去纠缠他才寻的借口。
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是假,别去麻烦他才是真!
她忍着气道:“女儿知晓了,父亲也要多注意身体。”
司徒曜笑道:“明日咱们便要回京了,这段日子为父会有许多应酬,你去你娘那边也好,起码能在一起过个年。”
吕青青快要懒得吱声了。
她淡淡道:“那夫人和六姑娘什么时候能回京?”
司徒曜道:“听国公爷说阮大将军要晋爵了,所以年后必须回京谢恩,大约初四就会离开汾州。
夫人和箜儿已经离京好几个月了,想来一定会随着阮大将军回京。”
吕青青见他提起阮氏和司徒箜,脸上立刻就多了几分喜色,心里更是不耐。
几年不见面,司徒曜是不是把阮氏的脾气给忘了?
那女人是个直脾气,真正的爱憎分明。
喜欢的时候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你,厌恶的时候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见面。
司徒曜想要挽回她的心,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官职()
在小厮梧桐眼中一身怪癖的怪人司徒三爷,其实是个颇讲信用的人。
虽然前一晚睡得不是很好,第二日早起他便开始在装诗集的拿几口箱子里翻找。
直到把认为适合梧桐研读的诗集找齐,又认真指点了他一番,司徒曜才吩咐仆从们收拾行李准备上路。
而此时正午已过,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
匆匆用过午饭后,车夫们催马扬鞭,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京城。
顺利进入南城门后,司徒曜仔细叮嘱了吕青青几句,又让他身边最得用的管事陈菽亲自护送她去了枣花胡同。
因为将要回京任职,此次司徒曜的行李非常多。
离开衢州前半个多月,他便委托镖局替他把大宗的物件儿提前运走,顺便把苏白和云娑也送回了京城。
因此吕青青走后,他们的马车便只剩下了两辆,比之前显得轻便多了。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顺利回到了成国公府。
因为天色已晚,司徒曜叮嘱仆从们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同门房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一行人回到了他从前居住的院子。
苏白和云娑回府已经半个月,早已经把院子里的一切安排妥当。
司徒曜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便直接去了成国公的书房。
“儿子给父亲请安。”他跪在地上给司徒恽行了大礼。
司徒恽亲自把他搀扶起来,仔细打量了他一阵后欣慰地点了点头。
“曜儿比三年前更见沉稳,果然是历练出来了。”
“父亲谬赞,儿子身上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今后还需父亲和兄长们多多提点。”
司徒曜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亲真是见老了。
三年前发间只有零星的几根白发,如今却已经斑白。
脸颊也松弛了许多,样貌远不如年轻时俊美,但看起来倒是比从前少了些严肃刻板,多了些和蔼可亲。
司徒恽笑道:“坐下吧,咱们父子二人好好聊一聊。”
司徒曜却没有依言坐下,而是躬身道:“儿子回府后还没有去给母亲磕头,父亲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儿的话,儿子想先去一趟春茂堂。”
司徒恽脸色微变。
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老三看起来是比从前像样多了,骨子里其实一点也没变。
实在是可惜了……
四个儿子中,老大各方面都属于中等,守家没有问题,但重振家业就太过为难他了。
老二最像自己,行事果决手段狠辣,但心气儿太高又喜欢剑走偏锋,始终不够稳妥。
老四……实在是扶不起来的一团烂泥,不提也罢。
唯有老三,无论是长相还是资质,样样都出类拔萃。
然而他却生生被卢氏给教坏了。
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不一定要有多好的资质,却绝不能是老三这样所谓的“君子”。
真是难为他这六年是怎么在衢州知府手底下讨生活的。
这般婆婆妈妈行事犹豫不决的人,让他去吏部任职真的合适么?
其实司徒恽真是想多了。
正如那位盛四爷所言,司徒曜在衢州的官声是很不错的。
虽然他依旧保持着从前那种精致的生活,但他早已不是那个清高的勋贵公子。
应该说从他为了赚钱变卖墨宝的那一日起,就同过去的自己彻底断绝开了。
他今晚之所以不想同父亲多聊,真的是想要赶紧去给母亲请安。
外任六年,期间他同卢氏只见过一回面。
好容易回府却连个照面都不去打,反而坐在这里一板一眼地同父亲说话,实在是不像样子。
有什么话不能明日之子再说么?
母亲一定盼他盼得脖子都伸长了。
让他这个孝顺儿子情何以堪!
司徒恽冷眼看着他:“让你坐你就坐,难道为父还会不让你去见母亲?不过是有几句要紧话同你说罢了。”
司徒曜自小就同卢氏亲,最听得进去的也是她的话。
而司徒恽这个父亲,打小儿给他的印象就一直是威严可怖的,所以父子二人始终像是隔了一层,始终亲昵不起来
但他毕竟为人子,父亲的话还是不敢轻易忤逆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撂起衣摆坐在了司徒恽下首。
“老三,本来为父是打算替你谋尚书省左司郎中一职。虽然同你现在的品级相同,但却是最有前途的职位之一。
本来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没曾想却突然生出了变故。”
尚书省左司郎中?
司徒曜的眉梢动了动。
这个职位才真正是个大肥缺。
大宋立国才刚二十年,所以不仅律法,官制也一样沿用了燕国的。
尚书省左、右仆射,左、右丞俱为执宰官。
其下有尚书左、右司,置左、右司郎中、员外郎,掌受付六部之事及纠察六部文书之违失。
左司分领吏、户、礼三部诸房,右司分领兵、刑、工三部诸房。。。
左司郎中虽然同他如今一样是正六品,但京官同地方官本就不一样,这个职位比通判强得太多。
可父亲之前的书信上分明告知,替他谋得的职位乃是吏部考功司郎中,从六品。
他本来还因为品级的缘故略有些失望,但一想只要能回京任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所以也就想开了。
谁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左司郎中是肥缺不假,但在高官如云的京城,其实也就是个小小的芝麻官。
听父亲方才的话,分明是有人在其中使了手段下了绊子。
他从前在京里的时候,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整日舞文弄墨抚琴吹箫,根本没有得罪过人。
究竟是谁这般无聊,和他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官员过不去?
他拧着眉道:“是咱们府里得罪了什么人吗?”
司徒恽忿忿道:“咱们家的人这二十年来哪里还敢得罪人,恨不能夹着尾巴过日子。
好容易圣上想起了咱们家,一连召见了为父好几回。
就连左司郎中这个职位,为父都是走的圣上身边的高公公的路子。
本想着有他的面子在,一个左司郎中根本不在话下,没曾想却被尚书左仆射韩禹一口就给否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何怨()
韩禹?
这人他当然是知晓的。
英国公,尚书左仆射,当今皇后的嫡亲兄长。
皇亲国戚位高权重。
不久之前他还听人私底下议论过如今的大宋朝谁是最有权势的人。
当时那些人提了两个人的名字。
一是他的岳父大人阮大将军。
手中掌握着大宋朝几乎一半的兵权,就连圣上都不能不给他面子。
二就是如今的文官之首韩禹。
之所以把阮大将军排在前面,那还是因为如今大宋的形势。
先定国后安邦,武将的作用暂时大于文官。
一旦大宋灭掉燕国一统中原,国势趋于稳定,韩禹这个首相的地位便会渐渐超过阮大将军。
这样的说法没有任何问题。
但阮大将军毕竟年近花甲,而韩禹不过三十出头,其实还非常年轻。
这样年纪和资历都不相同的两个人摆在一起评论,本来就有失公允。
而且韩禹为何要同自己过不去呢?
司徒曜的记性并不亚于凤凰儿,他很快就把自己同韩禹从前很少的那几次交集回想了一遍。
韩禹今年刚满三十三,比他大了三岁。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十岁,而韩禹已经十三。
那时他在京城里刚刚开始崭露头角,而韩禹已经是名满京都的少年俊才。
俊才二字绝不是胡乱吹嘘,因为韩禹不仅同他一样才华横溢,样貌也非常俊美,甚至连身份都差不多。
一个英国公府的世子爷,一个成国公府嫡出二公子。
所谓惺惺相惜,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是很想同韩禹结交的。
可惜还不等他行动,老英国公却因病去世了。
三年守孝期间,韩禹便再也没有出现众人面前。
两人也因此失去了结交的最佳时机。
也正是那三年,他才子的名头越来越响,在大宋京城的少年人中难寻对手。
三年后,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韩禹已经是大宋朝最年轻的国公爷。
虽然他只有十六岁,却再也没有人把他当作从前那个名满京都的少年郎。
之后……
元后薨逝,韩禹的妹妹韩令月成为了大宋的新皇后,韩禹也进尚书省做了一名普通的官员。
一直到他离京外任,两人都没有过任何交集。
既然没有任何交集,那就不可能有过节儿,更不可能有仇怨。
堂堂的一国首相,每日要处理的公务何其多,他为什么要专门腾出空儿来对付自己这个品级低下的芝麻官?
真是奇了怪了!
不等他开口询问,司徒恽又道:“你也不用抱着脑袋胡思乱想了,韩禹最终也算是没有把事情做绝,许了你一个吏部考功司郎中的位置。
虽然品级降了一级,但毕竟也算是入了吏部为官。今后你要实心做事,也要学会和上司同僚们应酬,迟早总会熬出头的。”
司徒曜胡乱嗯了一声。
父亲果然是把自己当傻子哄!
有韩禹在一日,自己这辈子还有熬出头的一日?
他都可以想象出自己在吏部为官是什么样的情形了。
大约就是那些老百姓发牢骚时说过的那样。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
要不是害怕被岳父大人收拾,还有顾及儿女们将来的前程,他真是想直接辞官算了。
一个破考功司郎中,从六品的芝麻官,两头受气不说,一年才挣几个俸禄?
苦一辈子也换不来他卖一幅字画的钱!
这般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的情绪,司徒恽怎会看不出来。
他呵斥道:“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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