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点痛对他来说并不难以忍受,可是若水的举动却让他受**若惊。
对方是太子妃啊,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他们一群小太监平时提起来就像天上仙子般的太子妃,居然在亲自帮自己上药!
这简直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事啊。
“太子妃”小添子的喉头像是哽住了一般,眼泪直直地流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若水正准备帮自己的脚腕上擦药,心中一阵惶恐,连忙把脚往后缩了缩,局促地道:“我、我脏。”
“别动!”若水一把捉住他的脚腕。
她不由皱了下眉,这个小添子做为一个少年,这脚腕也实在太纤细了,自己一只手就握得过来。
小添子不敢再动,安静下来。
只是眼神中仍带着惶恐。
若水帮他上完了药,然后顺便往地上的草堆上一坐,直视着小添子的眼睛。
小添子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向若水。
“小添子,说吧,那和罗香是怎么丢失的。”若水静静地道。
“”小添子登时沉默了。
“你知道是谁拿走的,对吗?”若水温言道。
小添子的头垂得更低了,还是一声不出。
“你觉得奇怪,我是怎么猜到的,是吗?”若水轻笑一声。
小添子的确觉得奇怪,却不敢开口。
“其实这很简单,你对陛下的所有东西都如数家珍,打理得井井有条,足见你是一个又仔细又精心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丢失了一件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不知道呢?所以,那和罗香不是丢失的,是有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拿走的。换言之,你是知情不报,故意而为,对不对?”
若水慢悠悠地道,看到自己每说一个字,小添子的身子就抖了几分。
等她这番话说完,小添子已经抖如筛糠,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小添子,我关你进天牢,其实并没有冤枉了你,对吗?”
小添子呜咽出声,连连点头。
“好了,你起来吧,我今夜来见你,并不是要责罚你,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如果让我说出口来,和由你说出口来,那后果可是完全不一样喽。”
若水的话让小添子眼前出现了一线希望。
他抬起泪眼,看向若水,“我、我”欲言又止。
若水不由叹口气,看来他心里的顾虑还是太深。
“三天之前,你记载的册子上写明,有一个人来库房里取走了一味香料,那香料并不是和罗香,而是普通的檀香,而你记在册子上的人,是曾太医。”
听到“曾太医”三字,小添子又是一抖。
“据太医院的周医正说,曾太医回家省亲,至少需要一月方回,他这段时间压根就不在宫里,如何能够去库房取香?小添子,这真正去库房拿了东西的人,不是曾太医,而是周太医,对不对?他取的香也不是普通的檀香,而是那盒你口口声声说丢失了的和罗香,对不对?”
若水一声接一声的逼问,让小添子彻底崩溃了。
“太子妃,奴才有罪,求太子妃饶命!”
“我想知道,这周太医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会为他这样的隐瞒此事?将**之物私相授与他人,乃是杀头的重罪,小添子,你年纪虽小,进宫也有两年了吧,这其中的利害你不会不知,为什么你甘冒杀头之罪,也要帮周太医做这种倒行逆施之事呢?”
若水毫不放松地直视着他,那锐利的眼神让小添子抬不起头来。
“太子妃,奴才说,奴才把一切都告诉太子妃。”
“你说吧。”若水神情淡淡地道。
“周太医他,他对奴才有大恩,奴才家贫,三年前,奴才的娘患了重病,求医无门,又无钱医治,奄奄待死,是周太医出手,救了奴才的娘亲。为了报答周太医的大恩,奴才这才进宫,做了太监,所以周太医的话,奴才不敢不听。”
小添子垂首,低低地道来。
“就因为他救了你的娘,你就心甘情愿地做了太监?”若水瞪着他,不知是该骂他糊涂呢,还是骂他糊涂呢。
他整个就是一个糊涂蛋。
报恩的方式有多种多样,他居然为了报恩,放弃了做为一个男人的权利。
可是她这话又不忍心说出口来,不想再刺激眼前这个孱弱的少年。
“小添子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奴才的娘教过我,要知恩图报,所以周太医就是我的大恩人,他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乐意。”
小添子声音很低,但语气却很坚定。
若水点了点头。
这周太医只是薄施休,就收获了这样忠心的一个人为自己办事,看起来他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笨。
不过他也确实是笨。
连一个这么明显的破绽摆在眼前,他都没瞧出来。
他取走和罗香,让小添子在册子上留下曾太医的名字,意图将此事嫁祸给曾太医,可这段时间曾太医明明不在宫里,很显然,他的栽赃之计只是临时起事,并没经过深思熟虑和周密的计划。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自己也不会发现这么大的漏洞。
若水一直以为,周太医是姚皇后的人,但是后来,他显然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成为了姚皇后的一颗弃子,虽然依旧挂着太医院医正的名头,但实际上在太医院里,众太医对曾太医的尊敬已经远远超过了他。
他可谓是进退维谷,处在两难之地。
要说他不嫉恨曾太医,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若水也料想,以他的本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他这段时间在宫里,也算是安分守己,并没有和姚皇后勾勾搭搭,继续做些害人的勾当。
所以此次姚皇后势倒,他倒也因此没被牵连其中,躲了过去。
可若水怎么也没想到,周太医会在这个时候又跳了出来。
难道说这周太医背后另有其人?其实,他真正的主子并不是姚皇后?
这倒有些意思。
“小添子,周太医除了取走那盒和罗香,有没有再拿走什么物事?”
若水想了想,继续问道。
虽然若水料到,那幽冥花的毒一定是在那和罗香之中,可是周太医又怎会有大量的幽冥花?
“没有,真的没有了。奴才真的不敢撒谎,欺骗太子妃。”
小添子抬起泪汪汪的眼睛,那清澈的眼神的确不是说谎时候的样子。
第766章 无用的狗()
“好,我知道了。今天我来过的事,和你说过的话,你一个字不许外传,知道吗?你先在这里安心住上几天,我会吩咐狱卒,让他们别难为你,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自会放你出去。”
若水叮嘱道,然后站起身来。
小添子点了点头,却垂着头,呆呆看着自己手腕上涂的药膏。
若水正要扯动系在腰上的绳子,小添子忽地抬起头来,轻叫一声:“太子妃。”
“嗯?”若水挑眉看他。
小添子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鼓足勇气道:“那天和周太医一起来库房的,还有一个人。”
“是什么人?”若水眸光一闪。
“是是一位公公,很是面生,我从来没见过,他当时跟在周太医的身后,周太医取了和罗香之后,顺手就把那盒香交给了他,我当时还想,这样贵重的东西,周太医怎么却交给了一位公公,所以就多瞧了他两眼。”
小添子下定决心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若水,所以不再有半点隐瞒。
他长到这么大,头一次在若水的身上感受到了关怀和温暖,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抹暖阳,让他的心里暖暖的,亮亮的,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不管若水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这和对周太医的感情截然不同。
对周太医,他是报恩。
可是对若水,他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崇敬。
“他长得什么模样?”若水问。
“他年纪不大,大约只比我大得几岁,个子高高的,比我高了约有一个头。”小添子努力回想着,伸手比划了一下。
“你从来没见过他?知不知道他是哪个宫里的?”
小添子摇了摇头。
若水不禁有些失望。
小添子的描述实在太笼统。
这皇宫里最多的人,不是宫女就是太监,要让她仅凭小添子的描述去找出这样一个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的小太监,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皇宫里随便从哪儿一抓,就能找出十个八个这样的太监出来。
可她总不能把所有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的小太监都找出来,然后让小添子一一辨认吧。
小添子看出若水脸上的失望之色,心里充满了愧疚。
他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我记得,那个公公的腰间挂了一块牌子,上面的图案挺奇特,我就瞧了几眼。”
“你还记得那牌子是什么样子吗?”若水眼前一亮,充满期翼的看向小添子。
小添子思索了一会,肯定地点点头。
他在地上捡了一块尖角石子,开始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刻画,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粗略的令牌形状就呈现在若水的眼前。
若水看着这几笔线条勾勒出来的令牌,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由皱眉沉思。
小添子歪头想了想,道:“我记得这块牌子上刻了些东西,却记不太清了。”
“不要紧,你想起多少,就画多少。”若水鼓励道。
小添子再次回想了一下,在牌子中央又添加了几笔,然后沮丧地道:“太子妃,小添子无能,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虽然只是多了寥寥数笔,若水却觉得眼前一亮,这块牌子的形状在她脑海中一下子成形。
她的确是见过这块牌子。
事实上,小添子添加上的几笔,并不是图形,而是一个繁写的“禁”字。
她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玉质温润柔和,递到小添子面前。
“你瞧,是不是和这块牌子一样?”
虽然油灯昏暗,小添子还是马上认了出来。
“的确和这玉牌一模一样,太子妃,你、你也有这块牌子?”
小添子一脸惊讶。
若水不答,把玩着手中的玉牌,暗自忖思。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但也似乎变得简单了。
这牌子是当时大巫师阿索随身佩带,他临上****台之前,把这玉牌送给了她,并说过,这玉牌是他的恩师所赠,他说他的师傅是一位闲云野鹤般的世外高人。
可当时自己就曾暗自起疑,这块玉牌的玉极是难得,为什么雕刻的图形却是一个“禁”字?而不是雕一些吉祥的图形呢?
事后没多久,自己就把此事忘在脑后。
没想到相似的玉牌,会在皇宫中再次出现。
这冥冥之中是否有什么呢?
若水一时猜想不透,不过总算是发现了一个线索,今夜她的天牢之行没有白来。
“小添子,谢谢你,你画的这图对我很有用。”
若水伸出脚,在地上擦了几擦,将小添子画出的图形擦去,不留痕迹。
然后她扯动长索,青影用力一提,她便如腾云驾雾般向上飞去。
小添子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消失在天窗外面。
“小七,你再瞧瞧这块玉牌,上面的图形你可曾见过?”
回到太子府,若水第一件事就是取出玉牌,放在小七面前。
小七拿起来端详了几眼,还是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曾见过。”
他也想起来这块玉牌的来历,不由奇道:“水儿,这块玉牌很重要吗?你好端端地为什么问这个?”
若水点头,把在天牢中小添子告诉自己的事,详细对小七说了一遍。
“小七,我没想到,同样相似的牌子,会出现在宫里的一个太监身上,照小添子的描述,那太监只比他大得几岁,很显然,他不会是大巫师的师傅,但是他们都有同样的玉牌,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既然如此,我马上派人去宫里搜查,把这个带着玉佩的太监找出来。”
“恐怕找不到的。”若水有些泄气,“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太监,如果他能有这样的玉牌,怎么可能屈身于皇宫中,当一名低三下四的太监?小添子说从来没见过他,他一定是乔装成太监混进宫的,说不定那周太医拿到和罗香之后,就是此人亲手把有毒的香料投入香炉之中,致使父皇中毒的。”
“此人当真是该死!如果我抓到此人,定将他碎尸万段!”小七恨恨地一挥拳。
他的目光落在玉牌上,握得紧紧的:“不管能不能找到,都不能放过这一个重要的线索,明天我就派人进宫,暗中探查,如果此人真是太监,我相信一定能够把他找出来的。”
“也好。”若水点了下头,虽然希望渺茫,总也有一线希望。
事情果然如若水所料,小七派去的人在宫中查来查去,始终不曾发现带有这样玉佩的太监。
小七得到回禀,看向若水:“你猜的不错,找不到此人。要不,咱们从周太医下手,说不定可以问出些什么端倪。”
若水却摇摇头:“周太医就是一条没用的狗,那人能够扮成太监入宫,明显就是信不过周太医,恐怕周太医连他要和罗香做什么用都不知道,从周太医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守株待兔,等他自动上钩吗?”
“现在?”若水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笑道:“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你可记得,咱们还有一个未赴之约?”
小七登时想了起来,花王爷曾邀他们过府赏花。
而今天正是三日之期。
“你真的要去?”
若水点点头,神情很是坚定。
那和罗香她蓉来之后曾经仔细研究过,里面的确是含有幽冥花的花粉,只是剂量并不多,就算把这一整盒的和罗香全都点燃,所含的毒性也绝不会让圣德帝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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