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这样的位置,想来那吕松陵曾经也是个有能力且值得信任的人。”
昌隆帝冷笑道:“你年纪太小,自是不清楚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吕松陵性情十分耿直,完全不似吕青青这般油滑,在燕国为官十几载,却只做到正八品的弩署坊令。
就因为那个臭脾气,他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得已才投靠到朕的麾下。
那时节我大宋军队四处征战,军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吕松陵因此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所以朕登基之后便论功行赏,让他做了军器监。”
赵重熙眉头紧锁:“他的脾性如此,行事应该极其稳妥,按道理渎职这种事情不该发生在他身上。”
昌隆帝的语气变得有些阴冷:“似这般脾气拧巴的人,一旦认定了主子便一辈子都不会回头。
哪怕他的主子让他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他也绝不会推辞,甚至不惜以命相抵。”
赵重熙心中愕然。
皇祖父虽然没有明说吕松陵的主子是谁,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皇祖母!
原来那吕松陵,或许还有更多丢了官职丢了性命的朝廷官员,他们都是皇祖母的人。
有心把所有事情一次问个明白,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心急。
皇祖父和皇祖母之间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清楚的。
无论是燕国那位号称是皇祖母好姐妹的卓太后,还是精心培养自己的皇祖父,他们的话都不能完全相信。
见他神情微滞,昌隆帝朗声道:“不想知道吕松陵的主子是谁?”
“这……”
“再想知道朕今日也不会告诉你!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就该往前看,总去纠缠那些有什么用?!”
“孙儿记住了。”
见他这般知进退,昌隆帝点点头:“闹了这么半日,朕都有些饿了,你去吩咐人弄些简单的吃食,用过之后你那岳父差不多也该到了。”
赵重熙应了一声走出了正殿。
※※※※
司徒三爷自认为已经做好了面圣的准备。
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也是时候该彻底甩掉了。
然而,当宣旨的太监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今日宣旨的太监是个生面孔,自然不能像是对待老熟人吴公公那样随意。
阮棉棉悄悄塞给谷雨一个荷包,这才对那太监笑道:“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能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知晓轻重。
太监忙躬身道:“在下钟大年。”
“原来是钟公公,您先随家仆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容我家三爷换身衣裳。”
钟公公哪里敢托大,忙拱了拱手:“夫人和司徒大人请。”
来到内室,阮棉棉替司徒曜把官服取了出来。
见他神情太过严肃,她打趣道:“三爷如今也是时常能面圣的人,今日为何如此紧张?”
司徒曜边换衣裳边道:“为夫不紧张,只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恢复清白,一时间感慨良多。”
阮棉棉把腰带递给他:“你说圣上会如何处置那吕青青?”
司徒曜摇摇头:“咱们这位圣上的心思太过深沉,不好猜。”
阮棉棉噗哧笑道:“那三爷的心思呢?”
司徒曜的手微微一顿:“夫人的意思是……”
“三爷希望那吕青青有什么样的结局?”
司徒曜咬牙切齿道:“我当然希望她死得越惨越好,但在死之前必须让她多受些罪!”
阮棉棉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三爷放心,虽然这一世的吕青青还没有来得及作恶,但她并不无辜,甚至一直都在等候时机谋害咱们。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司徒曜握住阮棉棉的手:“棉棉,你和箜儿笑笑等着我回来。”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少来糊弄老娘!箜儿和阿福把什么都想到了,你就是去走个过场,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司徒曜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那你们等着我回来一起用晚饭。”
阮棉棉把手挣脱出来,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快去快回,我给你包饺子吃。”
司徒曜脸上的终于露出了笑容。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皇帝寝宫。
行过礼后,昌隆帝十分温和地给他赐了座。
司徒曜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
自从他做了御史中丞……不,应该说自从他步入官场,圣上便很少给他好脸色。
今日召见明明是为了当年的那些破事,圣上的态度却这般和蔼,真是让人捉摸不定且受宠若惊。
他谢过恩后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昌隆帝笑道:“善夫,咱们既是君臣也是亲戚,不必如此紧张。”
司徒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圣上真是……
就算女儿是圣上的准孙媳,他也不敢以亲戚自居。
第三十八章 掩家丑(上)()
正如罗贤妃和二皇子所想,昌隆帝今日格外有耐心。更新最快
见司徒曜没有领会自己话里的意思,他温声解释道:“善夫的大姨母是朕的小王婶,朕勉强也能算是你的表兄。”
这话一出,司徒曜和赵重熙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表弟的女儿嫁与表兄的孙子,真是绝了!
昌隆帝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的表情一样,继续道:“善夫少年时与如今的济安王关系很不错?”
如果可以,司徒曜真想骂一句娘。
可惜这是在御前,他只能十分恭顺地回答:“微臣和济安王自幼一起长大,从前关系的确不错。”
昌隆帝笑了笑:“这也难怪,小王叔最爱结交朋友,从前在燕国的时候,他同你父亲也颇有几分交情,后来做了连襟关系就更近了。”
司徒曜心里一紧。
不是要问自己从前的那些糊涂事儿么,怎的扯到父亲和老济安王身上了?
他忙道:“那时微臣尚在年幼,对长辈们的事情知之甚少。”
昌隆帝摆摆手:“当年的事情朕一清二楚,用不着从你这里打听。
今日之所以提及旧事,是想告诉你济安王府不可擅动。”
司徒曜蜷了蜷手指。
圣上是什么意思?
警告自己?完全没必要啊!
他目前要对付的是吕青青,而不是赵启。
更何况老济安王是圣上的亲叔叔,自己就算真有那个本事动济安王府,也肯定不会让他知晓。
昌隆帝见他又一次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免有些疑惑。
司徒恽夫妻口风居然如此之紧,身为嫡子的司徒曜对当年的事情竟像是丝毫不知情。
不得已,他只能把赵家与卢家几十年前的纠葛简单提了几句。
“……说来也是赵家对不起卢家,不仅让平西侯丢了爵位,甚至险些牵连了成国公夫人。
小王叔曾经几次在朕面前提起,一定要善待小王婶以及卢家的后人,因此朕可以不在乎赵启这个堂弟,却不能不顾及小王婶。”
昌隆帝和老济安王的关系究竟如何,身为外人的司徒曜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觉得善待卢家后人这种话,真不像是他那个渣姨父说出来的话。
当年的事情他不敢说悉数知晓,但大体上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大姨母老济安王妃赵卢氏,曾经大燕平西侯的嫡长女,也是名满燕京的美人。
母亲曾经对他说过,外祖父在朝堂上惹怒了大燕端康帝,因此才丢了爵位,甚至大姨母也被晋王世子退了婚。
可方才圣上居然说是因为赵家的缘故,外祖父才丢了爵位?
但此时此地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可以留待日后慢慢查询。
外祖父没了爵位后,卢家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端康帝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直到赵启十岁那年,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卢家大小姐的夫婿乃是叛军统领赵雍的小叔叔。
于是端康帝才对卢家赶尽杀绝,甚至连累了成国公府。
所以圣上说赵家对不起卢家,倒也确有其事。
但说到老济安王,那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从前在燕国的时候,他因为不敢暴露身份,多少还能收敛一些。
除却府里的丫鬟,他并不敢招惹其他女人。
可自从大宋立国他封了王,成了一人之下的王叔,好色风流的本性暴露无遗。
说句不好听的,他连自己的发妻姓什么估计都忘了。
不过,同他说起这些事情的人乃是当今圣上,即便是谎言,他也只能当做真话。
司徒曜站起来躬身一礼:“微臣并不敢有那样的想法。”
昌隆帝示意他坐下:“善夫现下可以对朕说实话,你和那吕氏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曜很清楚今日昌隆帝召见他的目的,可他不能出卖女婿,赶紧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噗通一声跪下道:“圣上……圣上如何得知……”
赵重熙真是服了自家岳父大人。
明明之前看他有些紧张,到了关键时刻真是半点都不含糊,装得也忒像了!
昌隆帝也懒得叫他起了,冷声道:“重熙是朕最看重的孙子,身为他的岳父,你竟敢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弄出这么多的烂事儿!”
司徒曜忙道:“圣上,微臣有下情回禀。”
“说!”
“微臣那时太年轻,不懂得珍惜夫人的好。本来只是想要出府散散心,不料却遇到了当时的济安王世子赵启。
他见我心情不佳,便邀我去济安王府小聚几日。
那时他尚未娶妻,依旧住在王府的外院,因此我并未觉得不便。
孰料一场大醉醒来,那吕氏便躺在我身旁。”
司徒曜从前的这些糗事,别说昌隆帝,就连赵重熙都不清楚细节。
如今听他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干净净,赵重熙再一次感慨,自家岳父大人真是太单蠢了!
他那时虽然没有和岳母洞房,可他不是有过两个通房么?
自己有没有做过那种事,居然都不清楚?!
人家使了这么一个烂招数,他就这么信了?
赵重熙这个没有成婚的人都鄙视司徒三爷,更不用提昌隆帝这个十三岁就成婚,妻妾无数的“老经验”了。
越看司徒曜越觉得这厮蠢得不行。
真是白瞎了这完美的容貌和谪仙般的气质了!
他睨着跪在地上的俊美男子:“后来呢?”
司徒曜老老实实道:“微臣当时直接吓懵了,在赵启的帮助下匆匆离开了王府。”
昌隆帝嗤笑道:“再没有和那吕氏纠缠?”
“是,直到七年后她买通了微臣的二嫂,混进了成国公府,微臣才再一次见到了她……还有吕青青。”
“于是你便冒着同妻子翻脸的风险,把那吕青青留下了?”
“不是的……”司徒曜凄然道:“夫人那时也年轻,脾气又有些暴躁,根本听不进去微臣的解释。岳父大人知晓此时后,更是直接就把微臣撵出京城,去衢州做了一名通判。
至于那吕青青,吕氏把她扔在成国公府就再也不肯管她,微臣一时心软就把她带到了任上。”
昌隆帝依旧不依不饶:“就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你,你半分疑心都没有就把她认下了?
第三十九章 掩家丑(中)()
司徒曜很清楚昌隆帝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傻瓜,但他却并不打算自辩。
当年赵启和吕氏的手段虽然龌龊,但真算不上高明,可他却生生被骗了两辈子。
而且圣上方才的话也的确说在了点子上。
当初他就是因为吕青青的容貌和自己非常相似,所以才没有生疑。
后来又见她可怜,也不想让吕氏那女人把她带歪,这才把她带去了江南。
知晓真相后才发现当年的自己不仅愚蠢,而且还是个滥好人,活该被人整死。
他低垂着脑袋道:“微臣从前阅历太浅,人又老实,从未想过世间竟有人会算计到自己头上。
当时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夫人,对不起一双儿女,也对不起因为自己犯了错而来到世上的吕青青……”
昌隆帝道:“所以你就把这份愧疚弥补到那吕青青身上?朕可是听说了,在衢州那些年你待她极好,亲自教授琴棋书画,甚至还打算让她认祖归宗?”
“吕青青那样的身份,将来说亲定然会十分艰难,微臣就想尽量把她教养得出色一些,兴许还能寻个好人家。
至于让她认祖归宗,只是同夫人赌气时说的话,微臣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御史中丞也算是天子近臣,几年下来昌隆帝自然知晓司徒曜是什么样的人。
这厮特别爱面子,让外室女认祖归宗这种打自己脸的事情是肯定不会做的。
所以方才吕青青的有些话,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想罢,他又问:“既如此,为何你一回京就把那吕青青彻底撇在一边,让她沦落到做宫婢伺候人的地步?”
司徒曜的膝盖跪得生疼,脑子却清醒得很。
圣上和他说了这么半天,可半句都没有提过吕青青的现状。
所以他这个临时被召进宫里的人,是不应该知晓吕青青如今在哪儿,又做了些什么的。
他大惊失色道:“什么?她如今竟在宫里?!”
昌隆帝观他不似作伪,淡淡道:“回答朕方才的问题。”
“是。”司徒曜定了定心神:“昌隆二十年腊月微臣回京述职,本打算将吕青青安置在府外,然后再仔细为她择一门亲事。
孰料微臣刚回京那一日,便听闻赵启和吕氏早些年便有染,而吕青青是他二人的骨肉。”
昌隆帝挑了挑眉:“司徒爱卿,听风就是雨不是什么好习惯。”
“微臣的消息来源非常可靠。”
“是谁?”
“吕氏十四岁做了老济安王的侍妾,不过一年后便产下一子,是他暗中告知了微臣事情真相。”
昌隆帝虽然只有一位叔叔,但济安王向来风流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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