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缸!
是摆在茶几上的烟灰缸!
大概他刚刚在沙发挣扎的时候一脚把烟灰缸踢到了地上。
白哲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更加放松身体,让自己显得昏迷不醒,同时手指尽力挪动,一点点将烟灰缸的边缘抓在手中。季勤章伏在他耳畔吻得起劲,一会儿舔舐他伤口处涌出的血,一会儿撕扯伤口边缘,让伤口破得更大。白哲听到他含混地叫自己的名字,就在这一刻,他猛地抬手,将烟灰缸砸向季勤章头顶。
季勤章的身体应声软了下去。
这一下,白哲都不知道自己使了几成力,只觉得季勤章都晕过去了,他的右手还是麻的。他不敢耽搁,生怕待会儿季勤章醒来,自己就跑不掉了,于是小心地挪开季勤章的身体,站起身来。
走到门边,他想了想,折返回来。
季勤章没出血,只是头顶肿起一块大包,应该是被砸晕了。白哲反复确认过他没事,这才转身,迅速地走出了屋子。
总裁专用电梯除季勤章及助理外无人敢用,白哲直接搭总裁电梯到停车场,直到坐进车里,才意识到自己心脏跳得快蹦出胸口了。他拉下头顶的遮阳板,推开挡板,露出镜子,镜子里,他真是狼狈不堪。
两边脸颊都肿了,左边嘴角更是出现了紫红的淤血。他的衬衫扣子全被扯掉,胸口红红紫紫,是被人或掐或吻出来的痕迹。侧过头,耳垂还在流血,黄豆大的伤口,一碰就生疼。
白哲根本不敢想,要是没有及时逃出来,自己这会儿正在遭遇什么。
他把车钥匙插进车里,试图发动车子,可浑身抖得根本没有力气。他反复试了几次,车子就是在原地不动。白哲怕极了,他微微缩着脖子,往来路张望,怕极了季勤章这会儿苏醒,会追自己到停车场来。恰好这时,口袋里手机忽然来电,这骤然响起的铃声让白哲身子一震,几乎低叫出声。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碎了,却还能勉强使用。屏幕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杜子骁。
白哲下意识拒接了。
他再次发动车子,勉强发动起来,还没踩油门,杜子骁第二通电话已经过来了。
白哲想了想,选择接听。
“白哲,你怎么样?”杜子骁的声音听来着急万分,“你没事吧?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我……”白哲一张嘴就牵动唇角伤口,疼得他嘶嘶抽凉气,“我没看到。”
“你没事吧?”杜子骁敏感地听出来白哲不对劲,“季勤章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白哲想都没想就答道,“我早就从他那出来了,刚刚开车呢,所以没看到你的消息。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担心你,想问问你怎么样。”杜子骁狐疑地问,“你真的没事?”
“没有,我很好。”白哲笑了笑,“既然没事,就这样吧。我开车呢,不多聊了。”
说完他紧接着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像身后有人正在追他似的,疾速开出停车场。
杜子骁没有再打来,只是下午刚过五点,小桂就提着大包小包到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杜子骁不放心,派人亲自检查来了。好在白哲有先见之明,没回公司,直接回了家,把难缠的小桂丢给同样难缠的程琳。
期间白哲电话不断,两个是小桂打来,一个是程琳打来,白哲通通没接。
一小时后,程琳又打了通电话,白哲这才接了。
“走了?”白哲问。
“走了。”程琳说。
险些被季勤章强暴的事白哲没对程琳说,一来说出来徒惹她担心,二来,这种事白哲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开口?可程琳是怎样的七窍玲珑心,白哲不说,她猜都能猜到个大概。
从这天以后,程琳再也没说过季勤章一句好话,谁说她就开骂。
“她信了吧?”白哲问。
“不知道,”程琳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小桂鬼主意一点不比杜子骁少,信不信真不好说,何况就算她信了,杜子骁肯信吗?白老师,你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到公司来了,她再来找你,我帮你顶着。”
白哲轻轻笑了,一笑,扯着嘴角疼:“好。”他把冰袋换了另一边脸颊,冰敷,“我发了封邮件到你邮箱,你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鼠标点击的声响,片刻后,程琳语气微惊:“白老师,你要把你名下的房子车子,还有收藏品都卖了?!”
邮件里,白哲标注了自己名下所有值钱的东西。他给这些都标了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打算叫程琳帮自己卖出去。
“这些都卖了,应该能换一笔钱。”白哲道。
之前白哲已经以极低的价格抛售了一部分,虽然换来一笔资金注入唱片公司,但对他个人财产造成了极大损失。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个人财产损失多少早就顾不上了,只要能救唱片公司,白哲什么不舍得?
电话那头,程琳急促地呼吸着:“白老师,你把房子都卖了,自己住哪儿?”她顿了顿,语气更急,“而且你连那套公寓都要出售?!那不是你跟杜子骁离婚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也得争到手的那一套吗?”
那套公寓与白哲的录音室在同个小区,曾经被白哲长期租住,后来杜子骁赚到钱,把公寓买了下来,送白哲当礼物。那里面有两人最温馨美好的回忆,所以在离婚的时候,白哲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
“没办法了啊,”白哲耸肩笑笑,“而且杜子骁说这套公寓地理位置不错,说不定更能卖上个好价钱呢。”
白哲故作轻松,不愿意让程琳听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其实他这样,程琳反倒更难受。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下来,白哲猜程琳大约在逐个核算自己标注出的房产车产。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骤然涌上喉头。
“别算了,”白哲叹了一声,“就算都卖了,这些钱也不够。”
程琳没有出声。
白哲放下冰袋。
“我想最近回趟美国,跟我妈妈谈一谈。我在白氏还有点股份,全部转移到妈妈名下,或许能换笔钱。”白哲凄然笑道,“反正这些年,妈妈不肯认我,我也回不去了,不如就这样吧。”
“白老师……”程琳叫了一声,声音里带了哭腔。
白哲脸颊生疼,实在说不出话哄她。好在程琳哭了几声,抽了抽鼻子止住了。
“白老师,回美国的事你先缓一缓。转移股权的事一旦提了,日后你想回家都回不去了。这些车子房子,我去帮你找买主,咱们能撑一天是一天,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再提转移股权的事!”
白哲见她这么坚决,笑笑也就答应了。
卖车卖房是个长期工程,白哲真心觉得还是自己跑一趟美国更快。结果没想到,车房出售的消息一散播出去,很快便找到了买主。
还是个有钱的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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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世道,卖房子卖车并不比卖菜容易,哪怕之前白哲狠心折价一半,问价的也寥寥无几。这次却出奇顺利,程琳放出消息的第二天就有人上门了。
据程琳说那人其貌不扬,瞧着并不像多有钱的样,却胃口极大,由程琳带着看了白哲几处房产,一拍板,都要了。
把程琳惊得,差点问他是不是白哲的粉丝。
这反倒为难了白哲,毕竟每一处里面都有他的东西,还没搬出来呢。
买主很大度,表示无所谓,你且搬,我能等。知道你急用钱,要不我先付一笔定金给你,房子这就定了,你别再找别的买主?
钱当天下午就转账过来了,数额巨大,远远超过定金该有的金额。白哲拿这笔钱解了公司燃眉之急,同时告诉程琳,立刻搬家。
搬家不是什么轻松活,程琳叫的搬家工人手脚已经很快了,却还是花了足足三四天功夫。最后一天搬的是白哲最舍不得的那套公寓,他原本想不到场了,让程琳带人去吧。没想到这件事在他心里悬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候他给程琳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用叫人去了,他想最后看一眼那间公寓。
程琳理解他的不舍和心疼,应了。
早晨八点,白哲开车去了那间公寓。
白哲如今住的地方离那间公寓不远,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可早晨堵车,足足堵出一小时。白哲坐在车里,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盼着交通堵一点再堵一点,这样他就可以再晚一些把那间公寓交给别人了。
其实那公寓在收了定金那刻就已经不是他的了。
九点一刻,白哲打开了公寓的门。
离婚之后他就不在这里住了。他千辛万苦,放弃所有财产,付出高昂律师费也要从杜子骁手里抢来的这套房子,其实他再没回来过。
或者说,从他看到杜子骁与人在床上纠缠的那刻,他就没回来过。
这间公寓不大,虽然是双层复式,也不过一百四十个平方。楼下是客厅厨房饭厅阳台卫生间,楼上三间卧室和储物间。不光不大,装修还有点老,到底是十几年前的房子了,就算重新装修也洋气不到哪里去。
然而白哲跟杜子骁一直住在这里。
七年来,两人在这里相爱,在这里厮守,在这里争吵,在这里和好。谁也没嫌这房子老,也没嫌过这房子不好,总之红与不红,他们都住这里。
白哲关上门,沿着墙边走了过去。
买下这间公寓后,他们曾一起把这里重新装修过一次。当时杜子骁刚拍了部偶像剧,片酬全拿来买下这间公寓,手里一分钱都没了。白哲就笑他你送我套房子,竟然还不管装修。杜子骁嬉皮笑脸表示要不我给你打欠条?
然后他亲自选定设计师,亲自选定装修队,一边去片场候场,一边拿无数张设计图比较。那时候小桂刚当他的经纪人,一度被他的不务正业气得不想带他,后来悄悄跟白哲抱怨,说别人的艺人闲着没事琢磨剧本提升演技,杜子骁呢?业余爱好是装房子!
不光装房子,他每天晚上还跟白哲报账。今儿挑了地板,多少多少钱,从你卡里划的,来来来欠条已写好;明儿来铺瓷砖,多少多少钱,从你钱包里拿的,来来来又一张欠条;大后天咱们的卫浴就到了,哎呀又是一笔支出,我也不能总给你打欠条啊,算了,肉偿吧。
肉偿得白哲第二天扶着腰,床都下不来,足足有半年时间,听见欠条两个字就头疼。
后来房子可算装好了,杜子骁请知道两人关系的朋友来家吃饭,酒过三巡,再端起酒杯说祝酒词,还没出声,他眼圈先红了。他说自己从小到大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人,没什么天赋更没什么运气,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这么过了。现在才明白,他所有的运气都在老天爷那里攒着呢,攒在一起攒够了,才好遇见白老师。
“谢谢你,”杜子骁举着酒杯,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桌子上,“我是遇见你才知道有人心疼是什么滋味。”
白哲沿着客厅走到饭厅,地中海风格的白色四方桌子旁,四张椅子还立着。许久没用,白哲最近忙,也忘了差人来打扫,桌子椅子上都积了薄薄一层灰。他用手抹了一下当时杜子骁坐过的位置,杜子骁当年说过的字字句句,清晰得像是刚刚还在耳边一样。
他从旁边绞了块抹布,细细把桌子椅子擦了一遍,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起身上楼。
楼上三间卧室,白哲和杜子骁住在主卧,次卧是客房,小次卧白哲亲自设计,改成了书房。里面墙上挂着白哲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吉他,墙角做了个cd架,摆的全是白哲最钟爱的cd。
……其实也不光是cd,有次白哲从密密麻麻的塑料盒子阵列里翻出一张日本爱情动作片,男男那种,当场气得给杜子骁打电话质问。杜子骁说反正都是塑料盒子的,随便放一放有什么要紧,对了你看了里面内容没?下次咱们用这个姿势好不好?
白哲气得好几天没理他。
他想起杜子骁那没皮没脸的无赖样子就想笑。白老师是高岭之花不假,攻略他却容易极了。前提是你要有耐性,另外得不要脸,只要这两条能坚持不懈刻苦发扬,白老师最终一定会投入你的怀抱。
季勤章有耐心不假,输就输在太要脸。他十几年如一日等白哲低头等白哲开口,白哲不肯,宁可使手段耍花样都不把话挑明,白哲理他才怪。
当然了,白哲不接受他,跟他本身就是个变态也不无关系。
白哲上了楼,到书房绕了一圈,吉他还好端端摆在墙上,架子上的cd里,见缝插针隐于无形的几张动作片也还在,他靠在墙边看了两眼,转身往卧室走去。
卧室还是老样子,窗帘拉合着,透不进光的情况下,卧室精心调配过颜色的家具和壁纸微微透出点柔和的气息。白哲走进去,坐到床边。床头摆着两人的照片,从两人相识到后来领证以后的都有,他记得杜子骁还提过要跟他拍婚纱照,这愿望一直没实现。
他打开床头的台灯,一个一个相框端起来,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端详,唇边忍不住带了温柔的笑意。忽然,一张明信片从相框后面掉落出来。
明信片正面是田园风光,美丽的绿地木屋相映成趣,反面一角印着徽章似的图样,另外一边分成几行写着意大利文,歪歪扭扭,看起来像小学生刚学写字似的。
这是杜子骁送他的那张明信片。
当年两人结婚之后,没有如预想中迎来甜蜜的婚姻生活,反倒隔三差五就爆发一场争吵。其实两人的感情在那之前就已经出现危机,本以为婚姻是挽回感情的一种方式,谁想到两人因此更加疲惫。当时杜子骁要去意大利拍戏,明明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前一天晚上两人还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虽然第二天别别扭扭的和好了,可心里终归有个疙瘩系着。
杜子骁一去一个多月,两人通话次数少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中间白哲收到了杜子骁用国际快递寄来的唱片,唱片里面就夹着这张明信片。
白哲很喜欢那张唱片,他把那张唱片当成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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