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年前她替父报仇之后就想过,没有了她那残暴的皇祖父,大燕会变成什么样。
究竟是灭亡还是中兴?
没想到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她面临的依旧是差不多的情形。
大燕究竟还能苟延残喘多少时日?
她笑着打趣:“等将来大宋一统中原,便处处都是你说的好人,你要饭的时候就容易了。”
史可奈嘟着嘴道:“我已经长大了,谁还去做那种没出息的事儿!”
凤凰儿和红儿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赵重熙却一点也没觉得这话好笑。
大宋能够一统中原是祖父毕生的心愿。
可做起来却并不像司徒箜说得那般轻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燕国虽然已经腐朽,底蕴却远超立国二十载的大宋。
宋军可以在一次次的战争中打败燕军,却很难把领土进一步往西扩张。
并非军队战力不足,主要还是粮饷难以为继。
而且大宋本身的问题也真是不少。
撇开历朝历代都存在的皇室内部争斗不提,立国二十年的大宋连一部自己的律法都没有。
难道这一切都得等到一统中原之后才来做么?
他苦笑着摇摇头,恩师为了这件事情已经辛劳了十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看到结果。
几人各怀心事,唯有红儿还惦记着胭脂湖。
“姑娘,奴婢觉得阿奈方才的建议不错,要不咱们改日去胭脂湖边玩一次?”
凤凰儿又一次抬眼看了看那漂亮的湖水,笑道:“要去也不能单是咱们几个去,回去同娘商量一下再说。”
骑马已经把阮棉棉漏了,去湖边游玩再不让她同行,别说她会不会生气,凤凰儿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然而,不等凤凰儿同阮棉棉商量好去游玩的日程,府里又来人了。
爬墙后的第二日,一家人刚用过早饭,就有小丫鬟来回,说大姑奶奶回来了。
凤凰儿自是无所谓,反正这是“司徒箜”初次回阮家,和谁都是第一次见面,连装都不用装。
阮棉棉则是在心里把这位阮,不,方槐花的名字默念了一百遍。
明明之前她写信告诉虎老娘,年前才会带着女婿和几个孩子回府探望爹娘兄嫂,顺便和二妹妹相聚。
怎么突然之间就杀回来了?
最讨厌这种随意更改行程的人了,让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
因为不好多问,阮棉棉对自己这位“大姐”的情况了解得不多。
只是从那一日范氏的话中能够简单分析出一些细节。
譬如说方槐花的年纪。
范氏刚怀上大儿子阮雷的时候那名良妾出嫁,之后便迅速有了身孕。。。
所以方槐花顶多比阮雷小三四个月。
阮雷比阮棉棉大了九岁,今年三十七,那么方槐花如今也是三十七岁。
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都是及笄后就出嫁,方槐花自然也不会例外。
那么她出嫁的时候“阮氏”大概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娃。
按说年纪悬殊这么大的姐妹俩,关系一般都不会太亲近,所以……
她正想着,就听范氏道:“棉花啊,这次你可得同大妮子好生亲近亲近,你小的时候娘要操心的事儿太多,基本都是她把你带大的……”
巴拉巴拉,老太太之后说了些什么阮棉棉都懒得听了。
本以为有代沟,两姐妹的关系应该不会太亲近,结果……
她真是觉得自己快演不下去了。
如今只能期盼这位槐花姐姐不要太精明,最好能像段李氏那般好糊弄……
方槐花是个急脾气。
范氏带着阮棉棉等人才刚走出主院大门,就见一名个头不高身材丰腴的妇人笑盈盈地迎上前来。
阮棉棉觉得自从来到阮家,她的小腿就一直不得闲。
和这位槐花姐姐一照面,她的小腿忍不住又开始抖了。
这审美!
自从穿到大宋,她接触过的女子也不算少了,老中青少,贵妇贵女民妇民女全都有。
卢氏韦氏,甚至是尊贵的韩皇后,她们的装扮全都是低调奢华极有品位。
阮家的婆媳三人以及那些将军们的妻子,穿着打扮都很朴素,但看起来很是舒服。
其他比如段李氏,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在京城附近住了好些年,同贵妇们经常接触,品味真不算差。
唯有这一位槐花姐姐,她真是服了。
那真是满头的珠翠,一片金光闪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有钱人。
她总算是明白“阮氏”那特殊的品味从何而来了。
这位一手把她带大的槐花姐姐,把自己的审美观一股脑儿传给了“阮氏”。
和范氏以及孙氏郭氏行过礼后,方槐花就一把抱住了阮棉棉:“二妮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姐都想死你了!”
她个头儿比阮棉棉矮很多,人又格外丰腴,阮棉棉只觉得一团肉生生挤进了自己怀里,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
阮棉棉忙给一旁的宝贝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来拯救自己。
凤凰儿忍着笑上前福了福身:“见过大姨母。”
这一招很管用,听见外甥女的声音,方槐花立刻松开阮棉棉,一把又将凤凰儿抱进了怀里。
“小妞妞,大姨母总算是见着你了!”
“噗……”阮棉棉直接笑喷了。
小凤凰那副小身板,也不知道禁不禁得住槐花姐姐的热情。
范氏终究还是心疼孙女,拍了拍方槐花的手:“有话回屋去说,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方槐花这才松开了凤凰儿,随着范氏等人进了主院。
阮棉棉本以为自己彻底解脱,然而她很快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刚一进主院,方槐花就凑到她面前:“陪姐去更衣。”
阮棉棉:“……”
这位大姐要不要这么亲密,上个厕所也要约自己!
无奈人家方槐花根本不理会她愿不愿意,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私房话()
姐妹二人出了正房后,方槐花并没有去净房,而是把阮棉棉拖进了一旁的暖阁中。
“你不是说要更衣?”阮棉棉真是对自家这位槐花大姐有些头痛。
明明就是有话想同自己私底下说,偏还找什么上厕所的借口。
方槐花把门合上,走过来挨着她坐下:“咱们姐俩都六年没见面了,还不兴在一起说说私房话?”
阮棉棉道:“你就这么着急啊,娘和嫂子们还在屋里等着你呢!”
“咱们说的话能让娘和你的宝贝闺女听见?真是和从前一样没心没肺的!”方槐花十分熟稔地戳了阮棉棉额头上一指头。
阮棉棉:“……”
究竟是谁没心没肺?!
她虽然没有结过婚,但并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已婚妇女们的私房话多半都是什么内容。
而且这位槐花大姐性格如此泼辣奔放,天知道她的私房话会“私”到哪种程度。
真是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方槐花瞧她一脸的不情愿,笑骂道:“想歪了不是?我一个都快做祖母的人了,谁还像你们这些小媳妇一样整天想那些夫妻间腻腻歪歪的事情?”
阮棉棉炸毛了:“谁想歪了?有话赶紧说,不说我走了!”
方槐花按住她的肩膀:“脾气还在就好,我还怕六年不见面你变成一只小绵羊了呢!”
阮棉棉白了她一眼:“不说我真走了啊!”
“想不想发财?”方槐花往她身边凑了凑。
阮棉棉噗哧一笑:“合着你神神秘秘地搞了半天,就是想说这个?”
“你就说想不想吧!”
“不想。”阮棉棉毫不犹豫地摇头:“我自个儿的钱足够花了。”
这一世她拥有的财富已经太多,要是还不满足的话,她成什么人了?
“傻了不是?女人花自个儿的钱算什么本事,把男人的钱全都搂过来才是这个!”方槐花边说边伸出了大拇指。
阮棉棉无语。
在她的人生信条中,女人花自己的钱才叫本事!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方槐花又道:“你姐夫的四表弟,就是盛家老四,前不久去江南谈生意,在衢州遇见妹夫了。”
阮棉棉挑了挑眉,遇见司徒渣男?
槐花大姐说了这么半天,原来是想告诉自己司徒曜在江南发财了。
她懒洋洋道:“司徒曜不过是个小小的衢州通判,他那点小钱也值得我花费心思去搂?”
方槐花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在大宅子里关傻了,根本不懂行情!”
阮棉棉好笑道:“我是不懂行情,可司徒曜是做官的,除非……”
除非做贪官,否则怎么发财?
虽然她对那渣男没有半分好感,但也不能就这么一棍子把人打死。
成国公府根本就不是缺钱的人家,司徒曜又是那样的性情,说破大天她也不相信他会是个贪官。
方槐花道:“你也太小看妹夫了,司徒三爷琴书双绝的名头可不止是在京城,他的墨宝在江南炒到多少钱一幅了你知道不?”
阮棉棉险些被口水呛到。
琴书双绝?
那渣男装竟已经装到了这种境界?
照左未晞的话说,大宋京城的勋贵们多半是武将出身,做官的家族又不及司徒家有底蕴,被司徒曜糊弄了也就罢了。
可江南……
那可是自古以来才子多如牛毛的地方,他竟也能装得下去?
而且墨宝这种东西,越是稀少越是值钱,司徒曜要是像那些摆摊卖字画的,把自己的作品当大白菜那样吆喝着卖,很快就会一文不值。
她讥讽道:“他真把字画拿出去卖了?”
方槐花道:“你当他傻啊,自然是等着别人抱着金山上门求,否则别说赚钱,面子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那你的意思是……”
阮棉棉有些看不明白方槐花的用意。
司徒曜和“阮氏”早就闹掰了,就算自己真对他那些金山感兴趣,岂是想搂就搂得着的?。。
“有人想出高价买一幅妹夫的墨兰图,一直找不到门路,所以……”方槐花在她肩上拍了拍。
“不可能!”阮棉棉把她的手拂开:“你还是我姐呢,净出些馊主意!我至于为了几个臭钱低三下四去求他?”
“谁让你求他了,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么!你才二十八岁,难道就想这么一辈子守活寡?
你就把这事儿当个台阶,夫妻两个有什么事情说不开的?孩子都多大了还整日只知道赌气!”
阮棉棉嗤笑:“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更何况世上又不止司徒曜一个男人!”
“原来你还知道世上不止他一个男人啊?早干嘛去了?你看看人家涂征,哪一点不比司徒曜强?”
阮棉棉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合着这位槐花大姐绕了半天,目的还是和司徒篌那臭小子一样,巴不得自己赶紧和离改嫁。
“我说你怎的不声不响地回娘家来了,原来是给人当说客!”
方槐花道:“别把人想得那么不堪,涂征对你的心思咱们家谁不知晓?我这个做大姐的人心疼他这个弟弟十好几年了!”
阮棉棉撇撇嘴嘴,我还是你一手带大的妹妹呢!
方槐花轻斥道:“可我更心疼你!六年前我把你儿子从京城里带出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小子是个不着家的,这辈子你就甭指望他会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
小妞妞虽然乖巧,但她毕竟是女孩子,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嫁,你打算一个人过到死,不嫌寂寞啊?
咱爹娘都不喜欢司徒曜,我也不喜欢,可谁让你偏偏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呢?
还说什么会喜欢他一辈子……”
喜欢一辈子这句话阮棉棉之前已经听司徒照说过一次了。
此刻再听一次她只觉得头皮直发麻。
“阮氏”当年到底有多瞎多傻,把她自己坑死不算,还要接着坑她这个无辜的倒霉蛋。
“大姐,好好说着发财的事情,又扯这么远!”她巴巴儿地看着槐花大姐,试图转移话题。
方槐花冷哼道:“说出来你恐怕都不会相信,如今的司徒曜可是大变样了。
合不合你的口味不好说,但我瞧着是比从前像样多了!
阮棉棉小声嘀咕:“就跟你真看见了一样!”
“我听盛老四说的行了吧,他可是你姐夫家的人里面最靠谱的一个。
他说司徒曜在衢州官声很好,钱还不少赚,比从前像样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劝离()
劝和不劝离。
这是国人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
如今阮棉棉终于对这个老传统有了深切的体会。
尤其对于女方来说,只要男人身上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闪光点,在亲友们看来就该再给他,或者说再给两人的婚姻一次,甚至无数次机会。
为孩子,为面子,为将来……
唯独没有人想过,勉强维持住这些之后,女人还能剩下些什么?
阮棉棉冷笑道:“就算他是大宋朝第一好官,天底下最会赚钱的男人,那又如何?”
方槐花劝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想想他从前是什么样子的?
说句僭越的话,就算圣上亲自到成国公府请他去做宰相他都未必稀罕!
要不是当初被爹硬逼着他离京外任,此时他还在京里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在他面前提半个钱字都要被嫌俗气。”
阮棉棉讥笑:“你也说是被逼的了。”
“被逼的人就一定能改变,一定能做好么?
爹替他寻好了职位,他完全可以不去赴任,爹难道还能真把他砍了?
就算勉强去了,他难道不会混日子?大宋朝虽不至于每个做官的人都在吃干饭,但混日子的不是没有。
六年的时间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你觉得他是为了谁?”
反正不会是为了她!
阮棉棉觉得自己的忍耐又一次到了极限。
她算是明白了,只要有一双儿女在,且司徒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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