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伸手推开大门,冷笑道:“不露出形迹,谁会知道你的心思?”
司徒照自嘲道:“就算露出了形迹又如何,依旧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像……”
司徒曜斥道:“你要敢说半句难听话,休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司徒照用力抿着嘴,迈步走进了大门。
她就是想不明白,阮氏究竟有什么好。
样貌不是最美,气质不是最佳,才华亦不是最出众。
三哥从前明明不待见她的,如今却心里眼里都是她。
这也就罢了,他们毕竟是夫妻,日久生情也属正常。
可韩相……
那样一个对所有女人都不假辞色,甚至对自己都不屑一顾的男子,为何也对阮氏这么上心?
自那一日起,其实她已经死心了,甚至答允嫁给那个出身卑微的主簿。
可她就是不甘心,阮氏凭什么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
她明明答应过要替自己说合的,没想到她不仅不帮忙,反而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阮棉棉也休想得到!
兄妹二人其实都是第一次到倾音阁,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
两人四处看了看,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三哥……”司徒照顿住脚,为难地看着眼前的几条花径。
司徒曜道:“叫我有什么用,我也是第一次来。”
嘴上说着第一次,他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决定,迈步走向了其中的一条花径。
司徒照不敢多问,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其实司徒曜之所以选择这条花径,是因为他隐隐听见了一阵熟悉的乐曲声从这个方向传来。
这曲子正是阮氏曾经在家中弹过的那一曲《湘妃竹》。
兄妹二人循着乐曲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丰大师的小院门口。
院门虚掩着,乐曲声显得越发清晰动人。
司徒曜凝神细听了片刻。
曲子是阮氏弹过的新曲,演奏风格却很不一样。
看来演奏者并非阮氏,而是另有其人。
“三哥,咱们快进去吧。”司徒照催促道。
司徒曜哼了一声,伸手推开了小院的门。
然而,兄妹二人立时便傻眼了。
倾音阁这么雅致的园子中,竟会有这么杂乱无章的地方。
简直可以说是无从下脚。
两人正犹豫,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相貌极其丑陋的老者冲他们喊道:“你们来此做甚?”
司徒照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有见过样貌生得这般凶恶的人,小腿不由得抖了一下。
司徒曜躬身施了一礼:“在下是来寻我夫人的。”
那老者正是丰大师,他撇了司徒照一眼,冲司徒曜抱了抱拳:“想来这位便是司徒三爷了。”
“正是。”
“那便进来吧,我这里向来都如此,你们自己小心脚下。”
“多谢。”司徒曜点点头,抬腿走进了小院子。
司徒照不敢多话,提着衣摆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兄妹二人便来到了正房门口。
正房大门敞开着,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名须发花白的男子正坐在一架雁柱箜篌后面全神贯注地演奏乐曲。
另一架箜篌旁则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她虽然没有演奏,一双眼睛却只看着那男子的双手,根本不在意其他事情。
屋子一角处设有一个茶案,阮棉棉和韩禹相对而坐。
两人并没有说话,也都在仔细聆听那男子的演奏。
他们俩隔得很远,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司徒曜的心里还是拧出了醋汁儿。
不是他爱乱想,实在是这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感。
不知晓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司徒照的心里就更酸了。
她阴恻恻地笑道:“三哥,你现在知道我没有乱讲了吧?”
司徒曜把心里的酸楚压了压,迈步走了进去。
《湘妃竹》并不是一首很长的曲子,很快便结束了。
韩禹赞道:“柯先生已尽得此曲之精妙,实在让人叹服。”
那柯先生道:“韩先生谬赞,雁柱箜篌的技巧在下只掌握了七八成,只是仗着……”
话未说完,他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一对美若画中仙的男女。
韩禹等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异样,一起看向司徒兄妹。
“司徒曜?”阮棉棉轻呼了一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韩禹站起身笑道:“善夫来得正好,咱们可一起品鉴新曲。”
柯先生和那女子也站起来微微施了一礼:“司徒大人。”
四个人中竟没有一人理会司徒照。
司徒曜笑着走了过去:“承甫兄果真好兴致,难怪都不愿意上早朝。”
阮棉棉嘴角抽了抽。
一开口就是满屋子的酸味儿!
司徒曜这家伙八成是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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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起冲突 下()
司徒曜坐在了阮棉棉wwЩ。。1a
韩禹亲自执壶替他倒了一杯茶。
阮棉棉用余光轻瞥了司徒照一眼。
被禁足的小姑子突然一身男子装扮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八成还是为了韩禹。
可她真是搞不懂,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司徒照究竟还想做什么?!
两位宫廷乐师身份所限,且又不清楚事情原委,自是不好多话,依旧坐回了琴凳上。
只余司徒照一人立在屋子中央,无人理会。
换作从前的她被人如此冷待,估计直接就臊死了。
可如今她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目光锁定在韩禹身上,径直走到他身侧坐了下来。
司徒曜见她竟摆出这么一副泼皮样,心下懊悔不已。
韩禹得罪不起,阮氏不敢得罪。
方才真不该脑子一热就把阿照带到这里来的。
万一她像疯狗一样胡乱撕咬,自己该怎么去收拾烂摊子?
阮棉棉也不免替司徒照捏了一把汗。
那天韩禹的话说得很清楚,看在两家同为大宋勋贵,和司徒曜同殿为臣以及他们之间那点交情的份上,姑且饶过司徒照一回。
可才过了多久,这姑娘竟不知死活地又来第二回。
她对韩禹说不上有多了解,但能做一国首相的男人,谁敢把他当一只没有脾气的小绵羊?
司徒照固然不招她喜欢,她也不想看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自己作死。
阮棉棉用力拽了拽司徒曜的袖子,又冲韩禹那边努了努嘴。
然而,不等司徒曜开口,韩禹已经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司徒姑娘有何见教?”
司徒照轻嘲道:“韩相,把客人晾在一边莫非就是倾音阁的待客之道?”
韩禹道:“不请自来不守规矩不安本分的客人,有何道理可讲?”
司徒照惨然一笑:“是,在韩相眼中,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
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的,因为我很快便要出嫁了。”
听了这话,韩禹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端起茶杯略举了举:“恭喜。”
“呵呵……”司徒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的确值得恭喜。韩相,我有一个疑惑想请您帮忙解答。”
她本以为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小小要求,韩禹定然不会拒绝。
没想到韩禹却轻啜了一口茶水,站起身道:“诸位在此稍待,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司徒照着急了,从椅子上蹦起来堵住了韩禹的去路:“韩相,您能告诉我,对天下女子皆视而不见的您,为何对我……”
“司徒照!”司徒曜厉声打断她的话:“立刻随我回府!”
司徒照讥讽一笑:“三哥,我也有话想要问您。
三嫂还是过去的那个三嫂,您为何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三哥?”
“阿照!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司徒曜握住了她的手腕。
司徒照也不挣扎,只是把矛头对准了阮棉棉:“三嫂,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阮棉棉总算是弄清楚了。
合着这位大小姐把不能嫁与韩禹为妻的原因归结到了自己头上!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自己竟成了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简直有病!。。
亏得自己方才还在同情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虽然很清楚这里还有外人在场,并不适合谈论私事,阮棉棉还是没能忍住。
她一拍茶案站了起来:“司徒照,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阮棉棉,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嫡女就可以肆意妄为。
你别忘了自己是有丈夫有儿女的人,不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整日跑到这里……”
最难听的话还没有出口,司徒照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松,脸上立时挨了重重一个大耳刮子。
正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司徒照立足不稳,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后的椅子也被推得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三哥……”她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司徒曜,像是不敢相信他竟会动手打她。
动手打了人的司徒曜紫胀着一张脸,白皙的手心也变得通红。
他忍着痛冲韩禹拱了拱手:“承甫兄,舍妹今日大约是冲撞了什么邪佞,竟在此处胡言乱语搅扰了大家的兴致。
我这便把她带回府里医治,改日再来向承甫兄赔罪。”
韩禹挑了挑眉。
司徒曜反应可真是不慢。
这件事情换作是他,大约也只会这般处理。
他也拱了拱手:“既如此,善夫还是快些把司徒姑娘带走吧,今日之事我等定然会守口如瓶。”
一面又对阮棉棉道:“既然府上有事,我就不挽留夫人了。”
阮棉棉福了福身:“那便告辞了。”
司徒曜一把将司徒照从地上拽起来:“夫人,我们走!”
阮棉棉见他有些吃力,便伸手拽住司徒照的另一只胳膊。
夫妻二人合力,一起将司徒照半拖半拽地拉了出去。
不多时,三人出了倾音阁大门。
司徒照这时才醒过神来。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你们放开我!”
司徒曜本就是个文人,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拖拽了司徒照这么一路,气力也几乎耗尽。
司徒照很快便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见渣男这么不中用,阮棉棉怒了。
她把司徒照的两只胳膊一合,另一只手提着她的腰带,直接把她塞进了马车里。
“上车!”她拍了拍手,冲司徒曜喝道。
司徒曜的心脏颤了颤,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便驶离了倾音阁。
司徒照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恶狠狠地剜了夫妻二人一眼。
司徒曜大怒,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
“司徒照,你这个疯子!”
“呵呵……”司徒照抚了抚肿得老高的脸颊,冷声骂道:“司徒曜,你真是个窝囊废!”
阮棉棉听两人骂的难听,嗤笑道:“你们两个够了!”
司徒照偏过头看着她,讥讽道:“阮棉棉,去年八月世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阮棉棉剜了她一眼:“我可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你什么,是你自以为是,如今可怪不到我头上!”
“你……”司徒照怒道:“你竟好意思……”
阮棉棉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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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疑惑()
“行得正坐得端?”司徒照冲司徒曜轻蔑一笑:“三哥,三嫂这话好不好笑?”
司徒曜好容易才把怒火压了下去,被她这么一笑又把火气挑了起来。
“司徒照,你今日弄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我们夫妻生出嫌隙么!
损人不利己,就算我们彻底决裂了,你自己又得了什么好?”
司徒照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们夫妻之间从来都有嫌隙,还需要别人挑拨?
至于决裂么”
阮棉棉翻了个白眼:“一点嫌隙怎么够,你是盼着我们和离,最好是我能被休掉,那才畅快呢!”
司徒照笑道:“三嫂,我一直就闹不明白,你那颗榆木脑袋是什么时候开窍的?”
阮棉棉掰了掰修长的手指:“我更闹不明白,你那颗聪明的脑袋里又是什么时候竟换成了稻草。”
“你咳咳”司徒照剧烈咳嗽起来。
这次轮到司徒曜受不了了。
他轻斥道:“事情闹成这个样子,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阮棉棉没好气地靠在车壁上:“谁耐烦同你们耍嘴皮子!”
司徒曜又对司徒照道:“今日这一巴掌虽是你该受的,但也是我考虑不周,打得太重了些。
回去后我会让人给你送最好的药,保证不会影响你出嫁。
但从今往后你的事情我是管不起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三哥,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有任何来往。”
听了这话,司徒照心里酸痛之极,就连脸颊上的肿痛都像是没有了知觉。
母亲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哥哥和她。
因为和两个哥哥年纪悬殊比较大,她真是他们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
虽然她出世后,成国公府已经不复往日的风光,母亲和哥哥们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尤其是三哥。
比起大哥,他将来不需要继承家业,有更多的空闲陪伴她。
说话、走路、写字、作画、下棋、弹琴
她二十二年人生中许多个第一次,几乎全都和三哥有关。
三哥也一直毫无保留地疼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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